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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言美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到了最大,脸上的刺痛感分明还那么强烈,可是偏偏她不在乎。
所有的注意力,全被脚边那个小红本给吸引住了。
她猛地蹲下了身子,一下子抓过那小红本,手不停颤抖着,但是不管如何颤抖着,还是打开了来。
薄言北,上官白芷。
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是那么幸福满足,他脸上本来是少有笑意的,可是,可是他却笑得那么温柔缱绻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温柔时光一般。
手颤抖得越来越凶,最后撕拉一下,她竟然将结婚证撕成了两半。
白芷眼睛瞪大,她没想到薄言美竟然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来。刚才她看见言北手上拿着结婚证的时候,就觉得言北就要摊牌了,心里面还突突突直跳。
“尽管撕好了,可以再补办。不管如何,是无法改变我和白芷在法律上正当的夫妻关系。”男人低沉嗓音中的嘲讽是十足的。
现在薄言美不仅仅是手在颤抖了,她狠狠将那红本的碎片砸在地上,之后整个人就颤抖,可以想象到底是气得多么严重。
“你竟然背着爸爸和奶奶!”
薄言北的星目眉眼中淡漠得没有一丝丝的温度,只是笑了:“你刚才不是问白芷有什么资格叫你滚吗,现在我是在给你答案。那就是以薄太太的身份,让你滚出这里。”
她死死攥紧拳头,一时间热血冲得她都有一些头昏脑涨了,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她那么深爱的男人,竟然结婚了!
“再说。”男人却不在乎她此刻的愤怒值有多么的高,只是继续开口:“我已经和紫琪解除了婚约,我与谁结婚,都是合法的,更何况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
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咬得特别清楚,仿佛从心脏伸出拉扯出来的魔音一般,让人定住。
薄言美死死咬住唇,男人看见她将自己的下唇生生咬出了鲜血来。那么鲜艳的颜色,倒是和她今日所穿的红裙子有些相配了。
他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么精力来怜惜这个不将心思放正的妹妹身上,只是将脸转向兰姨:“兰姨,送人!”
兰姨上前的同时,几个女佣也涌了上来。这一次,是真的被女佣们扔出去了。
瞬间觉得世界安静了。
薄言美站在门外,在夜色之中看着这紧闭的雕花大门,心里面一片嘲讽,就是忍不住想笑。
哈哈哈哈,薄言美,到了最后,还不是让上官白芷那个贱人将哥哥抢去了么。
那是你最爱的哥哥,是你这辈子最最深爱的男人,却偏偏让别人抢去了啊。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原本暗淡下去的眸光突然之间翻腾了起来,那么猛烈的龙卷风席卷了在瞳眸之中。
良久,红裙飘逸,转身离去。
离那别墅越来越远,心里面却在暗暗思忖,刚才她说到了奶奶和爸爸,哥哥都是一脸的无所谓。
她突然料想到了一种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奶奶和爸爸都默许了上官白芷的存在。
*
而门内,三人似乎依旧在沉默之中沦陷了,是比薄言美来之前更为沉默的沉默。
良久,男人抬起眸子,看向了对面沙发上呆呆坐着的女人:“怀柔,你不怪我骗你?”
女人晃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脸上没有表情,语气甚至是特别羸弱:“你不怪我让乔远跳江了,我能怪你什么?”
脑海里面疯狂跳跃着乔远跳下去的那一幕,简直是快要了她的命。她亲眼看见了乔远消失了,堕入在了那冰冷的江水之中。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一个问,一个答。完了之后又陷入沉默了。
白芷终于是看不过眼,然后小心开口:“怀柔…我们其实还可以抱着希望的,那法医最后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还不能失去希望。”
当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甚至是自己都有些心虚。白芷在心中暗暗笑自己,为什么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怀柔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只是摇摇头:“白芷啊…一个完全不会水甚至是惧怕水的人落入那样汹涌的江水之中,还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吗?我不信…不信…”
明明白芷想要开口继续安慰,可是就好像是有一块鱼骨头恰在了喉头一般,偏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见怀柔苍白着一张脸,继续开口:“等几日后法医的法医的结果出来之后,也只是增加了更大的悲伤不是吗?难道不是这样吗?我肯定是没有说错的…”
到了最后,只剩下怀柔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白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
安城沸沸腾腾了,就算是消息被封锁得各种厉害,可是向家还是得到了消息,得到了乔远坠江而亡的消息,尸身正在进行辨认。
于此同时,还有一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许家的千金许楠微得了精神分裂症,已经被送往美国进行治疗了。
只不过,许家千金的消息是一瞬间就被盖了过去。令人觉得心惊的,仍旧是那么风华绝代的男人离世的消息。
大家都知道,尸身被找到了,目前正在由着安城最有经验的法医辨认之中。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说那具尸体就是向乔远,可是,*不离十了吧。
为什么要说是*不离十了呢,毕竟那样汹涌的江水,只要是一个明眼人,就知道,纵使水性再怎么好,要在那样汹涌的江水之中存活下来,很渺茫。
向铮和向夫人也聚在了薄家的别墅之中,他们知道,要第一时间知道那具尸体是不是自家的儿子,只有来薄言北的别墅之中等待。
因为有什么消息的话,肯定是薄言北第一个会知道。
怀柔看见伯父伯母进来的时候,这几天了无生气的脸上突然涨红,然后眼眶之中泛出了汹涌的眼泪来。她本来以为自己是不会再哭泣的,可是这下眼泪为什么又是这么的来势汹汹。
外界都只穿向公子是失足堕江了,真正知晓的内情的人只有白芷言北还有她自己。眼下,怀柔已经被巨大的愧疚自责冲昏了头脑,甚至恨不得被那汹涌江水冲走的人,是她自己。
而不是那个,深爱着她的男人,那个愚蠢到了极致的男人。
这下子倒好,向铮向夫人的脸色也是苍白到了极点,特别是向夫人,泪眼婆娑地疲惫的样子。可是,他们却要反过来安慰她,说是明明准备结婚了,现在却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还让她不要太过于悲伤。
每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混蛋,甚至是一个小人。
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也完全开不了口。她说不出来,乔远是听了她的话才跳下去的…
兰姨不停地换上热茶,客厅里面第一次聚了这么多的人,仿佛是唯有这样,才能够驱走一点灰暗一般,但是谁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用。
即使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各自的寒冷,各自都知道。
蓝白紫琪也是一脸的郁色,都是和乔远有着好多年交情的他们,灰暗的颜色不比别人少。向铮和向夫人自然是不用多说,亲生的儿子,他们不心疼不伤心谁还会心疼伤心呢。
薄言北从头到尾的眉头都是紧蹙着,也没有一点舒展开来的样子,只是让人觉得气场十分低压了。
白芷在一旁死死握住怀柔的手,即使自己的手也是那么的冰凉,但是她想要握住怀柔的手,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可以让她少一点点的恐慌,也是好的
*
大家就这样等待着。
于是,最快也要一周的结果,却第五天的时候就有了眉目了。
说是最终的结果出来了,孙法医打来电话的时候,文初和云晓正好赶到别墅,刚刚走进来,就看见了男人锁着眉头接听电话的样子。
怀柔怔怔望着薄言北,就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维持自己的视线一般。只是瞪着他,看见他的薄唇张合。
男人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机时微微有一些泛白了,指骨分明之间看得出来在暗暗用力。他接起来:“孙法医。”
在等待的这几天,他不只是一次两次亲自打电话过去问,有结果没有,有结果没有。
那是他身旁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一个如此沉不住气的人。他等不了,每一分每一秒就好像是在凌迟着他们几人的每一根神经一般。
那边熟悉苍老的声音穿过来:“薄先生,从这具尸体提取出来的DNA,已经和向家先生及其夫人比对过了。”
说到这里却顿住了,没有再说下文,唯有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透过声波传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盯着薄言北手中所握住的手机,目光一秒也舍不得转移开来,只是让人觉得压抑。
一瞬间,气氛仿佛就好像是降到了冰点,徒增悲伤。
男人将牙齿死死咬紧,额头上有细细的青筋崩裂了出来,嗓音几乎低沉得可怕:“你倒是给我继续说下去。”
那边是死一般的沉寂。
然后半晌,在众人紧蹙的呼吸声之中,那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言北的耳畔:“吻合。”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清清楚楚的两个字,明明白白的两个字。
让人再也听不出了第二种可能来。
男人握住手机的指骨微不可微地开始颤抖,黑浪自眸底席卷而起,咬牙继续道:“孙法医,我没有听清楚,我也没有听明白,还能劳烦你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就好像是最后的一搏,就好像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一般,可是…可是却没有可是了。
“薄先生…”那边苍老的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通过DNA的比对结果,证明是向乔远公子没错,请节哀。”
最后三个字,请节哀,就好像是判处死刑一般,代表着再也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男人没有在意听筒里面还说着一些什么,只是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徐徐滑落了下来。
缓慢地,滑落了下来,就好像是一直断了线的风筝。
其余人见状纷纷站了起来,七七八八的目光从各个方位射了过来,全部落在了薄言北的身上。
最先开口的是向夫人:“言北,怎么样?”
男人暗淡到了谷底的目光幽幽抬起来,然后扫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脸上,他突然说不出口。
不要怨他,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站在门口的文初将唇死死抿住:“言北,你倒是说。”
男人的喉结一滚,然后又是一滚,仿佛说了出来还是没有听见声音。他本来准备说,然后看见缓缓走向他的女人时,却怔住了。
怀柔放开了白芷的手,然后一步步向着薄言北走去,空洞了无生气的眸子死死望向男人的眸底。她在他面前站定,继而平静开口:“那具尸首,是乔远,对不对?”
分明是一个问句,可是她却是用陈述的口气说出来的。让人心寒,让人凄切,让人悲哀得看不见一丝一缕的阳光,
众人的心随着她话音的落下一下子提到了最高,越高的位置反而是越沉重的,她们都险些不能够呼吸。
只是望着薄言北,向铮开口,语气颤抖:“好孩子,就说吧。”
终于,男人是忍不住了。他微微扬起俊脸,然后闭着眼睛,不去看任何一个人的脸,不去看每一个人脸上悲伤的表情。
薄言北只是深呼吸之后,咬牙开口:“是。”
明明这样简单的一个字,这样清楚明了的一个字,他却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来一般。就好像是一只手从心脏深渊拿出了是这一个字,然后放在了他的喉头,好半晌,他才能够将这个字也挤出来。
他终于说了出来,可是,心里面期待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并没有像预期那样到达。反之,薄言北只是觉得他迅速坠落,坠落到了一个深渊之中,很深很深,就好像是无底的一般。
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声音,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在他开口之后,便就陷入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沉寂之中。
男人不敢和面前的女人对视,他只是强迫自己闭着眼睛,他想不到强大的自己终有怯弱的一天,他竟然是怕看见别人眼中的表情。
终于,哇的一声,有人哭了出来,哭得很响,哭得很用力。
男人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看见白芷仰头大哭,一下子没有了平时端庄矜持的模样,他看见眼泪在她白皙的脸蛋上纵横,仿佛流不尽一般。
竟然是她第一个人哭,还哭得那么悲切。
白芷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是凄厉的哭声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突然和她吵嘴的王八蛋一下子就不见了,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一干人的眼眶红了,本来是应该哭的,可是眼下,都陷入了一种巨大到可以吞噬掉所有的震惊中了。
没有想到,那个赫赫昭著的花花公子向乔远,竟然就是这样,离开了。
“向夫人!”云晓尖叫一声,众人的视线才投过去,看见向夫人直接瘫软了下去。看样子应该是受不了刺激,直接晕了过去,向铮眼疾手快一下子便将她抱住。
向铮的脸色早已经刷白一片了,耳边充斥着白芷爆破一般的哭声,看着自己怀中晕厥过去的夫人,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唯一的独苗儿子,死了。
怀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站着,眼眶之中没有眼泪流出,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她的视线根本没有任何聚焦点,涣散无比,毫无生气。
大家手忙脚乱帮扶着向铮,将向夫人抱上了车,文初和云晓陪着一同去了医院,即使文初在场,知道向夫人只是受不了刺激其实并无大碍,但是目前需要这种慌乱。
需要这种慌乱来冲散一下这种巨大的悲伤,于是文初也不说,只是和云晓帮扶着,然后一同去了医院。
然而留下来的人,又能够好得到哪里去了?
要说先前是一种灰白的颜色包围了众人的话,那么眼下,便就全是浓郁的黑色裹住了他们。
灰白色再怎么也会有一些光亮,然而黑色不同,你不管朝哪个方向望去,都只是一片灰败一般的墨色而已。
只有浓郁的悲伤和眼泪,再无其他。
大家久久而坐,白芷一直在哭,到了最后嗓子哭哑了,都还是在哭。
怀柔依旧站在方才她站在的位置,一动也不动,只是站着而已。
强烈的悲伤…席卷了众人…
*乔远的葬礼,是定在一周之后。
那天,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雨水淅淅沥沥落了下来,雨势并不是很大,只是让人觉得心情十分烦闷。不仅如此,还有狂风不停翻飞,甚至听得清楚狂风过境的声音。
葬礼之上,来的人很多很多,毕竟远峰集团是三大集团之一,向家更是一方的名门。向家公子的葬礼,自然也是要风风光光的。
上流之人,差不多尽数到齐了。
是采用的西方葬礼,由一位牧师致辞,然后一个接一个上去献上一朵洁白的菊花,就好像是乔远身前酷爱穿的白色西装一般。
从都到尾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眼泪肆意在泛滥,有人真,有人假。
几天前就已经将尸首焚烧了,变成了一捧细碎的灰盛放在了骨灰盒之中。焚烧尸体的时候,怀柔没有去,向夫人没有去大家都不忍心去也没敢去,看不下去,真的看不下去。最后是向铮一个人去了,看着火光吞噬了自己儿子的尸身。
一瞬间,老泪纵横。
最后,看见儿子原本高大伟岸的身子,变成了一捧灰白色的灰。
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怎样的痛苦!
直到现在,向夫人也没能来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原因是一夜之间得了要人命的心病,卧床不起,然而能够治疗这种心病的心药,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该怀柔献花了。
她手上是一朵开得正摇曳灿烂的白色菊花,青色的花径险些被她给捏断。她颤颤巍巍站起来,向那骨灰盒走去,脚步很是虚浮。
众人看得出来这姑娘脸上浓郁的悲伤,但是都不知道这姑娘和向公子有着怎样的关系,竟然到了这般悲伤的地步。
悲伤到整个人都已经是变形了,脸颊死死凹陷了,整张脸看不出原来的光彩了,身体就好像是一片纸一般,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吹走。
她放下将手中圣洁的菊花放在骨灰盒面前的时候,一下子嚎啕大哭,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一下子扑进了骨灰盒面前的大堆菊花之中,哭得难以自拔,白芷连忙从座位中起身去扶。
可是分明扶不起来,最后在她惊人悲切令山河含悲的哭声之中,葬礼结束了。
白芷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怀柔说:“乔远…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够装在这么小的一个盒子里面啊…”
多年以后,白芷经常回想这一幕,都会感概,或许生离死别的痛苦,也莫过于这种滋味了吧。
没关系,时光,会治疗一切不治之症。
其中一项就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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