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泼猴野马

吃睡一条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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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奶奶的话刚入耳,陶小霜立刻就想到了很多:自己和孙齐圣上午加餐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吗?孙奶奶接下来是不是想让自己和孙齐圣分开?如果是的话——或者说肯定是,陶小霜觉得谁家家长都不会支持早恋的,那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呢?让自己答应和大圣分开是不可能的,可不答应的话,孙奶奶十之八/九会告诉自家的大人的。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陶小霜的心里一时间真是乱成了一团,她下意识的问道:“啊?那事?”

    霍清芬一边盯着陶小霜紧张到面无表情的小脸,一边慢慢说道:“就是……你和孙齐圣一起,咳!”话说到一半,霍清芬突然用手捂住嘴咳了两声。

    要是往常的话,陶小霜肯定会关心两句。可这时,她紧张得直冒冷汗,哪顾得上这些。事到临头,陶小霜才发现做惯了好孩子,自己的脸皮真是薄呀——怕被孙奶奶当面责骂,她甚至都想到了逃跑。

    陶小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她终于想到了迷雾镇。

    对呀!有迷雾镇在,自己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然后和孙齐圣只在巡夜时见面,等到几年后两人再公开恋爱关系不就好了!想到办法,陶小霜的情绪没那么焦急紧张了,心里有了底,她开始思忖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应对。

    谁知道,接下来她就听到孙奶奶摆着手继续道:“小霜,没喷到你吧,我有些感冒……那事就是你和孙齐圣一起在老乡那里买东西的事呀。”

    什么?居然是大眼叔的事!陶小霜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是这事呀!”说着她不由笑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霍清芬看她这样也笑了:“大圣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我和他阿爷一直以为他最近运气好才买到了些好东西。直到前两天,他往家里拿了些花旗参,我和他爷爷逮着他一问,才知道那什么大眼叔的事——小霜,我是不放心我家那只泼猴的,我就相信你,你得给我说说那大眼叔可靠吗?”

    “孙奶奶,大眼叔这人我和孙齐圣碰巧在一个巷子里遇到的,这你知道吧?”陶小霜一边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边问道。

    “恩,这个大圣是说了的,后面你们怎么和那老乡见面的,怎么黑东西的,他就没细说了。”显然霍清芬是想知道后面的事。

    “我们后来先黑了一次油……”陶小霜看霍清芬点头表示这时知道,就接着说:“大眼叔这人很谨慎的,每次见面离开前他才会告诉我们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

    接下来陶小霜把大眼叔的‘规矩’大概的给霍清芬说了一遍,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孙奶奶,家里还等着我手里的月饼票呢,更详细的情况你还是问孙齐圣吧。”

    霍清芬笑着点点头,“好的呀,是我糊涂了,小霜,你赶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陶小霜赶紧转身往4弄2号跑。怕家里人等急了,她一口气不歇的跑回了客堂间,然后对等在中卧室的徐阿婆等人道:“我把票领回来了。”

    程迎军立马站起来道:“那我们马上出发。”

    一旁的迎泰兴高采烈的叫道:“兜南京路去了!”

    当程家买月饼的两队人热热闹闹的下楼时,隔壁的石库门里霍清芬回了孙家。

    孙家分配到的公房是4弄1号石库门二楼的整个侧厢。侧厢的面积足有35平米左右,家里又只有祖孙三人常住,所以孙家隔出了一个满正式的小客厅。

    这客厅只有8平米不到,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客厅常年收拾得干净整洁,茶几、方桌、靠背椅,鞋柜等家具也摆放得恰到好处。在如今这住房极度困难的沪上,能有一个这样讲究的客厅的家庭真的很少,所以孙家在同寿里很让人羡慕的。

    见霍清芬回来了,孙大柱赶紧起身让出坐着的靠背椅,“阿芬,我给你把凳子坐热了,你快坐下,我去给你倒茶。”霍清芬一感冒就容易泻肚子,孙大柱想了不少招才发现坐暖和些能止老伴的腹泻。

    “别倒了,我不想喝。”霍清芬满脸笑容,她让孙大柱坐下来,才说道,“大柱,那事我确定了——我们家大圣果然和隔壁家的小霜在悄悄的处对象!

    小霜这小囡还嫩了点呀,以前能瞒过我,那是有心算无心。刚才我先拿话头子一炸,她那小脸立时就僵了;我再把话一圆,她就欢喜得差点跳起来。”霍清芬想起直到今早前自己还一直以为自家大圣和陶小霜疏远了的事,就有些好笑,这些小鬼头的心思还不少呀。

    见她高兴,孙大柱立刻点头道,“阿芬,你最能干。”

    对着孙大柱,霍清芬从来就是当仁不让的。“那是!对了,大朱,你把那副对联贴回去没有?”

    “你一走我就贴回去了,你放心。”

    “那就好,我们发现那个墙洞的事可不能让大圣知道。”孙齐圣要是知道他们不反对两人的事,肯定会立刻告诉陶小霜。而陶小霜这孩子一向脸皮薄又循规蹈矩的,要是知道了,估计要和自家的泼猴闹分手,一闹二闹的伤了感情就不好了。

    “嗯!嗯!”

    想到自小看到大的陶小霜以后就是自家的孙媳妇了,霍清芬就不禁满足的叹了口气,嘴里却说上了反话:“小霜这孩子懂事又聪明,真是哪哪都好,配我们家这匹脱缰的野马真是……委屈了。”

    孙大柱年轻时脑袋就是一根筋,现在人老了,听话听音的本事还是一点都没有,于是他点着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霍清芬心情实在好,也没和他计较,“以后有小霜牵住大圣,我也不愁了——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那就好!”孙大柱憨笑着直点头。

    自打孙齐圣借着大串联的机会在全国兜了一圈后,霍清芬算是明白了,这大孙子和他的大伯二伯一模一样,生来就是不安分的主。想到大儿子二儿子十来岁离家出走去做了八路军,然后先后死在解放前的往事,霍清芬就特别怕孙齐圣哪天也把自己弄出事来。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年来霍清芬甚至经常梦到孙齐圣一脸血和自己说话的情景。

    所以早上孙大柱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墙洞,然后把这事告诉她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大圣有救了!

    要说也是人品问题。如果是徐阿婆在小卧室里发现了墙洞,决定不会立马往两个孩子在早恋的方向想;可这事放在孙齐圣的身上就不同了:孙齐圣在墙上挖个洞难道还能做好事,再想到陶小霜和他最近半年来突然疏远起来的事,霍清芬几乎立刻就笃定自家的泼猴拐了陶小霜,两个小孩正在偷偷的处对象!

    虽然觉得十拿九稳但为了确认,霍清芬还是用大眼叔的事试了试陶小霜。结果让她很满意。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最近一段时间里大圣这孩子经常一起床就换内裤,还自己洗,少年人的身体精气足,早上火气旺是好事,可现在她有些担心了,“大柱,过几天你得给大圣说说事。”

    “什么事呀?”

    “就是管住你们男人那条劣根的事。”霍清芬直接道,“让他绝对不能缠着小霜乱来。”

    孙大柱挠头道:“这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呀!直接告诉大圣不让他碰陶小霜?可你不是才说要瞒着他我们知道的事吗?”

    “唉,你这人永远笨嘴笨舌的,你当然不能直接说。”要是其它的话,霍清芬就自己说了,可这种话只能作爷爷的孙大柱说,她不方便。

    于是,接下来她把要说的话想好了,仔细教了孙大柱一遍。

    ……

    在老大房门前长长的队伍里,陶小霜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掏出手帕擦干净鼻子和嘴后,感觉自己没受凉,她就有些纳闷的自语道:“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难道是有人背后念叨我?”

    摇摇头,她喊住不停在身边打闹的迎国迎泰,“你们再去前面看一下百果月饼卖完了没有?”

    听到她这么说,两个小人就立刻往店门口跑。几分钟后,迎国先从店门口的人堆里挤了出来,回来报告道:“姐,情况不妙呀——百果月饼不剩多少了,搬出来的几个大筐全卖完了,现在就只剩一个筐了。”

    百果月饼,又叫水晶百果月饼。所谓水晶是指用白糖熬制的熟猪油丁,而百果就是指馅料里的各种果仁。一般会有核桃仁、松子仁、瓜子仁、花生仁和杏仁等,至于甜口月饼里都会有的糖冬瓜、糖桔皮、金桔丁、红绿丝和黄桂花,百果月饼自然也有。百果月饼的馅料丰富,口感香甜,吃起来有多种的果仁香味,爱吃苏式月饼的人都爱吃百果月饼,所以徐阿婆才点名要买这种月饼。

    陶小霜正为排在自己前面不下50人的长队发愁,迎泰跑回来了:“姐,营业员刚说了,百果月饼不敞开供应了,一张票只能买一个。”

    “这样呀,太好了。”陶小霜闻言松了口气。早在陶小霜的前世,老大房的苏式月饼在沪上就是响当当的一块招牌。能买到老大房的百果月饼那肯定是最好的。

    这时,从她的身边走过的一个中年阿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就上来打招呼道:“你是陶小霜吧,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王蓉阿姨呀!”

    说着也不等陶小霜的反应,她就回头招手道:“爱蓉,快过来,我们遇到你以前的同学啦!”

    然后陶小霜就看着粉面桃腮,身材匀称丰满的倪爱蓉提着一篮子的月饼仰着下巴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相关情节有修改,有些小天使可能没看过,我在下面贴出来:

    “霜霜,昨天我遇到倪爱蓉了。”宁鸥很突兀的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陶小霜不由楞了一下。然后她想了一会才想起倪爱蓉是谁。

    倪爱蓉曾经和宁鸥一样是陶小霜最好的朋友。蓉蓉、鸥鸥、霜霜,两年前三人曾这样亲密的互喊小名。

    陶小霜上小学时,三个人恰巧分在一个班里,从小学四年级到小学毕业倪爱蓉一直都是班长,陶小霜一直是文艺委员,宁鸥则是雷打不动的体育委员。

    上了初中倪爱蓉和陶小霜都考进了第9中学,宁鸥则搬了家转到了其它学校,但三人的感情却越来越好。陶小霜记得自己和倪爱蓉总是一起上学放学,星期日就叫上宁鸥一起去市中心逛街。

    直到两年前,那场大运动改变了一切。激烈的派性斗争血染的两条路线,社会动荡中,所有人都必须选择一个立场:是做造反派,还是做保皇党,或者做个逍遥派!倪爱蓉选择做个造反派,陶小霜和宁鸥却无心运动做了逍遥派,于是三个好朋友渐行渐远。到了1967年复课闹革命时,有一件事使两人和倪爱蓉之间出现了彻底的裂痕。

    复课后,倪爱蓉作为运动活跃分子带头批判年级里的逍遥派,她‘大公无私’是点了陶小霜的名,说陶小霜是消极分子自己誓要和这个拖革命后腿的坏朋友断绝关系!

    被好朋友突然捅了一刀,陶小霜那时的心情真是既惊讶又愤怒,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无论是从陶家程家甚至是她户口所在的高家来算她都是根正苗红的红五类出身。

    事实上这几年里能当逍遥派的人大都出身好,要不然哪容得逍遥派置身事外呀。有出身好这块免死金牌在,学校里批判逍遥派的运动很快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的一年里陶小霜在学校里也常和倪爱蓉照面;每次遇见她,陶小霜总是装作没看见直接走开。

    如果是以前的陶小霜还会为好友的背叛伤心和不解,现在的她却一下就放下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和倪爱蓉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想明白后陶小霜就说:“鸥鸥,遇见她之后怎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