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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一事一时半会儿没有进展,消息却渐渐在城中传了开来。杨熙拿着手牌入了宫,来到御书房外只见到石公公正垂首站在门外。
石公公是贞乐帝贴身内侍,有一张极和善的脸,宫里宫外跟人说话都是笑呵呵的。而他偏生长得胖,腰圆身肥,笑起来时肉挤在一起倒把眯成缝儿的眼睛都挡住了。
“石公公。”杨熙走过去喊了一声,把正站着打瞌睡的石公公吓了一跳。
“大殿下,您来啦?”石公公刚张开眼就笑了起来,声音里溢满惊喜:“您是找陛下的吧?快快,陛下这会儿还未用晚膳呢!您快去劝一劝。”
贞乐帝十分喜爱孩子,几个皇子公主常被带在身边教导,求见时往往只要通报一声,鲜有被拒之门外的。正巧陛下沉迷政事,石公公不敢擅自打扰,如今完全寄希望予大皇子身上。
杨熙听闻父皇还未用膳也皱起了眉头,点了点头便看见石公公小跑着推门进去,很快便有人传他进去。
御书房于杨熙而言并不陌生,然而这时候刚踏入去便觉得光线实在暗了些。抬首望去才发现外头的红烛都没有点燃,唯一的光源就是书案左右两侧琉璃宫灯,贞乐帝杨鸣恭还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杨熙目光微微从书案左右两侧半尺高的奏折上滑过,瞬息的停顿后躬身行礼,轻声唤道:“儿臣见过父皇!”
“嗯,坐下吧。”贞乐帝随口应道,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搁下狼毫,抬起头来。
他身上仍穿着绛纱朝服,腰束金玉大带,骤然看过来尚带着平日在朝堂之上方展现的威仪。又过了会儿似乎看清面前坐着的是长子,严肃紧绷的脸才慢慢舒展开,露出一点点笑意。
贞乐帝如今不过四十有六,双鬓却掺杂着许多白发。因为时常皱着眉,眉心和眼角已经勾出浅浅的细纹。
他征询的目光看过来,杨熙却忽然觉得自己寻的事由实在不值一提,沉默了会儿道:“父皇日理万机,但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石公公已经侍立在身后,不失时机地奉上一盏茶。
贞乐帝啜了一口热茶,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批些折子罢。”他捏了捏双目之间应堂下方的部位,见房中已经点了宫灯,又道:“什么时辰了?熙儿就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皇上,已经戌时三刻了。”石公公倾前身子,面带愧色地在贞乐帝耳边说。
“戌时三刻?”贞乐帝果然愣了下,分明是太入神完全忘了时间。刚才两口热茶入肚,才觉得腹部隐隐有空泛饥饿感。
石公公“砰”地一声跪在地上,差点儿老泪纵横:“奴才已经问了三次传膳,只是陛下并没有理会……”
岂止是没有理会,第一次只“嗯”了一声,后两回直接让他滚出去了。
贞乐帝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做起事情来时常是没什么能惊扰他的,并不介意道:“跪着做什么,朕也没有怪你。快去看看膳房里有什么,在外头摆个桌子便是。”
石公公爬起来飞奔出去,杨熙又劝道:“天下之大足有数百州,大小事儿都要往宫中递。这些折子似活水永没有停的一刻,父皇也不必操心过急,总该先歇歇的。”
贞乐帝眉心又拢起,非但没有因为他这番贴心的话感到宽慰,反而皱起眉头,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你既知大乾有数百州,亦该知道这百州以内有万万之民。军/情延误少顷可能耽搁战事,旱、涝、匪、疫疏忽半日便可能毁一州一城,哪个等得?”
杨熙自小知道他在政事上极为严苛,已经甚少鲁莽劝他,这时听他训话也完全在意料之中,因此只垂首听着,并无半分不耐。
贞乐帝站起身,又道:“更重要的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朕偶尔也想松懈一两日,但后来发现越是休憩越是懒散。日日赏花逗鸟听曲儿,久了怕是再不愿到御书房里来。”
杨熙落后两步跟在身后,那一个个字落入耳中,才知道天下人敬仰的帝王竟也有身不由己。
“说吧,什么事令你入夜了还来找朕?”
石公公做事妥帖,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御书房外吃食已经预备好了。等他们出来就有手脚利落的小太监提着食盒一溜烟儿摆开,看来是一直在御膳房里热着的。
“儿臣想到已有半月不曾聆听父皇教诲,一时意起才发现已经入了宫。”除了石公公,身后的宫女太监都被遣了下去。杨熙亲手盛了汤端到贞乐帝面前,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今日儿臣与刘大人巡查时发现南城外有打斗声,却是撞到有宵小之徒拦了凉国公府的马车。幸好去得及时,小乔妹妹只受了些惊吓。”
“小乔”这个名儿正是贞乐帝喊起来的,因此杨熙在他面前说起来也十分自然。
“凉国公府?”贞乐帝接连喝了好几口汤才将银碗放下,可见是饿得狠了。
“对,听说小乔妹妹去平永寺为顾夫人做法事,马车正好从惠通河边的大道回来。”
“凶手呢?”
“儿臣惭愧,尚未将人捉拿归案。”杨熙在宫外独住四年,御膳房里送来的东西又完全是按着贞乐帝的口味做的,他吃了两口,只觉得实在寡淡,已经难以适应了。
一番试探完全无功而返,杨熙在夜色中踏出宫门,回望灯火阑珊的皇城一眼,乘着轿子慢慢走远了。而御书房外,晚膳已经撤了下去,贞乐帝让人取了酒,却依旧静看着月色。
过了不知多久,他斟满一杯酒,又慢慢倒在地上,液/体连带着酒香渗入泥土中。一切安静得仿佛都融入了黑夜,就连石公公都不敢大声喘气儿。
“石公公,你看如今大乾子民的日子过得如何?”
石公公略一思索,低声道:“奴才嘴笨,只知道服侍陛下起居。不过常常听诸位大人们说,如今天下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都是陛下勤政爱民的功劳。”
“要说你嘴笨,依朕看宫里可没有比你会说话的了。”贞乐帝哈哈一笑,坐在这个位子上,每日不知能听到多少阿谀奉承的话。他向来不爱听,然而“勤政爱民、国泰民安”八个字当真是对一个帝王最大的褒扬了。
“不过丰衣足食只怕未必了。”贞乐帝站起身,手指在圆桌上划了个圈,缓缓道:“近年来多地接连大旱,地里的庄稼还能一样?但朕留意了许久,未见有一封折子提起过。”
“那陛下……”怎么知道几个字被吞入肚子里,石公公犹豫道:“也许各地情况不大一样,何况陛下一直注重水利……”
石公公在心里反思了一通,最近日子过得太松懈,差点就说出质疑陛下判断的话来。
“近年来惠通河的水位连续下降,今年大约只有三年前的一半了。”只是他话虽未说完,贞乐帝也能觉察一二来。
“那便让巡使去各地察看一番?”石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陛下甚少在朝堂和御书房以外的地方提起政事,想必是已经思虑许久了。
贞乐帝沉默了许久,再出声却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杜厚家的小孙子如何?”
杜厚不过是三品武职,早些年因为年纪已经休致在家了。石公公成日里接触的除了皇亲国戚多是二品以上大人,对这个杜将军委实不太认得。不过自从上回在御书房里伺候陛下写那卷圣旨,他回头就让人探了消息,现在被问起来已是如数家珍。
“杜将军虽是武官,他那小孙子却是陛下亲点的状元,也是懂些诗书的。依奴才看,杜公子年纪不大,又是文武双全,假以时日必能大有作为!”石公公也隐隐想到陛下这么问的缘由,自然对杜季延大加赞赏。
“但朕想来想去,又觉得年纪小怕是未定性。万一跟着大人们染上好喝花酒的风流性子……”烟柳之地贞乐帝素来是厌恶的,大乾更有律法严禁朝廷命官踏足。然而这股风气由来已久,官员们相互包庇,更有被查封了院子还改作到游船上去的,可谓屡禁不绝。
纵使石公公做了贞乐帝几十年的“知心人”也没想到陛下竟然思虑得如此细微长远,呆了呆下意识道:“杜大人家风严谨……”
然而家风再严谨,也管不住儿孙在外面怎么过日子的。石公公绞尽脑汁,忽然想起那消息里亦有关于杜将军几个儿子的,眼神一亮道:“听说杜将军三个儿子院里都只有原配夫人,而且个个都是惧内的。”
贞乐帝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心里的念头坚定了几分。但再将那小女孩和杜季延放在一起比一比,又琢磨出几分不满:“不过杜厚有三个儿子,又都在一个府内,这些关系应付起来可不简单。”
“跟旁的府第比起来,三个却也不算多的。”石公公已经摸透了陛下在这件事上的心思,笑道:“何况叔伯姑舅总是隔一层的,杜公子还是家中独子呢!”
贞乐帝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惜杜家人个个长得身材魁梧,不知道小乔儿瞧着是否顺眼。”
“奴才瞧着却也不差,身体底子约莫也比整日读书的文士好一些。”石公公擦了擦汗,心道为了杜公子那日玉阶下搭的一把手,自己倒是倾尽全力了。
然而还未等贞乐帝有所动作,宫墙外竟然已经流言四起。这场流言不知最早从哪里传出,却在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都说凉国公府大小姐从平永寺回来的路上遭劫,清白被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