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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联合国世界之树的第四天,席温又一次登上了飞船。
艾伦驾驶着飞船“废铁号”(菲利克斯和席温讨论之后决定这么称呼师叔送的飞船,西泽和艾伦表示默认),在“新手上路”起飞港等待起飞。这是专门为新生开辟出来的便利通道,废铁号的前后左右全是崭新、高大、时髦、靓丽的中型私人飞船,每一台都是废铁号的两到三倍,刷着新鲜的油漆,他们隔壁一台甚至插满了五彩的羽毛,在风中骚/气十足的招摇。
菲利克斯拿翅膀捂住自己的眼睛,指着那个五彩飞船,小声道:“太、太羞耻了!”
话音刚落,那边飞船窗口的窗帘刷地拉开了,一个顶着五彩鸡公头的男人一个劲地拍着玻璃,另一只手里晃着通讯器大笑。很快,驾驶室里传来了一个可怕的声音:“白虎,白虎,哈哈哈你的飞船太好笑了!难道是传说中的哥特式哈哈哈,比你上次那个飞船还好笑……”
很快,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光头出现在窗口里,一边尴尬地笑一边试图把自家导师扒走,席温瞪着那个眼泪都笑出来了的男人,恶作剧之心顿起。他拨了拨头发,低声道:“去。”
金色卷发变成了黑色短发,一只火狐落在席温怀里,转头冲他撒了撒娇,然后在他手掌上轻轻一蹬,直接穿过船身跳到了对面的飞船里面。虚体状态下的火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扬起蓬松的尾巴在鸡公头男人脸颊上连抽两下。
刚才还在笑得喘不过气的男人心脏“咚”地一跳,整个人都呆住了,慢慢地转过头来,径直看向席温所在的地方,心跳如鼓,两颊迅速浮起绯红。拉住他的两个光头奇怪地顺着导师的目光看过来,看到了席温,顿时跟导师如出一辙,鼻间甚至流下两管鲜血……
“这、这难道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席温含蓄地拍一下手,火狐又人不知鬼不觉地钻回他的头发里面,把发型换成了风/骚的五彩爆炸头,还得意地晃来晃去。毫不知情地菲利克斯一转头,只见一团乱七八糟的五彩线团里面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顿时差点被吓得从椅子里栽了下去。席温哈哈大笑,在三道狂热的目光中拉起窗帘,从椅子里跳下去。
一转身他就愣住了。
艾伦的大白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焦躁地走过来走过去,拿爪子使劲地挠脸,喉咙里面咕噜咕噜地,湿漉漉地眼睛哀怨地盯着席温。席温被他看得心都要化水了,忙转身去叫艾伦:“老师,你家量子兽好像不舒服,你快来看看!”
艾伦从驾驶室里面探出头来,瞥了眼白虎,又瞥了眼席温,眉头微微一动,“哦”了一声,又钻回去了。
“……”
飞船开始滑离港口,一直在一边看书的西泽跳到地上,进了驾驶室。
整个联合国慢慢被抛在了身下,巨大的世界之树、鸟巢城市和醉生梦死云一闪而过,最后化成一颗在太空中旋转的浅绿色球体。飞船里陷入了寂静,艾伦从驾驶室里面走出来,往那张破旧的摇椅里面一躺,闭上眼睛又开始睡觉了。西泽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飞船太小了,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小客厅,附带一间极小的浴室,剩下的就只有驾驶室了。菲利克斯因为翅膀的原因不好跟人合睡一张床,艾伦一上飞船就占据了沙发边的摇椅,剩下席温只好跟西泽睡房间里面。西泽不是哨兵,所以席温觉得没什么,只是脑袋上跟小孩子似的火狐异常的兴奋,瞬间变成粉色泡面头,羞涩地扭动着。
西泽从浴室里面出来,只穿了一件紧身背心,看了一眼席温的脑袋,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席温恨不得钻缝里,干笑一声,先一步钻进了被子里。
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放了两床被子,也算是各睡各的。很快西泽也钻了进来,席温道:“晚安。”
西泽“恩”了一声。
太空之中静得让人耳鸣,席温总有些不安,又怕翻身吵醒西泽,难受地躺了许久,总算是勉强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席温突然从梦中惊醒,听见一阵刺耳地挠门的声音,夹杂着低低地危险地虎啸。席温心一跳,猛地翻身坐起来,看见西泽光着脚站在地上,手里拿着袖珍枪一样的东西,正伸手去拧门。
火狐害怕地从缩进了席温怀里面。席温翻下床,左手抽出自己的弓,右手慢慢用精神力化出一根虚拟的透明的箭。西泽扭开了门,突然一声震天的虎吼,巨大的白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席温直扑过来,实体几百斤的重量把他扑倒在地,顿时觉得内脏都要飞出来了,又不敢真正用箭去刺他,只能剧烈地挣扎。白虎眼睛里一片血红,虎掌压住火狐的尾巴。火狐刚刚出世不到一个月,哪里见过这仗势,被它吓得瑟瑟发抖,连动都不会动了。席温狠狠地甩了老虎一巴掌,又急又怒,大声道:“西泽!”
敏锐的黑影一跃跳到虎背上,一拳狠狠地打在虎头上。白虎怒吼一声,猛地一甩,西泽就势抓住他的尾巴,被甩到床边之后死死地抓住床柱,硬生生地把白虎从席温身上拖了下来,冲着席温咬牙道:“狂躁期!快,你是向导,找艾伦!”
席温一跃而起,拔腿就往外面跑。沙发上的菲利克斯不知道被艾伦还是被大白虎打晕在地,整个客厅到处都没有艾伦的影子,只有驾驶室里透出淡淡的光,一个人影在里面急切地翻找着什么。席温也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菜鸟向导,一咬牙,在心里默念着学校里面教过的给未标记的哨兵缓轻狂躁症的步骤,朝着艾伦冲了过去。
艾伦全身都是汗水,眼睛发红,脸部扭曲,肌肉神经质地抽搐,整个人处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之中,跌跌撞撞地在驾驶室里到处翻找什么东西。席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生涩地伸出自己的思维触手去碰他的意识云。他的触手甚至只来得及对艾伦的意识云惊鸿一瞥——到处像喷发的火山一样冒着激烈的火星,大片大片死气沉沉的黑荒原,四处乌云密布、狂风骤雨——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刻不容抗拒地把他的思维触手打了回去。艾伦和席温同时感觉到电击般的痛苦,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栽在了地面上。
火狐身上淡红色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席温大脑里一片空白,隐约察觉到一边的艾伦又爬了起来,继续艰难地翻找那东西,杯子椅子被撞倒一片。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席温的焦距才一点一点聚拢,看见艾伦从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抽出一个小冷冻箱,从里面急切地翻出了一支装着药液的针管,往手臂上一扎,把药液全部注射进肌肉里,僵硬了十几秒,身体慢慢顺着桌子滑了下来。
那边的虎吼也渐渐平息了下去,过了几分钟,艾伦有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伸手把软在地上的席温拉起来扶进椅子里。艾伦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触感却和看起来大不一样,又凉又软,像女人。席温瘫在椅子里,呼出一口气,火狐虚弱地钻进他的头发里,黑发变成了干枯的黄发。
艾伦倒进最后一张幸存的椅子里面,肌肉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两人相对这坐了好几分钟,化成了虚体的白虎疲惫地穿过墙壁,趴在主人身边,湿漉漉的眼睛含着怯意看了席温一眼,又迅速垂下来,把大脑袋放在了地面上。艾伦声音哑得可怕,低声道:“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席温回想起艾伦的意识云,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意识云可以混乱到那个地步,即使从来没有找向导梳理过也不应该是这样。他又想起那股强行分开他们的力量,隐约有预感,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我……”
“我无法标记……”艾伦靠在椅背里,已经半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睡着了,声音变得很空,“一个诅咒。”
西泽从房间里出来了,一只手臂上全是血,刚好听见艾伦最后轻声说:“抱歉。”
席温和西泽对视一眼,艾伦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