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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塌缠绵,蜜里调油,接下来的几日,无恤除了带我去扶苏馆填肚子之外,其余时间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整个吞进肚里。? ? 小室之内昏天暗地,不分昼夜,他的精力好得让我咋舌。
“女人,你害我三年无子,你要何时才能还我一个孩子?”
“那孩子真是你副将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横竖与我无关。”
“你这人虽旧日劣迹斑斑,倒也不会不认账。”
“哼,我若不是当年落在你手里,此刻府中恐怕早已儿女成群,哪还会沦做绛人饭后可笑的谈资。”
“成群?你托大了。”
“你看我是不是托大!”他一个翻身又来捉我,我拿脑袋顶着他的胸膛,大声嚷道:“别闹了,我们是晋使,我们要去见宋公了,我们要去见宋太史了——”
“怎么见?这样去见?”他伸手托住我的腰肢直接将我抱坐了起来。
“你!”我身上一凉,慌忙低头去捂胸口。他哈哈一笑,双臂一举将我举得更高。
“赵无恤——你这个疯子!我没穿衣服,冷——”
“冷吗?这样就不冷了。”
“主人、姑娘,你们轻点声!”
阿鱼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我浑身一热,嘴巴一闭,红得如同一只熟透的虾子。
“哈哈哈,饶了你,明日去见宋太史。”不怕冷的人大喇喇地从床榻上跳了下去,披了衣服走到房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对门外的阿鱼说了一句:“滚!”
说好了这一日我们要一起去拜访宋太史子韦,但没料想,我与无恤刚出房门,宋宫里的寺人就来馆驿传了宋公的旨意,说是要召晋国赵世子入公宫一见。
无恤要去觐见宋公,但是给太史府的拜帖是之前就送过的,所以我们只好兵分二路, 由我独自去见子韦。
宋太史子韦是史墨的旧友,和史墨不怒自威的模样不同,他这人“生”得很是和善,圆脸弯眉,笑起来颇是和蔼。可我知道子韦骨子里是个极厉害的角色。闻名天下、日进斗金的扶苏馆由他一手创办,扶苏馆里南来北往的消息自然也都进了他的耳朵。所以,和无恤之前安排的计划不同,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拐弯抹角地试探他对晋、卫、宋三国结盟的看法。
我入太史府见到子韦后,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来意。子韦很高兴,因为我没把他当傻子,也没把他当外人。
子韦捏着史墨托我送给他的一串“蜻蜓眼”(1)告诉我,宋公不喜欢齐人,宋国现在也的确想要让晋国帮它收拾教训讨人厌的郑国,但是卫国君臣有隙,恐难久安。这个时候谈盟约,为时尚早。
子韦的意思很明白,我们可以和你定盟,但是你得先把“大块头”卫国搞定、不然,我一个人跟了你,回头怕被齐人教训。
郑、卫、宋三国夹在齐晋之间,谁得了它们,谁就是天下新一任的霸主。而这三国之中,卫国势力最大,要想叫其他两国俯,就必须先收拢卫国。为了收拢卫国,为了称霸天下,赵鞅已经等了十数年。只可惜,那个卫君蒯聩实在太叫人不省心了。
子韦同我聊完了正事后,又留我吃了扶苏馆送来的一桌小食,与我搬星盘,画星图,聊了一整日的星象。
至日暮西山,我才寻到机会起身告辞,太史府的家宰把我送到了府门外。
阿鱼在门房已经等了一整天,见到我出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贵客好走,此乃家主的一点心意。”老家宰将一只红漆雕花的小盒奉到我面前。
我行礼谢过,接过礼盒转递给阿鱼,回头又对家宰道:“敢问家宰,你们府上原来的家宰散去了哪里?”
“回贵客,家宰散离世已有一年多了。”
“死了,怎么死的?”这一日,我在子韦府中里里外外都没有见到昔日秃眉浊目,一脸色相的家宰散,原以为他是开罪了子韦被贬到其他地方去了,没想到竟已经死了。
“坠井死的,就死在扶苏馆后面的酒园里,园子也给封了。”老家宰说到“酒园”时,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他以前是子韦府上的后院管事,虽没同我说过话,但约莫是知道我,也见过我的,只因我此刻是男子装扮,又是晋国来使,所以不敢开口唤我一声拾娘。“贵客认识那可怜人?”家宰试探着问道。
“也谈不上认识。”我微微一笑,抬手礼道,“劳烦家宰相送,先告辞了!”
“贵客好走。”家宰回礼相送,我带着阿鱼往府外人群中走去。
“姑娘,你今天怎么进去了这么久?是谈不拢吗?”阿鱼问。
“卫国那摊子烂事摆在那里,怎么可能谈得拢。子韦给了什么,打开来看看。”
“哦。”阿鱼低头打开了手中的红漆小盒。
我随意瞟了一眼却不由停下了脚步。这是一顶通体莹白的玉冠,玉冠之上没有雕刻寻常的祥云图案,雕的全是清一色娇艳可人的花朵。木槿、泽兰、红药、桃李、萱薇,雕工精湛,花姿各异。我是巫士,也是女子,子韦知道我的身份,竟以这样一顶百花之冠相赠。
“姑娘,你不是说这个子韦是个好财之人嘛,他怎么舍得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阿鱼见路上好几个男人都在我们身边探头探脑,连忙合上了漆盒。
“他这是想贿赂我呢!”我送蜻蜓眼是想让子韦说服宋公与晋结盟,子韦送百花冠怕是想让我说服史墨,劝赵鞅出兵替宋伐郑。世间诸事皆有内捷,我和子韦都是深谙此道之人,也知道收服彼此并不容易。我这一日表面上与他聊的都是占星之术,实际上却句句不离天下大势。累了嘴巴,累了心,此刻就算是这顶百花冠也无法叫我雀跃起来。
夕阳横斜,暮色渐落,从长街另一头吹来的夜风带着丝丝的寒意直钻进衣袍。二月春寒,没了太阳,便是这样的冷,好似之前一整日的温暖都是骗人的。
从宋太史府到馆驿颇有些路程,我走了不到一半就已经打起了喷嚏,流起了鼻水。
阿鱼很后悔早上出门时没给我多带件外袍,我却只叹自己养尊处优太久,居然连阵冷风都扛不住了。
想想还是小时候好,任人打,任人踢,病了一场又一场,可只要病一好,总还是生龙活虎的。哪里像现在……心里正感叹着,前面的巷弄里突然冲出来四五个乞丐模样的少年,看不清楚在抢什么,只胡乱挤在一起你争我夺,踢来踹去。后来,也不知是谁得了东西,被其他几个人围在中央一通乱打。
“阿鱼,你快去看看!”我对阿鱼道。
阿鱼点头正欲上前,这时在他身后却突然蹿出一道黑影,一下就把他手里装着百花冠的漆盒抢走了。
阿鱼先是一愣,随即抽出弯刀,大骂着追了出去。我堪堪只喊了一句“小心有诈!”他就已经追着黑影进了一条巷弄。
站在昏暗的大街上,一边是阿鱼消失的巷口,一边是打得正热闹的乞丐,我忽然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就在这时,道路前方的巷弄里忽然幽幽地飘出了一盏红纱小灯。提灯的人是个男子,身材颀长,束轻衣,腰间没有长剑,只一枚拖着长长丝线的香囊在夜风中翻飞。
那群乞丐见有人来了,哄一下就散开了,散开了却也不走,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人。
我往前走了几步,见地上躺着的是个约莫**岁大的男孩,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东西不放。
提灯的男子在男孩身边停了下来,我以为他会救起那个孩子,可哪知他只从腰间抽出一柄嵌满宝石的匕丢在男孩面前,便走了。
男孩捡起地上的匕,挣扎着起身就跑。那群等在一旁野兽似的少年大吼一声全都追了上去。
我跟着往前追了几步,那提灯的男子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
长眉,凤目,泪痣,是他!怀城馆驿里弃酒饮菊的男人!
他居然也来了商丘!
我心中滑过一个念头,即刻提剑追了上去。
商丘城中横七竖八全是巷弄,不一会儿,我就把人跟丢了。绕来绕去,好不容易绕回原来的街道,一出巷口,就看到了地上两具乞儿的尸。其中一具,正是那挨了打的男孩。他腹中被人捅了好几刀,嘴巴里,肚子上全都是血,怀里的东西不见了,匕也不见了。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我身子一麻,背脊上一阵寒意直冲头顶。
“你……”
“别回头,看着他,告诉我答案。”一个冰凉的硬物抵在了我腰间。
我平稳了心绪,讥讽道:“你们齐国来的人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两个字叫‘救人’吗?”
“我的匕就是我给他的机会。只可惜他太蠢了。你呢,你是个聪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