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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是后半夜,天牢里极是安静,这一声呼喊很快让天牢里热闹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玉惊容才开口道:“这该不会是传说的中劫狱吧,兰楚美人!”
纳兰玥面色看不出情绪,方才一瞬间的失态情绪翻滚也慢慢冷却下来,他看着她依旧淡然如风,悠然如月的模样,眉心微微拢起,敷衍道:“应该算是吧!”
玉惊容大叫一声,倒在*上,嘀咕道:“其实劫狱太隆重了,我觉得劫法场比较好玩。”
纳兰玥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玩儿。”
玉惊容也不跟他计较,慢悠悠的重新从*上爬了起来,撑着下巴好奇的问道:“兰楚美人,这些人是你派来劫狱吗?”
纳兰玥却坦然的摇了摇头:“我以为是你的人来劫狱,难道?”
玉惊容面色一变,只是还未开口,眼角的视野边缘隐隐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又是几道黑影过来,不远处刀剑声更是清晰入耳,可想而知外面战况有多激烈,只是还没有等天牢里的两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利索的用刀划开了天牢里的锁,哗啦一声推开了牢门,朝里面两人大喊道:“快走!”
玉惊容正准备起身,纳兰玥却按住了她的手,低声喝了一句:“别动!”
玉惊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却听纳兰玥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指派的?”
为首的那一个目光闪了一下,却很快回道:“暗门门主寻鸢。”
玉惊容目光捉摸不定的打量着对方,突然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我倒是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借寻鸢之名行劫狱之事!”话音刚落已飞身而起,挑着最前面的一人下手。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她有此番举动,边退边开口道:“主子,我们确是暗门的人。”
玉惊容冷嗤一声,大声喝道:“以为和暗门的人打扮的一模一样,就是暗门的人了吗,从实招来,你等究竟是何人所派,为何来天牢劫狱?”说完,厉掌再度劈下。
那人眼见玉惊容已起杀招,只得大声喊道:“主子,我们真的是寻鸢公子所派之人,门主听闻二门主有难,特意派我等前来劫狱。”这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但是他们却不知晓寻鸢的真正身份,倘若他们知道寻鸢的身份此事根本不用大费周章。
闻言玉惊容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寻鸢公子之名岂能是你们这些鼠辈玷污。”
其他几个黑衣人见她真的动了杀招,齐齐拔剑向她袭来,玉惊容倒也不以为意,身子凌空而起,宛若一只矫燕,斜斜从几人中间掠过而豪发无损,倒是银针出手时有两人的手臂一麻,长剑已经哗啦坠地,玉惊容长腿一勾,一把长剑已然在手,另一把往后一踢,直直飞向纳兰玥手中,同时朗声说道:“四王爷,对不住了,可能要连累你打场架了。”
纳兰玥倒是不以为意,伸手接过软剑,从容支在地上:“我觉得可能这场架不用打了。”
玉惊容边打边回头,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纳兰玥有些叹气的摇了摇头,这人分明心思宛若明镜,天下大事了然于胸,平素却偏偏装糊涂,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真不知让人气还是让人愤,心思辗转间,淡淡道:“有人来了。”
玉惊容了悟的嗯了一声,手下软剑却未曾停一刻,不过瞬间功夫已经将几人的长剑格落,同时长剑遥遥一指,指向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到底是何人指派而来?”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看她一眼,同时大声说道:“主子,是寻鸢公子派我等将您和四王爷救出天牢。”话音刚落,秦亦歌已经领着几人匆匆赶来。
玉惊容手中长剑往前一抵,正正抵住那人的喉咙,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可她浑然不以为意,只是出言森冷:“本楼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幕后指使到底是何人?”
那人瞧见秦亦歌时唇角勾起凉凉一笑,声音却是恭敬卑微:“主子,我等有辱使命,不能将您和四王爷救出天牢,实在罪该万死,无颜苟活于世。”话音刚落,突然脸色一白,口中吐了一大口黑血,倒地不起。
这一变故不过是瞬时发生,其他几人纷纷效尤,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纳兰玥的动作,只见他单手捏住最后一个黑衣人的下巴,那人张大嘴巴吱吱唔唔的想说话,玉惊容却上前一步,笑米米的开口说道:“来,让姐姐我看看你们用来自杀的毒会藏在哪儿?”
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可想而知纳兰玥的手劲有多么大,玉惊容认认真真的打量一番,未末了啧啧的砸了砸舌:“哎呀,居然是藏在牙齿里,真是没创意呢,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换一个地方。”虽然她语调轻松,但是四周几人却莫名不安。
玉惊容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纠结了好一会儿,觉得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在一个杀手嘴巴里着实不雅,不由求助的看着纳兰玥:“兰楚美人,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毒囊取出来?”
纳兰玥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由微微一笑:“我觉得玉楼主一向聪明伶俐,肯定主意甚多,就不需要本王再出什么主意了。”
玉惊容摸着下巴愁眉苦脸的看着杀手,有些不好动手,一直被无视的秦亦歌一脸铁青的看着她:“玉惊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派人前来天牢劫狱!”
玉惊容这才注意到秦亦歌,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三王爷这么挂念本楼,三更半夜还来天牢探望本楼,本楼真是感动万分,日后出狱了一定给三王爷送几个知心的姑娘!”
火把烧得灼灼,映着秦亦歌铁青的一张俊颜:“玉惊容,不要跟本王转移话题!”
玉惊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三王爷,本楼没有跟你转移话题,本楼跟你关注的问题一样,要不你行行好,把这人牙齿里的毒囊给我弄出来?”
秦亦歌气得咬牙切齿,瞪着她,说道:“这些人分明是暗门的人,你休想再多作狡辩!”
玉惊容苦恼的看了他一眼,确实这些人作的是暗门的打扮,黑色衣襟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莲,若是草草一眼瞟过,几乎看不大清楚,可这却是暗门独一无二的标识,而据她所知,这是暗门独有的绣活,白莲无双,只是她没有想到是谁这般大费周章的借用暗门之手前来劫狱,只是为了将她的罪名更近一步的坐实吗?其实根本没必要啊!她被人诬陷杀了一国太子,如果查不到真凶这颗脑袋肯定保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多此一举。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确实是暗门的,但是——”玉惊容突然呯的一声出拳,只听一声闷哼,那名杀手已经扑倒在地上,狼狈的吐出一口鲜血,同时还带出几颗牙齿和一个肠皮小囊,她却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但是这些人却不是暗门的。”
秦亦歌看着那情形面色有些发青,这个女人平素笑容满面,没想到狠起来比他这个东秦战神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喝了一句:“玉惊容,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审案啊!不过你不用感谢我。”玉惊容天真无邪的回了一句,于是蹲在地上踩着杀手的两只胳膊,厉声对地上的杀手喝道:“我知道你们杀手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但是我自有千种万种办法让人生不如死,你想不想知道什么叫做千刀万剐,算了,你一定没听说过,我就好心给你解释一下,千刀万剐就是用刀片活生生的把人身上的血肉一片一片刮下来,而且不能伤及对方性命,直到最后一刻,身上的血肉全数剥离,只剩下骨头,才能死去,你想不想试试?”她这话说得极血腥,声音却极其温柔,让人不寒而颤。
纳兰玥纵是见惯场面的人,知晓天下刑法的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残忍的酷刑。而一旁的秦亦歌更是面色惨白,这是个女魔头,心狠手辣让人望尘莫及……
而秦亦歌身后的一干侍卫也不由面有菜色,这种手段听起来着实令人发指!江湖传言玉惊容行事乖张,这恐怕就不只是乖张这回事了,她分明是地狱里而来的修罗!
地上的杀手疼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眸中怨毒之色犹如毒蛇:“你,你……”
玉惊容却也不以为意,目光凉凉,轻呵一笑,脚下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骨头似乎被自己踩碎了,她面上仍是薄薄微笑:“这种方式真是太血腥了,我还有一个不太血腥的,想不想听?本楼今天心情好,就给你增加一点知识面,其实这个法子我还没有用过,只是如果你想试一试我会好心帮你一试,首先呢我会把你的四肢剁掉,然后挖出你的眼睛,再用铜注入耳朵,让你失陪,再然后呢会用一种暗药灌进喉咙,割去你的舌头,再破坏声带,最后扔到茅厕里,然后你侥幸不死的话就变成人彘,你想不想试试?”
杀手瞪大眼睛,连连摇头,眼底全是害怕:“二门主,你如果这样做你一定会后悔的。”
玉惊容足下再稍稍用力,语气凉薄不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们受何人指使?”
杀手疼得面无人色,额前冷汗不断,浑身弓成虾米:“我……我们是受寻鸢……之命!”
玉惊容状似苦恼的皱了皱眉,可随即展颜一笑,笑米米的样子宛若一个弥勒佛:“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没关系,你可以继续不说,反正我懂的审讯手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可以慢慢跟我耗,我倒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勇气坚持到最后。”
杀手扭曲的看着她,可眼底的愤恨之色却更深更重,可玉惊容浑然不以为意,手起剑落,已经硬生生的从杀手身上剜下一块血肉,只听他惨叫一声,已经狼狈的晕了过去。
玉惊容有些可惜的咂咂嘴巴:“哎呀,这才是第一刀呢,怎么这么不中用呢?”说完,又扯了扯他的头发,硬生生的把他给扯醒了,还准备继续审问,却听纳兰玥说:“够了!”
玉惊容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随即了悟,笑着开解道:“兰楚美人,我审案可能血腥点儿,你如果看不惯可以捂住眼睛!”
纳兰玥眸中闪过一抹痛楚,只是淡淡说道:“这些事由我来做就够了,你去旁边等着吧!”
玉惊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在心头思量什么,可是半晌后,却摇了摇头:“我这个人一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个人得罪的是我,你没有必要插手其中。”
纳兰玥想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黑亮的眼睛,所有的话都滑入喉咙里,跟她相识一段时间,自然知晓她的品性,这般噬杀的玉惊容根本不是所熟悉的,她像暗夜里的魔鬼,此时此刻已经全然张开翅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铁血无情!
天牢里火把烧的灼灼,把暗无无日的阴沉悄无声息都赶了出去,亮光落入每一个人眼里,玉惊容看着纳兰玥有些分神,目光定定的,却没有星光落入眼底,只觉得漆黑一片,无人可窥其颜色,收回目光时却觉得身下的尸体一阵剧烈颤抖,几乎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举动着实令人意外,玉惊容不过分神瞬间这人便能自杀,这人的解药到底藏于何处?正疑惑间,还是秦亦歌好心的给了她答案:“他下巴上也涂有剧毒,刚刚不过一舔,便瞬间而亡。”他轻飘飘的说出这一番话。
玉惊容眸色莫名一黯,却很快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还真是怪恶心的,谁这么缺德想出这样的法子。”不过目光掠向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时,目光突然一顿……
秦亦歌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玉楼主,这恐怕要问你们暗门的人吧!”
玉惊容抬眸,容色淡淡,火把映入她灼灼的眼,宛若一道冷厉的剑:“三王爷,我说过,这不是暗门的人,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暗门,还请三王爷查明事情真相再作定论。”
秦亦歌坦然的接受她的目光,同样目光如冰的扫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玉楼主这些话还是当面跟皇上说吧,本王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玉惊容轻轻一笑,凌厉之气瞬间消失,又恢复了一惯的慵懒,目露狡黠:“三王爷,有些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三王爷就不曾仔细想想,为何两次本楼有事三王爷都能准时出现?”
秦亦歌细细想了一番,心中掠过一层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回了一句:“那是因为本王勤勉,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王自当为父皇分忧,再者谁不知道玉楼主什么身份,万一有人劫狱了可就不好,不过幸好今晚本楼不辞辛苦来了一趟,不然玉楼主恐怕这个时候早已经不在天牢里了。”
玉惊容稍稍抚了抚额,眸色中掠过一层寒意,嘲讽道:“是啊,幸好三王爷您来了,不然今晚本楼如果逃出去了这辈子你们就不用指望抓我回来了。”瞧见他面色一变,继续挖苦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三王爷是不敢去想还是愿去想?”
秦亦歌冷哼一声,慢慢开口说道:“玉楼主不用挑拨离间,本王不吃这一套,倒是玉楼主,应该想想明日会不会人头不保?”
玉惊容摸了摸脖子上长得牢牢的脑袋,不由苦恼,装模作样的叹道:“我可真是舍不得这个脑袋呢,麻烦三王爷能不能帮我求个情,让皇上不要要我这颗脑袋。”
一旁的纳兰玥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笑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涌,也消散了天牢内的血腥:“放心吧,玉楼主,你那颗脑袋暂时还没有人敢要。”
玉惊容和气的笑了笑,眼睛弯的如同新月,却突然上前一步,蹲在为首那个杀手跟前,正准备扯开那人脸上黑色的面纱,纳兰玥眉心微微一拢,下意识的开口说道:“你最好别看!”
玉惊容手指已经捏住黑纱的一角,心思却因为这句话辗转万千,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纳兰玥却淡淡笑了笑:“你一个姑娘家,验尸这种事还是由仵作去做吧!”
玉惊容听闻无所谓的笑了笑,宛若一汪浅浅的水,声音清脆如铃:“我倒是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陷害我们暗门。”说完,手指微微一动,已经揭开了那方黑巾。
只一眼,玉惊容心头猛跳,映入眼底的是张似乎有些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容颜,因为中了毒面色有些发青,映在眼下格外狰狞,可是这张脸,似乎隐隐曾经见过……
她虽是暗门二门主,地位仅次寻鸢之下,可向来不大管事,只要需要情报的时候才跟那边偶有联系,平素经营的也是重花楼的生意,对暗门之事甚少猎及,但是年末例会她兴致来了便跟着寻鸢一起去参加时,倒也会认识大大小小分堂的人,所以这张脸,玉惊容可以肯定,自己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心在那一瞬间凉如寒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一寸一寸裂开。
原来,原来真的是寻鸢的人,可是她又觉得有什么不对,脑子里轰轰作响,想极力拂开那些声音却终是不能,这些人真的是暗门的人,真的是来救她的,可是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并不会有事,明明知道自己在天牢里也只是过过场而已,为什么会这般大费周章的让人救她出狱,玉惊容茫然了,寻鸢做这一切有何意义?到底有什么目的?
玉惊容头一对面对这样的情况策手无侧了,是她太不了解寻鸢了吗?还是她已经离开寻鸢太久了,久到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了。
纳兰玥看着她脸上千百回转的情绪,眉间掠过一抹心疼:“容容,你没事吧?”
玉惊容唇角扯了扯,无力道:“没事,不过看一张人眼,我能有什么事呢?”无所谓的笑了笑,缓缓的站直身子,可脊背却莫名的有些微弯,这些人,方才是她亲手杀的,她杀了暗门的人,而且手段残忍,心猛地大痛,寻鸢,你到底在做什么?
秦亦歌也感觉到玉惊容的情绪自揭开那人的面纱之后就有些不对,可一时又不觉得为何,不由出言暗讽道:“玉楼主,看了这么长时间心中可有线索?”
玉惊容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可很快又犹若春风化去冬雪一般眸色淡淡:“本楼无能,暂时没有看出是怎么回事。”目光再度瞥向一地的血腥,骨子里的钝痛似乎更裂了,像是骨头在生生的被人捏碎成粉沫,她面色不变,如常一般的笑了笑:“三王爷,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给个方便,重新帮我换一间牢房?”如果在这里能旁若无人的继续睡意心理素质肯定非比寻常,玉楼主暂时没有这么大的海量。
“玉楼主可真是会享受呢!”秦亦歌这才注意四下光景,唇角不由勾起淡淡嘲讽:“天牢重地非同小可,玉楼主还是委屈在这里呆一晚吧!”
一旁的纳兰玥微微一笑,语调悠然道:“秦三王爷,麻烦了,在下有点小洁癖。”
秦亦歌脸色又是一变,想来也知晓这些东西是谁准备的了,西楚四王爷名动天下,深不可测,明着优雅,却步步算计,如今纳兰楚在东秦皇宫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他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自己都不满足这人肯定以后变着法儿的针对东秦,甚至有可能借这之名兴兵伐秦,便硬生生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淡淡开口道:“来人呐,给楚四王爷重新换一间牢房。”
玉惊容挥挥手,大呼道:“三王爷,还有我呢?您别把我给忘了。”
秦亦歌俊颜一黑,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瞪了玉惊容一眼,末了却加了一句:“还有玉楼主!”
两人终于得偿所愿的换了牢房,玉惊容对着重新换的牢房有些愁眉苦脸,不过今晚还是将就着住一晚吧!再折腾下去恐怕天就要亮了!
秦亦歌率人出了天牢,对着左右吩咐道:“来人呐,看好尸体,不容有失,明日一早重新找一个仵作检查尸体,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机重地劫持天牢!”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一旁的一人得了令之后很快离开。
秦亦歌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重新扬声吩咐道:“本王会重新调五百名弓箭手看守天牢,你们今晚不准再出任何差池,倘若再有人前来劫狱,格杀不论!另外——”话锋一转,看着一旁的青衣老人,语气稍缓:“青叔,今晚还是要烦请您去注意重花楼的动向!”
青衣老人恭顺的回答:“奴才定不负王爷所托!”只见半空中青影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
秦亦歌眉心微微皱起,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咸丰城,神色难辩,整个皇城都陷入了黑暗,唯有天牢这边火把灼灼,就像四国不断的暗涌,似乎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引发全面的纷争。
天牢里又恢复了安宁,玉惊容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一旁的纳兰玥坐在干枯的稻草上一直注视着窝在角落里的人:“还在想方才那件事吗?”
玉惊容这才稍稍抬头,眼睛里现出一丝清明,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兰玥仿佛知晓她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些人其实就是暗门的人。”
玉惊容凉凉一笑,声音悲凉的不得了:“我不知道,寻鸢为什么会这么做?”她像是倦极,嫌累的闭了闭眼睛,可眼底却涩涩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涌动。
纳兰玥柔柔一笑,俊美的脸上似浮起一丝笑意,可仔细看却发现那张玉容仍是如寒月一般清冷:“也许只是借刀杀人,可能有人在借助暗门的力量陷你于不义。”
“不可能——”玉惊容直直的反驳了一句,末了又重重回了一句:“这根本不可能。”
暗门不同于寻常江湖帮派,它的暗卫虽名动天下,隐于大市,但是管理甚是严谨,不会给敌手一丝一豪的空隙,如果没有门主的令牌,谁也不能调令暗门护卫去杀人放火,所以她才看到那张脸时心底那般哀凉,宛若上古的洪荒,干枯成竭,除了寻鸢,她不知道还能有谁?
纳兰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底哀痛至极,仍是柔声开口道:“容容,你听我说,这一切本不该让你涉及其中,你现在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是如往常一样,太子被杀一案,我会处理,三日后我一定护你平平安安。”
玉惊容却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一片,烛火映着她如海的眸色:“我已经被推进这一场阴谋之中了,事到如今你还让我如何置身事外,纳兰玥,我根本避不过。”
纳兰玥一怔,心中猛地大痛,她避不过吗,还是避不过吗,就算她已经不是玉雪还是避不过这一场天下纷争吗?卷入这一场乱世的涛天阴谋吗?
玉惊容望了一眼纳兰玥凄然的神色,苦涩一笑:“你放心,我没事。”这话,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恐怕都有吧,只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了。
纳兰玥直直的看着她,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她那心如死灰,哀凉至极的表情怎么可能叫没事,心中痛极,可面上却恢复了一派温和的神色:“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玉惊容一怔,满眼酸涩,纳兰玥认识她不过几天时间,却能说出这般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这人毕竟是一国皇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她别开眼光,突然转移话题道:“兰楚美人,楚楚怎么样了?”当时时间紧急,她只是下意识的喂了一颗紫玉金露丸,护住她的心脉,如果抢救及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心底毕竟有些担忧,她虽初见楚楚,心底却很是喜欢,可能是因为小汤圆爱屋及屋的缘故。
提起自家妹妹,纳兰玥眼底拂过一层隐忧:“你放心,楚楚不会有事的。”
玉惊容提起楚楚,突然想起一件事,敛了敛心神,好奇问道:“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我之前得到消息说西楚跟北苍要和亲,可是据我所知,西楚适婚公主现在恐怕只有楚楚一位,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东秦皇宫,而且跟太子交往甚密?”
纳兰玥见她了然,索性不再隐瞒:“你说得没错,西楚和北苍确实要和亲,而和亲的对象正是楚楚,可这丫头却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跟我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让我求父皇收回和亲的成命,可是父皇金口玉言,两国玉碟交换,圣旨一下,便万万没有更改的可能。”
玉惊容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帝王一言九鼎,不会因为一个公主的喜好而拒绝这一方婚事,所以纳兰楚和苍皓然这桩婚事既已定下便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了,不由撑了撑身子,歪着脑袋捏着一根稻草把玩:“嗯,你继续说——”
纳兰玥看了她一眼,神色一片温软,继续开口道:“我自幼疼爱楚楚,向来管她管得比较宽松,三个月前楚楚说心情不好,想到寺庙去清修一段时间,我见她多日来闷闷不乐,难得笑颜,便派了一队护卫送她帝都附近的岐连山童观寺前去清修,可谁知道这丫头竟然让贴身宫女假扮她在寺中清修,自己却偷偷溜走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她人已经在东秦皇宫,而她给我留下一封信说是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玉惊容听了之后唏嘘不已,现在的公主真是前途不可限量,行动之大胆妄为让人佩服至极,不由清了清喉咙,好奇道:“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东秦皇宫里呢?”
纳兰玥难得叹了一口气,一张白玉一般的脸上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月光,优雅中带着慵懒无双,他一字一句把宫廷的一段秘辛一股脑的倒给了自己,原来七年前,西楚举行五年的一次千花宴,千花宴是西楚最热闹的盛会,汇聚天下名花异草,引得天下文雅之士纷纷前来西楚,而楚楚自幼便对这种花花草草的东西甚感兴趣,又听说千花宴中有难得一见的百年寒芙和名动天下的黑白双菊,楚楚听完便动了心,女扮男装偷偷溜出了宫,却因人潮实在太多楚楚意外和贴身侍女百灵百晔被人群冲撞开,等楚楚发现孤身一人在一条暗巷的时候心下大急,正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却有一帮混入西楚皇城的刺客发现了楚楚,行刺杀之事,楚楚养在深宫,虽然略懂武艺,可是却根本不是那些夺命杀手的对手,万分危难之时,是一个少年出手救下楚楚,少年救了楚楚之后转身离开,可楚楚眼见对方受了重伤,又一心想着报恩,便一路尾随少年出了皇城,少年寻了一方破庙,把伤口稍作处理一番,让楚楚快些离开,自己却因伤势过重引起伤口感染,当夜便发起高烧不省人事,楚楚急的豪无办法,只能用最古老的法子为他降温,楚楚幼年琴艺高超,擅用伤口为人安抚镇痛,楚楚在破庙里寻到一方古琴,给少年弹了*的曲子,少年醒后,看到楚楚手指红肿,伤痕累累,几可见血,便让她早日回去,说一个官家小姐在外不好对名声不好,可这时天降大雪,把两人困在半山腰,两人逼不得已只能留在破烂的寺庙里,又因为天寒地冻,楚楚畏冷,两人便窝在一起互相取暖,七日光景,虽然少年沉默寡言,可对楚楚却是实打实的好,两人互生情意,许下终生,西楚士兵找到楚楚时,临别之前少年送楚楚一颗白玉钗,楚楚因为手上没有物什,便把自己随身所用的一方绣帕给了少年,两人互约七年后来西楚皇城相见。
可是七年后,少年却没有如期出现,而楚楚却被西楚皇许给了北苍太子苍皓然,楚楚不愿负约,便一人偷溜出宫,来东秦找那少年,想要实现当年七年之约!
玉惊容撑着下巴表示不解:“东秦这么大,楚楚到哪儿去寻找那少年啊?”
纳兰玥容色带着一层清寒,那双漂亮的眼睛宛若夜下明珠,他淡淡道:“那个少年是东秦皇室中人,当年他送予楚楚的玉钗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秦字,而他当时告诉楚楚他叫小秦,我多番明查暗访,确定那支白玉钗是出自东秦皇宫,且是出自皇子之手,我粗略算过年龄,东秦皇子甚多,可年龄相符少年的不过有三个,一个是东秦太子秦亦远,另一个二王爷秦亦清,最后一个是三王爷秦亦歌,所以当年的少年必出自他们三人之中。”
玉惊容摸着下巴不动声色,想起当时初见到楚楚时,她暂居太子东宫别院,与太子关系匪浅,楚楚那时候不会就认为秦亦远是当年那个少年吧,不由惊呼一声:“那少年该不会就是东秦太子秦亦远吧?”不由挠了挠头,心下纠结道,其实东秦还有一个皇子年龄相符啊,那就是天下人皆不知道的东秦四皇子秦无涯啊,只是秦无涯自幼残疾,不可能踏出皇宫一步,所以这也不太可能,这样想着便没有把东秦这桩秘辛说出来。
纳兰玥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叙道:“没错,就是他,我有查过他的下落,七年前他确实有去过西楚参加千花宴,而秦亦清和秦亦歌七年前根本没有出过东秦皇宫,所以他的可能性最大,虽然事隔多年,楚楚也认定当年的小秦就是秦亦远。”
玉惊容目瞪口呆,有些不敢想象:“这么说当年跟楚楚互许终生的人竟然是他,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世事真他妈沧海桑田造化弄人,纳兰楚真他妈的没眼光!秦亦远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苍皓然啊,模样才华待人接物风度全然输给苍皓然啊!两人如果摆在一起楚楚再怎么没眼光也要选择苍皓然啊!
纳兰玥微微颔首,语气有些感叹,正色道:“两国婚事已定,岂有更改之理,如今东秦太子已死,楚楚应该绝了这个念想吧!”他虽不了解东秦太子是什么样的为人,但是这几天他一日一幅拜帖送到西楚公馆,为的就是求他允诺他与楚楚的婚事,所以他才避而不见躲到了重花楼,毕竟国婚不是他一个王爷能作主的,他不能过多干涉。虽然他也曾想过为了这个妹妹的幸福有必要的时候他会不择手段,可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秦亦远已死。
提到这个两人的情绪都不太好,毕竟玉惊容现在还涉嫌杀害太子之名,而太子又是楚楚的心上人,这关系真是……令人无比纠结啊!玉惊容真是有苦难言,虽然她知道纳兰玥相信自己,可是楚楚不一定全然相信啊!再者,楚楚现在身受重伤,她心底也颇不安,不由讪讪安慰道:“没关系,苍皓然挺不错的,待人温和如玉,楚楚这段隐秘的过去他肯定不会计较的,再说他父皇母后也挺亲切的,你妹妹嫁过去一定不会产生什么婆媳问题。”
纳兰玥却正色的打量她一眼:“你不知道苍皓然他喜欢的人是……”后半句却硬生生扼杀在喉咙里,苍皓然喜欢玉惊容这事自己根本没有必要点破,他现在还未得她倾心,根本没有必要给自己再坚一个情敌,话锋一转,语气又是一变:“我也希望楚楚嫁过去能幸福和满,但是事到如今如果楚楚不愿意嫁我也不会勉强于她。”
玉惊容颇有些感叹,感动的说道:“楚楚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真好。”
纳兰玥斜斜扫她一眼,正色道:“你现在才发现我好,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