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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
慕锦年进去的时候,慕老爷子正坐在书桌旁,戴着老花镜仔细的看桌上摊开的文件。
花梨木的拐杖搁置在一旁,浑浊的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
听见声音,他抬头,迅速眨掉眼里的雾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睿智,“乔乔是怎么回事?”
“我的。魍”
慕老爷子瞪着眼睛,将桌上的文件合上,朝慕锦年砸了过去:“我长了眼睛,会看,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来的?你别告诉我,是你们两情相悦,这种鬼话用来骗骗你妈还行。”
慕锦年从烟盒里摸了支烟出来,“爷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低头,正准备点,桌上的毛笔就扔了过来,幸好他闪的快,饶是这样,衣服上也溅了许多墨点檎。
“生孩子能抽烟吗?难不成你还打算第二个也弄出病来?”
慕锦年将烟丢进垃圾桶里,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那也要看小默肯不肯给我机会生第二个了,她现在正在生我的气,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她敢,我的孙子能看上她,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慕锦年很惆怅的叹了口气,“可惜,您的孙子是真的被嫌弃了。”
“一个女人你都搞不定,也好意思开口。”
慕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影有些佝偻,两鬓的头发白的微微反光。
慕锦年心里微酸,爷爷是真的老了,再也不复当年的硬朗和霸气!
原本早已想好的说辞临时换成了商量的方式,“爷爷,我想跟乔默结婚。”
“不行。”
在这件事上,慕老爷子还是态度强硬,“孩子我们慕家养的起,但你的妻子,不是乔默这种小户人家的女人能胜任的。你和她结婚,就意味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慕家的掌权人娶了个离异的女人,这个丑闻,会伴随你一辈子。”
“爷爷,我也不希望,私生子这三个字,落在我的孩子身上。”
慕老爷子目光如电,灼灼的看着温淡的威胁他的慕锦年,“你在威胁我?”
“我在说实话。”
***
凌晨三点,乔默掀开被子起床,披了件厚外套走到窗边。
楼下,万籁俱静,只有晕黄的路灯还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她睡不着,其实,这段时间她的睡眠一直不好,就像刚才,一辆跑车的轰鸣声都能将她惊醒。
几辆黑色的车停在楼下,一致的车型,速度平缓,一看就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乔默好奇的看了几眼,她站的位置看不到车的标识,但能从车身流畅的线条辨别出其不菲的价值。
车门打开,几个穿黑色大衣的人从里面下来,径直朝她们这栋大楼走来!
......
五分钟后,有人敲门,力道很礼貌。
乔默直觉的想到了刚才的那几个穿黑大衣的人。
怕吵醒妈妈,乔默蹑手蹑脚的跑到门边,透过监控看了眼走道,七个男人,全是黑色的长款大衣!
她正想着要不要报警,外面的人似乎已经知道她站在门后一样,朝着摄像头九十度鞠躬,“乔小姐,是老爷子叫我们来接你的。”
慕老爷子?
但如果真的是锦年的爷爷,又怎么会半夜三更的找她。
“抱歉,我已经睡下了。”
说完,她转身准备不理会,但外面的人紧接着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是少爷出了点事。”
乔默心里一紧,手已经下意识的搁在了门锁上,又像烫手般缩了回来,“我打个电话。”
她的手颤抖的握紧手机,试了几次,才终于解开了锁。
心里慌成一团,甚至不敢向外面的人求证,宁愿这样急的像无头苍蝇乱转。
手机在掌心大震,还好她的铃声比较柔和,没有被吓一跳。
是个陌生的座机号,乔默挂断,还没从通话记录里翻出慕锦年的电话,就又响起了。
她又挂,又响。
这人像是跟她耗上了一样。
她不耐烦的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就传来慕老爷子的命令:“跟他们走。”
那句’神经病‘卡在喉咙里,乔默有惊无险的拍了拍胸口,还好她慢了一步,要不然,这梁子结大了。
“好。”
......
这是她第一次来慕家老宅,古罗马的廊柱,简欧的白色小洋楼,黑衣男人恭敬的替她开了门,“乔小姐,请。”
客厅里,点着应急照明灯,一个人也没有。
“锦年呢?”
她无暇顾及客厅里低调却价值连城的装修,一路上,她已经不下问了十遍了,但他们都是一个回答,‘您去了,就知道了。’
他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停下,微微欠身:“乔小姐,少爷就在里面。”
乔默扭开门,房间里很黑,点了沉香,她焦躁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静了。
“锦年?”
她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往里走了几步,小声的喊了几声。
门被人拉上,唯一的微光也消失了。
乔默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拍门,拉了几下门锁,都纹丝不动。
门反锁了。
这个认知让她手心里紧张的出了一层密密的汗,黏黏的,很难受!
“锦年?”
开不了门,她只好摸索着继续往里面走。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安静。
在墙上摸了好一阵,也没摸到类似开关的物件,她只好掏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微光勉强看清了房间里的格局。
膝盖撞到一个东西,‘砰’的一声轻响,乔默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小客厅,白色的真皮沙发,线条感强硬的落地灯,浅灰色的长毛地毯。她刚刚撞到的,是个置物柜,上面摆着一个造型特异的香炉!
她继续往里走,房间和客厅是用一个白色的博古架隔开的。
乔默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会从黑暗的转角跳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看了一眼,白色的被子凸起一块,床尾的地上,整齐的摆着一双毛拖。
看尺码,是男士的。
“锦年。”
她吓的声音都在发抖。
以前被苏桃硬拉去走鬼屋,从床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人的经验吓的她动都不敢动。
恰巧手机没电了,‘滴滴’两声警示音后,关机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慕锦年似乎听到乔默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本来就浅的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
伸手从床头柜摸了支烟,翻身坐起!
不喜欢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总是习惯性的去抱她,却触到一片冰凉。
擦燃火柴,明灭不定的光线将他深邃的五官照得跟鬼魅一样。
他正准备点烟,一具温软的身子就扑进了他怀里,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声音里还有极度恐惧后残留的颤抖。
“锦年,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这几天晚上,她睡觉都不敢关灯。
慕锦年伸到半空准备将她推开的手,改为扣住她的下颚,“乔默?”
黑暗中,他看不见女人的脸,但他熟悉她的声音、气息,甚至是拥抱的力道。
“你怎么会来?”
“慕老爷子说你出事了,就让保镖临时将我叫过来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按慕老爷子对她的厌恶程度,如果不是慕锦年出了什么大事,他是不会这么着急的将自己叫来的。
她伸手在慕锦年身上四处乱摸,察觉到男人陡然僵硬的身体,急忙缩回手,“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她够着身子去开床头柜的灯,却被慕锦年翻身压在了床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做了。”
他握住她的手,强硬的压向身体的某处,“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憋坏的。”
黑暗中,看不到乔默窘迫羞赧的脸,手下的温度太过炙热,烫得她的手微微一缩,“你别闹了,开灯,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它伤了,算不算?还是你更喜欢,开着灯做?”
乔默恼了,她一路上担心的不得了,不是为了来看他耍流氓的:“慕锦年,你正经点。”
“你觉得,我受伤了?”
男人贴着她耳边说话时,声音沙哑而磁性,能撩拨起她内心深处的情动。
乔默仰头避开。
慕锦年又缠了上来,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子、肩颈、锁骨,一路流连。
手毫不费力的探进她宽松的衣服里,毫无阻碍的触到他魂牵梦绕的柔软,眉尾微扬,唇角勾出一道戏谑的弧度,“没穿?”
乔默囧得想找个地板钻进去,急忙按住他的手,“我忘了自己穿着睡衣了。”
她也是上了车之后,才发现忘了换衣服的。
整整一晚上,慕锦年身体力行的证明他身体很健康。
严重失眠外加剧烈运动,乔默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早上七点,她刚闭上眼睛,慕锦年就开始穿衣服下床。
“你不睡一下吗?”
她半眯着眼睛,拥着被子,眼睑下有明显的青黛。
他坐在床边,手指穿插在她的头发间,颇为为难的看了眼扔在一旁被他撕坏的睡衣,“七点,起床吃早餐了,我让佣人给你找一套衣服。”
“我不想吃,而且,好痛。”
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好困,站着都能睡着。
慕锦年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腰,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吃了早餐再回来睡,七点用餐,是慕家的规矩。”
“哦。”
乔默在被窝里蹭了蹭,慕锦年已经让佣人拿了套崭新的衣服进来,包括贴身的衣物:“这是我母亲的,没穿过,等一下,会有设计师上门来给你量尺寸。”
“不用了,家里衣服还有很多吊牌都没剪呢,我等一下要回去,乔乔这几天有点不舒服。”
慕锦年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也不顾她的意愿,径直拿起衣服往她身上套,“短时间之内,估计是回不去了,等一下我们去将乔乔接过来。”
“锦年,乔乔是你的孩子,见老爷子和你父母是迟早的事,但能不能别这么早,他的心思很敏感,如果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我怕他会伤心。”
医生说,乔乔的病,要保持乐观的心态。
“要不,等哪天你单独带他过来。”
如果她不在,他们应该很疼乔乔的!
慕锦年皱眉,拍了拍她的额头,眸底弥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领证的日子,需要挑选吗?”
“什么?”
乔默有点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
领证?
什么证?
“我们先领证,等乔乔的病好了,再举办婚礼。”
这是爷爷最大的让步。
手插进裤兜里,像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小巧的暗红色戒盒,他拉起乔默的手,打开盒子,黑色的天鹅绒布上嵌着一颗精致小巧的钻戒!
这一切来的都太突然了,乔默甚至没有心理准备。
她蜷了蜷手指,下意识的想缩回来,却被慕锦年紧紧的握住!
他温淡的目光睨着她,眸色很淡,情绪平缓,“小默,戒指的款式不喜欢,在婚礼之前可以改,但我不喜欢被拒绝。”
他不紧不慢的将指环套入她右手的无名指,灯光照射下,钻石在她指尖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乔默仔细端详了一阵,钻不大,很低调的款式。
她的手指纤细,配着正好。
实在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好奇的问了一句:“电视剧里,不是都送的几克拉几克拉的吗?而且,花呢?浪漫的求婚呢?感人肺腑的承诺呢?”
至于单膝下跪,照慕家这么古旧的家风而言,她是不指望了。
慕锦年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看不懂价值,就回去查百度。”
乔默:“......”
所以说,她这算是被逼婚的,完全没有要问她意愿的意思。
她还想着能傲娇一下的!
......
餐厅。
装修的色调深沉而古旧,深色的桌布,中间铺着真丝的桌旗,上面手工绣着繁复的花纹。
古铜色的烛台上点着三只蜡烛。
慕老爷子,慕云峰,路颜,慕家二叔,二婶、夏云都在。
看到乔默,除了二叔二婶,其他人都同时沉了沉脸。
慕锦年牵着乔默的手走过去,已经有佣人替他们拉开了椅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乔默还是紧张,被慕锦年握着的手心里潮潮的。
“我爷爷和母亲,你都是见过的,这位是我父亲,二叔、二婶,”依次做了介绍,又指向乔默:“乔默,我的未婚妻。”
“慕老爷子,慕先生、慕夫人、慕二叔、慕二婶。”
称呼上,她不会自讨没趣,第一次见面时,路颜就说过,让她称呼她为慕夫人。
夏云紧紧捏着手中的瓷勺,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
未婚妻?
那她在这里算什么?
慕老爷子脸色不好,手中的筷子重重搁在桌上,“既然要领证了,以后就跟着锦年叫,别说出去像是我们慕家欺负你一样。”
‘啪——’
夏云手中的银筷跌落在地上,她甚至忘了掩盖自己的情绪,神色惊疑的看着慕老爷子。
“父亲。”
路颜也是极为震惊的,她本以为阻止的最厉害的应该是慕老爷子。
“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看向乔默,明显还是一副不爽的样子,“你下午去把乔乔接过来,以后,你们就在慕家住下,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前,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工作的事先辞了。”
这是在命令。
乔默悄悄扯了扯慕锦年的衣服。
男人的大手裹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们隔壁的房间我已经让佣人布置成了儿童房,既然乔乔是锦年的孩子,那以后,乔乔就改姓‘慕’单字一个‘梵’,考虑到乔乔的身体原因,记者发布会就定在手术之后。”
对于慕老爷子的决定,路颜不敢反驳,“乔乔真的是锦年的孩子?”
“嗯,乔乔身体不好,你这个做奶奶的要多看着些,别磕着碰着了,家里你看看,把那些尖锐的、棱角锋利的家具摆设尽量都换了。”
乔默食不知味的喝着碗里的粥,面前的小菜几乎没动过!
慕锦年盛了一碗汤放在乔默面前,“这是爷爷特别吩咐厨房给你做了,吃一点。”
乔默抬头,这才发现,她面前摆的早餐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都是些温润滋补的食材。
她尴尬的扯了扯唇角,脸上浮起一抹羞赧的红晕:“谢谢爷爷。”
捧着汤碗乖乖将汤喝的底朝天。
慕老爷子脸色缓了缓,“还有你,锦年,别整天光顾着应酬。多努点力,这么久了,还没怀上,我年轻的时候,你奶奶两年就怀了三个,是不是你姿势没用对,下午问问钱医生。”
乔默已经尴尬的要将脸埋进碗里了。
谁说的慕家思想古旧,连穿件抹胸的礼服都要被批评大半天,这都大庭广众的讨论起生孩子这档子事了。
连慕锦年都尴尬的摸了摸鼻梁,“爷爷。”
夏云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作有点大,“抱歉慕爷爷,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伯父、伯母、二叔、二婶,您们慢用,再见。”
说完,深深的看了眼慕锦年。
见他正专注的吃着早餐,偶尔替乔默夹菜,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手捂着颤抖的唇,拔腿跑出了慕家别墅。
“小云,”路颜起身,瞪了眼无动于衷的慕锦年:“锦年,小云这样出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办?现在年关,匪徒又多,你去送送她。”
上次的事,把路颜吓坏了。
她平时出入都是有保镖跟着的,那次偏偏没带,就出了那么大的事。
现在在她心里,满大街都是匪徒。
慕锦年还没说话,老爷子就开口制止了:“让司机去送,锦年既然和乔默结婚了,就不该再给小云希望,这样拖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慕二叔放下碗筷,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始终沉默的慕云峰:“大哥,看来,我们是生错了年代,只是可怜了远风,没赶上这大赦天下的政策。”
气氛很僵硬。
路颜和陈韵的脸色都很难看!
慕老爷子冷笑,“老二,你心里那点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我还没死,这家里就容不得你们翻了天去。”......
吃完饭,乔默几乎是一刻都不想在楼下呆着,却碍于慕锦年,不得不乖乖的站在一旁装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