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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苏看得出岳琪林这孩子对程木芸有种特别的情愫。
程木芸活泼可爱,人人都喜欢,而岳琪林尤为不同。他的视线总是落在着程木芸的身上。浇树、喂鸡、摘菜,无论程木芸说做什么,他几乎都没有二话的遵从。
他关注程木芸的一举一动,程木芸欢笑,他似乎象看到了阳光一样开朗,程木芸的手被树枝划了一下,他就象自己也受伤似的眉头纠结,甚至有时候他居然对其他人产生敌意,就因为别人对程木芸表现亲密举止。
哪怕这个人就是程木芸的姐姐或者哥哥。
这个时候,岳琪林会表现出闷闷不乐的情绪。不过,程木芸好象也同样很重视和注意他,只要一发现他的情绪不好,就马上会邀请他说我们去玩吧,于是,岳琪林又会表现得高高兴兴的了。
现在几乎大家都很习惯了,随时随地的都看见两个孩子形影不离。
程木芸生病了,岳琪林的担忧绝对不亚于她的姐姐和哥哥。他的情绪激动起来对他是不好的,夏紫苏得设法安抚。
“木芸生病了,但是现在你不能靠近她。你先在门口坐一会,让我写药方,过会给你解释,好不好?”夏紫苏带着他离开里面的门边,到了外面的桌子旁边,让他坐下。
岳琪林眼睛一直望着里间,听到夏紫苏问他,这才掉过头来,认真的看向夏紫苏,好象在考虑他的话,接着就点了点头。
夏紫苏要帮程木芸治病,这个他是明白的,于是就乖乖的坐了下来。
见他变得安定了些,夏紫苏就赶紧先写药方。
桌子上笔墨和纸张都是现成的,夏紫苏直接倒了点水,快速碾磨了一下,出了点墨汁就马上放下墨条,提起笔书写。
程木峰一边等着他的药方,一边跺着脚驱除寒冷,也是焦急。
程木秀端着药碗进来时,正好看见夏紫苏把写好的两页纸张递给程木峰,于是说:“木峰,这时候马大叔可能还没走,你快去,要是没赶上,就到集市去找车,直接走。”末了,又补充一句,“身上多加一件衣服。”
程木峰应了声,把纸往怀里一揣就跑出去了。
程木秀进了里屋,夏紫苏安抚的看了端坐着的岳琪林一眼,便转身跟进去。
“别太担心,她身上发热不是很严重,等疹子出完后就好了,”夏紫苏说,“只是这段时间,恐怕得把她跟其他人隔开来。”
出疹时会传染,程木秀大致清楚这个,就说:“我会亲自照料她。”
“姐。”程木芸大概有点难受,带着哭腔低低叫了声。
在程木秀去抱她时,夏紫苏帮忙把药碗接过来。
程木秀轻轻把她抱起来,用被子给她捂好,然后接过药碗,安慰的说:“不怕,先喝了这碗药,喝下去了就舒服了啊,乖。”
程木芸乖巧的点点头,虽然哭丧着脸,还是皱着眉头把一碗汤药喝了下去。“苦。”
程木秀已经想到了,转身手心里翻出来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撮白糖。给程木秀舔了一小口。“好点吗?”
程木芸小心的咂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甜。”
“好了,乖,好好睡觉,姐会陪你,等你睡起来就好了。”
程木秀把她放回床上,重新捂好被子,看着轻拍她入睡。
夏紫苏退出来,看见刚才坐得好好的岳琪林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眼里充满询问之色。
夏紫苏示意他跟自己走出去。
岳琪林迟疑了片刻,想起夏紫苏说的话,于是又望了一眼已经安静下来的里屋,才跟着走了出来。
天气变得有些阴暗下来,虽然并没有下雨,但是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湿和阴冷。
岳琪林的心情就和这天气一样,布上了阴霾,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一双眼眼睛没有藏得住心里的忧虑。
竹屋前面的草檐伸得很长,再加上边上竹架和茅草搭成的屏风,使得看起来就象竹屋前面又加了一个堂屋似的。草檐下有凳子。
岳琪林在凳子上坐下,看着脚下的旧火盆发呆。
有时他们在草檐下坐时,会在旧火盆里烧火取暖,一边做些事情。现在旧火盆里只剩有一些余烬,没有温度,冷冰冰的。
夏紫苏仔细的跟岳琪林解释了什么他不能去见程木芸。而且,不只是他不能见,就包括其他人,为了安全起见,也不能再去到程木芸养病的屋子里去了。
“你一定想木芸尽快好吧?”夏紫苏问。
岳琪林点点头。
“那这段时间你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养病,不要打扰她,”夏紫苏说,“她会知道你在担心她,所以,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那需要多久?”
夏紫苏沉吟片刻,说:“时间可能长,也可能短,但十天半月这样是肯定要的。”
“那这么长时间我都不能见她吗?”
“最好等她好了以后,而且,”夏紫苏放缓声音说,“这里你暂时不合适留下,我想,最好你先回泠镇去。”
岳琪林低头沉默不语。夏紫苏静静等了片刻,他已经把厉害关系说得很清楚,就算不愿意,岳琪林也得接受这个安排。不过,他相信岳琪林会接受的。
过了一会,岳琪林才声音闷闷的说:“那,我想走之前,看她一下能行吗?”
夏紫苏温和的说:“我刚才已经说了……”
岳琪林别过脸去不想听解释,只是说:“我不到近前,我,我就远远的看一下。要不,她不知道我走了,会怪我的。”
“我相信她姐姐会帮你跟她解释的。”
岳琪林听到,回过头,面上带着些迷惑,迟疑了一下,说:“你——,会留下吗?”
夏紫苏怔了一下,仔细端详他的神情,猜测他的意思,沉吟片刻,说:“我会带你回去。”
岳琪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是大夫吗?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夏紫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便没有做声。
岳琪林坚持的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夏紫苏才说:“那你怎么办?”
于夏紫苏来说,无论怎么做都有些为难。当初他刚带着岳琪林回来的时候,一直想办法能让他跟其他人相处,然后不得其法。岳琪林沉默、抵触,对身外的无论什么人和事,都充满戒心和敌意。
夏紫苏只好亲自照料他,直到有天陈凡来跟他说起程木秀的事情。
他本对帮助程木秀这事并没有多在意,也没真正想过要跟程木秀计算些什么,但是当提起程木秀时,却是使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望溪村时,所见到的那一家姐弟四人虽然穷困,然而乐观和互相扶持的情景。
夏紫苏只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在程木秀他们这里寻找一个契机。
程木秀耐心、聪颖、温和,她的弟弟妹妹与岳琪林年纪也差不多相仿,或许,能帮助岳琪林。
夏紫苏于是抱着尝试的心理,带着岳琪林一起过来。想不到,改变岳琪林的是程木芸,也许,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有程木芸陪伴,有程木秀照料,夏紫苏很放心的把岳琪林留在了这里,然而才过了几天,却没想到程木芸突然染病发了疹子。
这样,岳琪林就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离开了这里,夏紫苏势必就得重新自己照料岳琪林,这样,他就不能留在这里等到程木芸康复了。如果顺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至少要十天以后程木芸才会康复。程木峰回来时,会同时把药也带回来。
夏紫苏希望,程木芸能顺顺利利的度过难关。
听到夏紫苏的话,岳琪林咬了咬嘴唇,说:“我,我不要紧。”
夏紫苏意外的挑了挑眉,深深的看向他,说:“你确定吗?”
岳琪林眼睛看着脚下的地面,就点点头。
“但是,我不能放心。”夏紫苏想了想,还是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你旁边不能没有人。”
“可是,”岳琪林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点断断续续的,“你那里不是有很多人吗,怎么会没有……”
夏紫苏有些意外。“那你的意思是……”
岳琪林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略带迟疑的说:“那个,我听他们叫管事的那个人,好象很和善。”
夏紫苏想了一下,就知道他指的是陈凡。他居然会主动提起别人,这真是令人意外。
夏紫苏不动声色的观察,然后开始有点相信他的话是真心的。
于是,夏紫苏探询问道:“要是,我留在这里帮忙治病,你能安心留在回春堂里吗?”又说,“只要度过了前面几天,后面,木芸就会没事了,那时,我就可以回去。”
岳琪林抬头看向夏紫苏,眼睛特别亮。“可以。”
门边传来一声响动,夏紫苏和岳琪林一齐扭头看去,见是程木秀拿着空碗走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岳琪林最后的那句话,神情有点迷惑,不过却没开口问什么。
只是看见他们坐在屋外,而且没有点炭火,有点冷飕飕的感觉。
程木秀这时也想起来,大家到这时都还没吃早饭呢。因为程木芸突然生病,忙了一阵,就连岳琪林都还没有来得及洗簌。
到这个时候,程木秀也已经冷静下来,不象开始时那么紧张了。
“木芸怎么样?”夏紫苏问。
“她睡着了,”程木秀说,“她身上的红疹好象又多了。”
“刚开始是这样的,”夏紫苏安慰说,“要让疹子都发散出来,等出完了就好了。你放心,我会留下来帮你们的。”
“谢谢您。”程木秀说。
作为大夫的夏紫苏说出来的话使得她安心了一点。程木秀有些歉意的说:“对了,都还没吃早饭呢,灶台上还热着,先去吃东西吧。”
到了旧屋里,程木秀从放在炭火炉上一锅热水里舀水,热水舀到盆里给岳琪林洗簌。
夏紫苏也不需要人招呼,自己盛了热粥,就着吃了几块葱饼。岳琪林也是匆匆洗簌后,就跟着一起吃。
这一天的早上,大家各自心事重重,话也少了很多。
程木峰回来的时候,坐的是回春堂的马车,陈凡也亲自跟着来了。除了草药,还带来了一些用得着的东西。
孩子染病出红疹,开始的时候是比较危险的,虽说知道有夏紫苏在,但陈凡听说了是程木芸染病,不放心,就亲自送药过来。
这时候,程木芸身上的红疹从脸上逐渐扩散到全身,身上发热,又不断咳嗽,因为难受,人也变得越了越不安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躁动不安。
程木秀生怕她踢被子又再着凉,只得一直守在旁边,按照夏紫苏说的,不时给她喂点水。
夏紫苏给程木芸扎过针,然后隔段时间就给她摸脉。
陈凡到了后,先见过夏紫苏,问了问情况,然后看程木秀守在病人旁边也不得空,于是就把随车带来的煮药的小炉子和药罐都放到了旧屋里。
程木峰抱来柴禾,陈凡亲自示范给他看怎么放药材,怎么加水,火要多大,要煮多久,一一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