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急中

荔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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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永宁宫。

    阿祚自己在永宁宫里待了一天觉得没趣儿,定太妃就叫把阿祐也接进来了。

    此后的这些天,永宁宫都因为这兄弟俩的存在而热热闹闹的。

    定太妃真心喜欢这小哥俩,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他们也爱跟定太妃玩,有什么趣事都要去跟奶奶说一说,宫女们私底下都说,两个小公子一来,太妃娘娘都显得年轻了。

    眼下正是兄弟两个练字的时候,寝殿里就相对安静了些。太妃自己却不耐得这样静着,想了想,亲手端了两碗酸奶往偏殿去。

    偏殿中,阿祚阿祐正一笔一划写得认真,阿祐先一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清脆地叫了声:“奶奶!”

    “哎。”定太妃噙着笑一应,把酸奶端给他们,“来,歇一歇,吃了酸奶再练。”

    阿祐犯馋,迟疑着看向哥哥,阿祚察觉到目光后一睃他,向定太妃道:“奶奶,我们练完了再吃,再有两刻就好了!”

    阿祐看着定太妃手里的碗很不舍得,但听哥哥这么说,还是点头“嗯”了一声,跟着说:“我们一会儿再吃!”

    定太妃也没多劝,将酸奶搁到一边,愈看愈觉得这俩兄弟有意思。

    两个人明明是孪生兄弟,虽然因为生孩子费时的关系跨了个夜吧……但再往多了算,阿祚也就比阿祐大一天。可阿祚看上去就是特别哥哥的样子,阿祐也凡事都听哥哥的,好像是差了三两岁的兄弟似的。

    定太妃坐到阿祐身边,边看他练字边笑问:“你在家也这么听哥哥的话吗?”

    “……?”阿祐歪头瞅瞅她,“哥哥们说的对,我就听呀?”

    哥哥“们”?

    定太妃浅怔,深问了一句:“大哥哥和二哥哥若说的对,你也听?”

    “是啊,既是对的,为什么不听?”阿祐边说着边又蘸了墨继续写,接着道,“母妃常让我们跟大哥学,说大哥最懂事了,所以大哥说得对的,我们都听。有时候大哥说错了但我们不知道他错了,也会听,之后父王母妃若说我们……大哥就会替我们解释!”

    这么说来,几个孩子相处得竟十分不错?

    定太妃禁不住地有些意外,她原还想着,尤侧妃那样的性子,阿礼阿祺必定也会跟这兄弟俩较真儿。那为了阿祚这个世子的平安、为了逸亲王府的和睦,她就寻个由头将阿礼阿祺带在身边好了。

    现在想来,是自己多心?

    定太妃不觉间心情更好了几分,摸摸阿祐的头嘱咐他们好好练,自己便离开了偏殿,还顺手阖好了门,免得旁人吵到他们。

    见殿门阖上,阿祐就耐不住了:“哎,哥!”

    阿祚皱皱眉头:“你能不能专心点儿?”

    “我说正事儿!”阿祐索性放下笔,跑到阿祚身边,“你看,宫女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奶□□一次问我们大哥二哥的事呢!”

    阿祚毛笔一顿,撇了撇嘴思索起来。

    他知道阿祐指的是前几天无意中听到的宫女的交谈,说尤侧妃一直在跟他们的母妃较劲,所以定太妃让尤侧妃回去之后,就赶紧接了他们进来。还说他们的两个哥哥有这么个母亲,一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两个在岁数上吃亏,将来免不了要被算计、世子之位可能保不住云云。

    也是从那天开始,阿祚头一回意识到自己这个世子当得可能并不会□□稳?他从前都没想过,大哥哥可能也是想当世子的,只觉得皇伯伯把这个世子位给了他,那他便好好接受就可以了。

    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让他觉得心里怪怪的。

    “哎,哥,你说话啊!”阿祐催促了一声,神情也很苦恼,“奶奶看上去也担心这件事?可是大哥对我们很好呀,我们怎么办?”

    “嗯……”阿祚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大哥对我们好,我们就还对他好!如果奶奶不是担心这件事呢?如果宫女们说的是错的呢……我们是一家人,不能随便听别人的话就怀疑自家人!”

    “也对……”阿祐思量着点头,又拽拽哥哥的衣袖,“我们先把酸奶吃了,再继续练字呗?”

    “……不行!”阿祚一瞪他,“你别闹!等父王母妃回来,发现你功课不好,又要说你!”

    “我就吃碗酸奶嘛……”阿祐不服道,余光一睃哥哥的神色,又不敢吭气儿了。

    .

    锦官城,天上月朗星稀,城中一户户人家光火点点,这正该是夜市热闹的时候,现下看来各条街巷却格外冷清。

    而这样的情状,其实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两方人马对峙着,明晃晃的刀剑转瞬出鞘,箭矢不知哪一刻会从哪个方向飞来,这样的情形让寻常百姓家如何敢轻易上街?便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闷在自己屋里求得一方安宁。

    城东侧的一处大宅外,举着刀枪剑戟的人环绕四方。似是官兵模样,又与官兵服制有所不同。

    宅中气氛谨肃,四下都没有什么动静。

    最内一进侧边的一间厢房内,尤则旭躺在地上望着房梁上的花纹发着愣,无所事事地琢磨自己还能活几个时辰。

    这种感觉其实很有趣。他从前就想过,进了锦衣卫便是要过刀刃上舔血的日子,随时都有可能死,他自问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一直觉得自己在面临死期的时候一定怕死了,而且一定会很不甘。

    可现在,他居然并没有什么恐惧,也没有什么不甘。

    他意外地平静,一件件地回想近来的事情,然后回想更久以前的事情、再久以前的事情,回想从小到大见过的每一个人、对每一个人的喜爱或厌恶。

    然后想着想着,他居然想笑。

    在这几年的愉快的记忆里,居然鲜有几条是和“家人”有关的。

    其实近几年他见家人的时候也少。在府里时,能见到的只有姑母,东院里好像总是死气沉沉的,姑母一味地要求他们上进,可他们再努力上进,也听不到什么夸赞。

    难得回到家中,家里也是差不多的情景。除却父母常对他说些贴心的话外,旁的长辈对他的期待都远比关心要多。

    端柔公主的事是一个爆发点,继姑母将他赶出王府之后,家中因为这件事也不要他了。祖父还亲手打了他,他想这些事,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也无所谓,他的“一辈子”,也没多长了。

    门“吱呀”地响了一声,尤则旭警醒地弹坐起来,定睛一看,进来的是钱五的师弟,方六。

    他死盯着方六,方六端着碗粥,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他面前。

    “来,喝碗粥。”方六瞧着慈眉善目,将碗端给他后,叹了口气,“唉,两天没吃东西了吧?我那师兄也真是的,其实你也是为别人办差,何必呢?我就看你还不错!先吃点垫垫,一会儿我再想法子给你弄点别的。”

    尤则旭心下疑云大起,将碗凑到鼻边深一嗅,方冷笑出来:“冒昧地告诉您一声,在饮食中下迷药,待得犯人吃得迷糊后再行问话,是锦衣卫玩剩下的路数。”

    方六颜色骤变!

    很快,他又冷静了,同样冷笑着,回说:“那我也告诉你,这一招,东厂玩得可比你锦衣卫早多了!”

    尤则旭将碗往墙上一撞,瓷碗顿碎,热粥四溅,下一瞬却被方六狠狠照腰一踢,转而踩住了手,疼得他一声低叫!

    “你小子别敬酒不吃!论叫人低头的手段,锦衣卫不及东厂万一!”方六的靴子在他手指上一碾,“告诉你,逸亲王的人在外头等了两天了,不敢贸然来攻,可见是记挂着你。单凭这条你们就是弱势,你小子给我识相点儿,赶紧叫人撤了,咱互相行个方便!”

    尤则旭已饿了两天,无力反抗,听罢默了会儿,却从喉中逼出一声笑:“呵……”

    他切着齿抬头看向方六:“逸亲王殿下因我而落入弱势,可皇上不会。”

    方六一凛:“什么?”

    “你们抓我时看到了那只鸽子,但你们没射着它……”尤则旭说着,面上划过一缕快意,“那是为防锦衣卫探到要事却深陷危险无法将消息递出安排的信鸽,直送乾清宫……皇上现在知道你们的藏身之地了,你猜他会不会再忍你们一次?”

    “你……”方六面色煞白。

    “你们刺杀宗亲毒害皇长子,囤私兵买官卖官……逼良为娼贩卖私盐,这些皇上全都知道了。”尤则旭咬着牙笑道,“你杀了我,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们一起走!”

    方六眼中杀意一腾,踩着他手的脚未动,另一脚往臂上狠命一踢……

    顷刻间,惨叫声响彻满院。

    尤则旭大汗淋漓,躺在地上一阵阵痉挛,看着自己的胳膊,眼前恍惚过一番又一番,想说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我们若没命,必要你尸骨无存。”方六说着蔑然一笑,脚从他手上挪开,拂袖而去。

    .

    锦衣卫所在的宅子里,众人都悬着心,玉引这个与锦衣卫不相干的也不例外。

    最初的时候她还能念念佛一求平安,现下却连念佛的心也没了,满心只想琢磨出个主意,先救出尤则旭,再去收拾那些个宦官。

    而且,她还有个很愧对佛门的念头: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是,已经两天多过去了,却没有人想到稳妥的办法。尤则旭在对方手里,好像要收拾他们,就一定要放弃他。

    那孩子……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太敢多想这件事。手头的兵书翻了一页有一页,于她而言读来生涩,她却迫切地再学一学。

    “姑母。”夕珍低着头走进来,给她上了盏茶,站在旁边沉默了会儿,又说,“尤则旭他……还活着吗?”

    玉引的手一颤,强自缓出笑:“肯定活着的。他们现下想保命,唯一的筹码就是尤则旭,怎会贸然杀了他?”

    夕珍点了点头,又说:“我方才听他们说,有圣旨正过来……您说会是什么旨?”

    玉引蓦地一怔:“圣旨?”

    她略一忖度便疾步往前走去,差两步到前院时,恰看见传旨的官员进来。

    孟君淮、谢继清正与一众级别较高的锦衣卫跪下听旨。玉引心念微动,“大不敬”地没一道过去跪着,而是悄悄地避回了石屏后。

    然后她便听见圣旨里说要锦衣卫立刻捉拿一众乱臣贼子,押回京中问罪。

    “这……”孟君淮微有迟疑,一抬头,撞入眼帘的却是明黄的绸缎上晃眼的“圣旨”二字。

    他与谢继清交换了个神色,叩首下去:“臣弟接……”

    “殿下等等!”玉引疾步而出,引得一众锦衣卫皆愣住。

    她在众人身后停了一会儿,目光停在孟君淮面上:“这旨……这旨你不能接。”

    “王妃!”来传旨的官员都被她吓坏了,边递眼色边打圆场,“王妃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说了昏话,臣没听见。”

    “不,我认真的,你也听见了。”玉引在慌张中强定下神,一步步走到前面,“我们有家人在他们手上,强攻不行,抗旨的罪名我背。”

    “玉引!”孟君淮和谢继清同时一唤。

    玉引回过头,不知怎的,忽而急中生智:“哥哥历经数年亲自练出的那个千户所,在吗?”

    作者有话要说:

    _(:3」∠)_对不住我迟了……昨天是生理期,今天还来了个感冒加持,虐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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