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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瑷以往并不真认为自己弱不禁风,很多时候反而是喜欢到处走走玩玩的。以前住在别院里虽然冷清,但好歹平永山还有一片不错的风景。回了府之后上下都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出门也要各种报备前呼后拥,她渐渐便歇了这些心思。
记得幼时曾有大夫说过她虽然身体底子虚寒,但脉象却燥浮于表,是极难调理的,尤其每年春秋换季之时更易染病。经过这么多年的验证,乔瑷倒是信了他的话。
这个夏天她还未曾生过病,因此自平永寺回来后的种种不适也坦然接受了。
总惦记着还要病这么一回的。
不过这次病情似乎格外来势汹汹。勉强起来接了旨,回到屋里她直接就睡了过去。起初是伴着高热毫无知觉的酣然大睡,把床边的两个丫鬟都吓坏了。后来便睡得不□□稳,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敷在额头,有人搂着她喂水。
还有一个个浮光掠影般的梦。
梦中她还随刘嬷嬷在别院里住,院子上下统共才十来人,不过人人都对她极好。厨房的大娘给她做切得极薄极薄的牛肉干,守门的大叔用木块给她雕出惟妙惟肖的小兔子,柳初也总由着她爬树捕蝶。而最讨厌的日子就是元宵,那时候她好不容易熬完回府过年受拘束的日子,又要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
小小的她还没有马车高,也不能由人牵着,要走一段极长的路才能看到“表姨母”。然而表姨母说想见她,又总是没空理会她,总在一场场觥筹交错的晚宴后才拉着她的手哭。
她不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什么乖乖站在那里,每回总要跟着皇后娘娘一起哭。她想把哭泣的人拉走,但没等她穿行而去,相拥而哭的场景变成了眼花缭乱的歌舞。她总算离皇后娘娘远些了,只是前面的案桌太高,几乎把她视线全遮住了。她垂头坐在那里,忽然有一张笑眯眯的胖脸出现在面前,牵着她的手要带她去外边玩。
她知道外边有极漂亮的花,但进来时领路的宫女匆匆忙忙根本来不及停下来看,只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反正这张胖脸也是每年都能见到的熟面孔。
接下来的画面不太清晰,只能约莫感觉到外边果然是比较好玩的。有人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带了许多从未见过的小玩意,还将她举得高高的指着远方灯火说是她娘亲的家。
“怎么就哭了呢。”柳初换了个帕子,忽然发现小姐眼角有泪珠落下来,心疼得低声呢喃。
“乔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底子略差,又遇上一些事儿,这才一起发了出来。”帘子外的程太医已经把完脉,铺平了纸挥毫写下药方交给凉国公:“按这张药方一日三次,每次由两碗水煎成半碗,连服三天。高热退下后也许还要卧床两日,每日吃些燕窝、虫草等调养,人参、鹿茸等物却是万不可吃的。”
凉国公忙接过来:“辛苦程太医了。”
程太医忙道不敢,收拾着药匣道:“微臣奉皇后娘娘之命为乔姑娘诊治,乃是分内职责而已。”
传旨的公公也是个有心的,收下了国公爷的玉佩,回去复命时见陛下心情不错就顺口提了一句乔大小姐病重的事。正巧当时皇后娘娘正与陛下在一块儿,闻言十分忧心,马上派了擅长治风寒的程太医过来。
既是皇后娘娘指派的太医,这等恩宠凉国公和夫人就不得不亲自作陪。如今既有了新药方,凉国公便交与自己的小厮乔南,让他赶快拿了药交去厨房煎好了送过来。
一行人走了出去,乔瑷却依然在梦海中沉浮。
梦中的女孩也长大了。她回了府,变得文静而内敛。因为眼睛总看不清,大夫禁止她再看书,每日大把的空闲时间只能坐在窗前发呆。刘嬷嬷离开了让她更沉默,幸好新带回来的杏初十分机灵,时常能给她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入宫的日子由元宵变成了乞巧节,皇后娘娘拉着她的手哭念母亲的场景也变成了皱着眉头哀叹老天对她太苛刻,没有了母亲竟还带有眼疾,可怜她以后的路子不好走。
那天皇后娘娘邀了许多名门贵女,从此以后大家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同情,或庆幸。十岁的她恍然大悟,于是故意踩错了步子,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瞎子。高家的女孩笑得最欢,与小公主左右挽着皇后的手,说以后让皇后娘娘给她做主,哪家郎君也不敢说半个不好。
乔瑷只觉得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一般难受,梦里的女孩却仍旧若无其事地坐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明白。幸好那次以后她就没有再去过宫宴,听说拟名单的时候就被礼官建议划了去,省得她御前失仪惹了不快。
屋里有人小声说话,乔瑷渐渐意识到自己仍然陷在梦境中。她奋力想要睁开眼,想要握住柳初的手,然而哪怕用尽了力气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唯有右手的无名指动了动。
“小姐该是快要醒来了。”一只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大拇指轻轻用力帮她按摩着手心。
“能醒来倒好,再不醒过来只能将药汁灌下去了。”
听到柳初和杏初的声音初觉安心,然而冷不防说要灌药,吓得乔瑷一个哆嗦,眼睛蓦然睁开了。
柳初做事细致性格温柔,即便她不爱喝药也只想着法子哄她。杏初在这件事上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无论怎么求饶只端着药碗不动如山。等到药汤快凉了,更要联合柳初按住她强凑到嘴边压着她喝下去。
药汁总是一样苦,但自己喝总比被强灌体面些,还能从杏初那里争取一些条件。
“小姐!”柳初也没想到刚看到手动了一下小姐就醒了过来,惊喜地凑到她面前:“小姐醒来啦,可要吃点什么?”
杏初已经转身去倒了水过来,试了试水温后托着她坐起来:“程太医特意叮嘱要多喝些水,刚才小姐睡着了,现在先润润喉再喝药吧。”
乔瑷张了张嘴,果然觉得喉咙干哑,便就着杏初的手把水喝下去。再望一眼搁在矮几里的黑漆漆的药汁,顿时觉得喉中被什么堵住了。这样的药她最熟悉不过了,喝到最后还要啃一口的渣。
柳初也是不忍,小姐之前连着喝了两日,却一点也不见好。但程太医可是宫里请来的,说不定就能药到病除呢,因此也眼巴巴看着她。
“我喝药,但是你得再去给我买一套竹简书回来。”乔瑷认命,何况她如今还浑身都软着,自己也知道这回病情比较严重,不喝药是挨不过去的了。
她眼神略差,看寻常的书籍总要把书本凑到眼前。偏偏大夫都说这样只会让眼疾愈发严重,后来大家都禁着不让她看了。好歹杏初是个机灵的,在外面的书肆里寻到一种刻在竹简上的杂书。
竹简虽然笨重些,但刻着的字却不必用眼去看,用手摩挲着“读”书有一段时间也成了乔瑷很大的乐趣。初时她并不习惯,一张竹简都能读上一天。偏偏这些竹简书内容都很有趣,大多是一些简短的游记、奇闻异事或者笑谈,读起来让人欲罢不能,也导致她的速度进步飞快。
也不知什么人有这等闲情逸致。不过乔瑷是恨不得对方能再多多努力,才不必像现在,一个月催杏初去多少回都是无功而返。
“当然,小姐就算不说我也要再去书肆里看看。”杏初被她严肃的样子逗笑了,想了想距离上一次拿书简回来也有四十多天:“我已经嘱咐书肆的老板,只要有这样的书简都给我留下来,小姐就放心吧!”
乔瑷点点头,也不多话,捧着碗仰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柳初可不曾看过她在喝药一事上如此干脆利落,赶紧递了她喜欢的酸枣糕干过去:“原来小姐也有这个劲头儿,寻思着以前都是逗我玩儿呢!”
乔瑷眯着眼笑。之前一通似梦似醒可真不好受,直到现在心里还是压抑着的。小时候那一幕她不曾记得是否发生过,但十岁那年的事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原来人也是本能就会权衡利弊的动物,到了宫中她总是竖起盔甲保护自己,假装什么也不在意。而在这个小小的院落,她才能肆无忌惮的表达喜欢或者讨厌。
这么一想竟然就舍不得看到她们为难的样子了。
然而再怎么深明大义,药汁下肚还是苦不堪言。乔瑷连嚼了两块酸枣糕还是觉得唇齿间全是苦味儿,干脆让杏初扶着她起来漱口。
高热仍旧未完全退下去,喝完了药还得用浸过冰水的帕子继续敷着额头,乔瑷只得又躺了回去。柳初端着接的水往院子里去,乔瑷还要等她回来一起问些事儿,谁知紧接着就听见她惊恐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