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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过程异常煎熬,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江衍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而屋里,彼时,秦挽歌正在做饭,这是夜宵。
小孩子一顿吃的不多,但饿得快,这会儿已经深夜了,小秦念吵着闹着要吃蝴蝶面,她只能开锅再做一次饭。
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有些大,她没听到门铃。
却见小秦念跑进了厨房,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妈咪,有人来了。”
“叫王姨去开,妈妈走不开。”秦挽歌快速的翻动着锅里被炸的金黄的茄子,小秦念吃蝴蝶面喜欢拌红烧茄子。
“王姨肚子痛,洗手间。”小秦念努努嘴。
秦挽歌只能关了火,走出厨房,门铃声依旧在响着,她蹙着眉,看向门口的方向眼底有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
小秦念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秦挽歌毫无防备的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虽然夜色很浓很暗,可屋里的灯光足够亮,流泻出门框,照在两人身上,将两人的面部轮廓照的清晰透亮。
那是江衍和......江哲希。
虽然时隔三年,江哲希的容貌不再那么稚气,稍稍长开了些,但秦挽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
大腿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小秦念脑袋在往上蹭,看到陌生人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的做这个小动作。
秦挽歌一瞬间回神,她垂下头,果不其然,小秦念张开了嘴,秦挽歌可以想象,下一秒她一定会软软的叫她妈咪。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江衍解释她当年不经他同意小秦念生下来。
此刻,她慌乱到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江衍跟小哲希会找到这里,她仓惶而用力的一把磕上门。
一扇冷硬的门,阻隔了两个世界。
一股风卷着屋内的饭香味儿从江衍跟江哲希面前飘散而过。
一大一小两只对视一眼,江哲希默默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妹妹......”
江衍大脑一片空白,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震撼,而刚刚,在看到小秦念的那一瞬,他惊呆了。
那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儿,粉雕玉琢,跟只小糯米丸子似得,扎两个冲天小辫,无辜又好奇的看着他,虽然只是一瞬,但他很清楚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五官,那是跟他如出一辙的相似。
江衍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是,他的女儿。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内心变得莫名柔软起来,好似有一片羽毛轻柔的飘在那里。
须臾之后,错愕的表情从他面上散去。
江衍抬手,再一次按下门铃,他觉得,他和秦挽歌或许需要谈谈,不,不是或许,是必须。
不过,这次,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
江衍又按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回应。
他没有再按,拿出手机给秦挽歌打电话。
客厅里,秦挽歌惶惶不安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这一道乍然而起的铃声将她吓了个半死。
当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她更是吓到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
今天这一晚上过的太惊险了......
至于这个电话,她不肖想都知道江衍会跟她说什么,当然不能接!
“妈咪,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呀?”小秦念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仰着头萌萌哒的问她。
秦挽歌头疼的看着小秦念,突然萌发一股把她塞回肚子里的冲动。
她不太能想象,江衍会怎么看待小秦念。
刚刚挂断电话,只隔了两秒,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她垂头扫一眼屏幕,还是江衍。
她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管了。
很快,门外传来阵阵的敲门声,力度之大,好像要将整个门给她卸下来。
秦挽歌脑袋都要炸了!
须臾之后,她终究还是拿过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迟疑几秒,选择发送。
门外,正在敲门的江衍听到“叮——”的一声,有短信进来了。
他停止敲门,拿出手机,短信来自于秦挽歌,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抱歉,今晚有点事,请回吧。
看样子,是不准备放他和江哲希进去了。
秦挽歌固执起来跟他有的一比,江衍沉思几秒,收了手机,无奈的看向江哲希:“回吧。”
“......”
―――――
秦挽歌隔着门板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至再也听不到,她打开门。
顺着这一路昏黄的路灯看过去,只有茂密的树叶在夜风的拂动下轻轻作响,街道静谧,渺无人迹。
果然......是走了。
她重新回到屋里,那颗因狂躁不安的而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渐渐回归了正常频率。
她有预感,江衍今晚一定会打电话来。
索性关了机,把手机扔在了茶几上。
往沙发里一坐,出神。
小秦念丝毫不知方才那一幕意味着什么,亦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拽着秦挽歌的衣角轻轻晃动:“妈咪,饭饭。”
秦挽歌忧心忡忡的盯着小家伙的脸蛋看了几秒,无奈的叹一口气,给她做饭去了。
吃过饭,洗了澡,好不容易哄着小家伙睡着。
秦挽歌关了灯,躺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发呆。
她不太确定江衍是否认出了小秦念,但这个概率应该很大。
她要怎么跟江衍解释?
而江衍对小秦念的态度又会是如何?疏离?疼爱?
她一无所知。
窗外的月光悄无声音的透过浅绿色的窗帘跃然于羽被,秦挽歌想了许久,轻轻叹一口气,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秦挽歌是被惊醒的。
她蓬头垢发的坐在床上,怀里抱着羽被,目光一片涣散,且带有一丝惊恐。
她在回忆的方才的梦。
梦里,是三年前,一个幽暗的小巷,她捧着肚子不停地往前跑,那小巷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她拼了命,却依旧跑不出无边的黑暗。她的身后,是江衍,他紧紧跟随着她,充满戾气的嗓音像是来自野兽的嘶吼,绵延不绝的回荡在深长的小巷,他说,不许生这个孩子,立刻回去打掉......
画面的最后,是江衍伸出了一只手,朝着她的后背身来,距离近到只剩下一个人的距离。
她不知道最后江衍有没有抓住她,因为她醒了。
许久,她眨了一下眼睛,心有余悸的摸摸额角,一手的冷汗。
太可怕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才掀开被子下床,进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的镜面里,冷白的灯光之下,她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失眠什么的,果然是女人最大的敌人。
秦挽歌盯着自己下眼睑处淡淡的一圈青黑,看起来像是自带了烟熏妆,要多无精打采就有多无精打采。
神色恹恹的撇撇唇,打开水龙头,洗漱。
换好衣服走出客厅在玄关处换鞋时,秦挽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她要去片场,江衍一定会围追堵截。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秦挽歌停下穿鞋的动作,拿出手机。
开机,一水的信息往出蹦,十几通电话外加十来条短信,全部来自于,江衍。
她抚了抚额,选择忽略,给周生生打电话。
“喂,导演。”
“什么事?”周生生的声音还带着清晨特有的疲倦。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请个假,你看......”
“请假?你请假整个剧组怎么办?快给我来,麻溜点儿的,休想用这种蹩脚的借口骗我!”周生生的声音瞬时神清气爽。
“......我是真的发烧了,你让何编剧撑场子吧。”何编剧是剧组新请的编剧,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秦挽歌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周生生一愣:“真生病了?”
“比真金白银都真......”
“那行吧,那就准你一天假。”
“好咧,改天请你吃大餐。”
“我要去伊丽莎白。”
“没问题......。”
秦挽歌翻了一个白眼,挂断电话。
人总是喜欢逃避某些不想去面对的事情,这是本能。
秦挽歌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折回客厅。
江衍是在八点的时候抵达片场的,扫视一圈,并未找到秦挽歌。
周生生照样很狗腿的迎上来:“秦编剧今天生病了呢,没来。”
话刚落,一阵风袭过面门,周生生再抬头时,只看到一个衣角消失在片场门口。
好快哦......
上午九点,阳光正好。
秦挽歌在卧室补觉,小秦念坐在床上玩一组难度极高的拼图。
客厅只有王姨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江衍就是在此时敲醒了别墅的门。
王姨没有任何迟疑的去开门。
当看到门口站着的高大男人时,她愣住了。
这个男人她认得,正是那天在病房门口的男人,有些人总给人一种过目不忘的惊艳感,比如说,这个男人。
她记得很清晰,那天秦小姐并没有放这个男人进病房。
个中原因她不大清楚,但她基本可以断定,如果她贸然放这个男人进来,秦小姐很有可能会不高兴。
王姨堵在了门口:“先生,我们夫人在休息,您请回吧。”
江衍蹙着眉头:“她没生病?”
“啊?”王姨愣了一下,才疑惑道:“没有。”
江衍的眉头蹙的更紧了,她果然,是在躲他。
为什么要躲他?
不想要他见到自己的女儿吗?
想到这里,江衍的神色冷了几分,他抿唇,有些疏淡的看着王姨:“我找她有急事。”明明是带着礼貌的语气,却依旧含了几分迫人。
王姨在他的注视之下,竟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回过神时,江衍已经侧着身子从门里钻进来。
王姨慌了,面色有些无措的看着江衍:“先生,这......”
江衍一言不发,越过她径直朝楼上走去。
这里的格局并不大,楼上共有两个卧室一个洗手间一个书房,江衍轻易的找到了主卧。
“先生......”王姨跟在他身后,五官拧成一团,看起来已经快急哭了,可她不敢上前阻拦江衍。
江衍推开门。
卧室的窗帘是拉开的,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整张床上,床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垂着头,很认真的在玩儿拼图,听到声响后慢悠悠的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跟他对视,毫无怯意。
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蔓延开来,江衍有种想要上去摸摸她软乎乎的脸蛋的冲动。
小秦念懵懵的,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手去摸秦挽歌的脸。
秦挽歌睡的并不安稳,小秦念的动作很快叫她睁开眼。
她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有男人。”
“男人,男人在哪儿......”秦挽歌揉了揉眼睛,还处在神志不清当中,下一秒,却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男人!”
“是我。”江衍站在原地,淡淡出声。
秦挽歌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视线下意识的扫向王姨,带着疑惑。
王姨神色焦急:“对不起夫人,我没,没拦住他......”
一句话,秦挽歌便了然。
她看了看小秦念,看了看江衍,手脚不知有些该往哪放儿。
好一会儿,才挠了挠头。
静了几秒,下床,走至江衍面前:“我们下去谈。”
对于秦挽歌的这个态度,江衍还算满意。
他跟在秦挽歌身后下楼,临行前,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四目相对,小姑娘的眼底全是好奇。
江衍弯了弯唇角,对她笑了。
楼下,沙发上。
秦挽歌跟江衍相对而坐,像是两个练气功的高手,盯着彼此企图击杀对方。
过了一会儿,秦挽歌泄气一般的败下阵来。
“你怎么来了?”她眉目有些不善。
江衍一双黑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眼底有太多的情绪,审视,探查,须臾之后,他道:“你欠我的似乎还没还清。”
“什么?”
“我的种。”
咳,江衍他果然是认出了小秦念......
也对,只要不是个瞎子大概都能认出。
秦挽歌无声的在沙发上静了一会儿,忽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不过,在挣扎几秒之后,她还是选择睁着眼说瞎话。
“秦念不是你的孩子。”
“那是谁的?”江衍眉眼渗出丝丝的笑意,那是运筹帷幄的笑意,他看起来完全不相信秦挽歌的说辞。
“我跟我前夫的。”
前夫?
“我就是你的前夫。”
“......我指的是,我在你之后的又一个丈夫。”
“噢,是吗?”江衍轻笑一声:“她看起来有三岁了,所以你应该是在四年前就怀上了她,秦挽歌,你不要告诉我在跟我结婚的时候你还有另一个丈夫,这是重婚罪。”
“......”这种聪明人真是讨厌至极。
秦挽歌顿了顿:“当时我是跟你在一起,但这并不能证明,我没跟别人上床。”
“你蹩脚的解释看起来拙劣至极。”江衍忽然换了一个姿势,微微俯身,十指交叉,同她平视:“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跟她相认?”
为什么?
因为她不能确定他是否是一个好父亲,她见过他对哲希的冷漠,在这方面,他有阴影。
她甚至不敢尝试,她怕他伤到小秦念。
秦挽歌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江衍,这是我的事,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你该走了。”
“秦挽歌,她是我女儿!”
“拿出证据再来说话。”
证据?
江衍眯着眼睛看了秦挽歌一会儿,忽的笑了,他点头:“好,你等着。”
送走江衍,秦挽歌疲惫至极。
嗓子有些干,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刚喝了一小口,就听到有脚步声自楼梯间传来。
秦挽歌抬头,小秦念扶着栏杆正快速的往下跳,一层接一层。
“小姐,你慢点儿......”王姨跟在后面,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秦挽歌揉了揉眉心,觉得脑袋更疼了。
她几乎可以猜到这个小机灵鬼一会儿会怎样对她展开三堂会审了。
小秦念没有摔倒,她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河马抱枕,歪着头,问她:“妈咪,他是不是粑粑?”
稚嫩的脸庞,一双眼睛却漆黑透亮,透着一股睿智的光芒。
秦挽歌又一次在心里默默感叹,遗产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须臾,她放下水杯朝着小秦念勾勾手臂:“到妈咪这来。”
小秦念软乎乎的身子立刻扑进她怀里:“是吧,是粑粑吧。”
秦挽歌没回答,她反问:“你喜欢他吗?”
小秦念很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
“......”
“那你讨厌他吗?”
这次,小秦念摇了摇头,她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是看着那个男人对她笑,想要走近他,就像走近妈咪一样,她一点都不讨厌他。
秦挽歌舒一口气,不知是悲是喜。
小秦念又问:“妈咪,说,是不是粑粑?”
“......”她只想说,宝贝儿,咱们能换个话题吗?
秦挽歌选择避而不答,她站起身来:“妈咪给你做午饭。”
“妈咪......”
―――――
江氏。
江衍一路风风火火回到公司,立刻拨打电话,召唤了还在休假的聂远。
半个小时后,聂远出现在总裁办公室。
江衍坐在大班椅里,白衬衫挽起一截,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问:“总裁,什么事?”
“帮我去查一个人的资料。”
“谁?”
“夫人的。”江衍望向落地窗外,又补充了一句:“重点查看她是否有个女儿。”
女儿?
聂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张了张嘴,愣在原地没动。
江衍不悦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还愣着做什么?”
“......”
聂远马不停蹄的离开总裁办公室,办事去了。
中午的时候哲希打了电话来,问他去不去参加家长会,江衍想了想,给秦挽歌打了电话。
一连三通,都是关机。
江衍最终让老约翰管家去帮哲希开了家长会。
下午傍晚时分,聂远再一次推开办公室的门。
不得不说,虽然他在某些时候可能有些......缺心眼,但在办事能力上,绝对没得说。
江衍以一种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手里的一沓资料。
所有的真相,都在那里了。
虽然他不想去查她,但是,情况所迫。
他绝对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只是,认子心切,没错,是认子心切。
江衍急不可待的从聂远的手里拿过资料,翻开。
聂远看着江衍的期待的表情有些不忍心,迟疑几秒,才缓缓道:“那个,总裁,我没,没查到......”
江衍刚看了一页,没发现什么,听到聂远的回答,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有些冷:“你说什么?”
“就是......没查到,夫人好像找了人抹去了部分的资料,现在我只能找到夫人去温哥华前的资料,去温哥华后的资料只剩下了关于念想这一作者的介绍。”念想,秦挽歌的笔名。
怪不得。
江衍想起别墅里秦挽歌那句十分气定神闲的“拿出证据来再说话。”
啧啧,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江衍握着那沓资料的手僵着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聂远离开,空荡荡的办公室又剩下他一人。
江衍站起身来,缓慢的走到落地窗前,38楼的高度,从这里看下去,所有的一切芸芸众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黑点,细小到不值一提。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踩在脚下,都被他攥在手里。
这样的他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治不了?
须臾,江衍极自负的笑了,想要证据?
这个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