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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日定下要借平乐长公主对付苏寅生之计时,庄岩并不是没想过,韩宓也不是没提醒他,此事要不要做得更缜密一点。
比如他最好别亲自出面去与长公主当面锣对面鼓,一切只借旁人之手与口舌,也免得一旦猜错了长公主的心思,再给自家多添一个对头。
万一那苏寅生与秦阁老再过分,平乐也不在乎呢?
毕竟那苏鹏程是秦阁老的亲孙儿,苏寅生与长公主还有个亲生女儿苏毓,平乐若是为了两个孩子也便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庄岩既早知道平乐长公主已与皇后娘娘道过心事,还趁机跟娘娘表了态站了队,他便想不如赌一回,赌平乐与皇后娘娘说的都是真心话。
而这真心话也不是为了别人,甚至不是为了长公主自己,而是全为了苏鹏程……
因此上这一次又叫小算盘将章妈妈哄了出来之前,他便亲自去见了见平乐。
他的借口也是明摆着的,那便是孙氏不但用有毒的补品害过苏同知,也害过他未来的岳母何氏,这事儿早就不是秘密。
那么哪怕平乐长公主并不将孙家当成大仇,连带着秦家也更不成为敌人,他也要叫长公主知道,他庄岩从此与孙家、与秦家不死不休。
再换句话说呢,长公主可以不做温靖侯府的同伴,却也不能做那拦路虎。
“长公主真的仅仅以为那孙氏下毒害我岳母,只是为了做我岳父的续弦么?”见到长公主后施罢礼,再将话题切入正事儿,庄岩便如此笑问长公主。
“我却以为那孙氏一旦得了逞,她便要借着我未婚妻子的娘家之便,替孙家、替秦阁老对付我们温靖侯府,继而再对付齐王了!”
“这就像孙氏与苏驸马当年的苟且之事,难道也仅仅是为了苟且么?”
“长公主不如仔细回想回想,在那孙氏……的儿子苏鹏远降生之后这七八年里,您的儿子、我那位程哥又是如何自处的!”
别看苏鹏程向来体弱,却也不是弱得连平时行动都受阻了,至少也不像他亲爹那样,二十几岁便会早亡。
因此上庄岩也没少跟着齐王与苏鹏程有过走动,而那苏鹏程既要叫齐王一声表哥,又比他年纪大,他也就一直都唤对方为“程哥”。
却也就是这一声“程哥”的称呼,令平乐长公主一时有些失神,只因她当年也是这么唤秦子程的……
等她稍稍回过神来,她也便听懂了庄岩话中的含义,那便是孙氏生了苏鹏远后,她儿子苏鹏程在苏家二老面前的地位确实一落千丈。
若不是这孩子还有她这个公主亲娘在,万事都有她撑腰,苏家想必早就将鹏程冷落至死了,毕竟苏家老太爷老太太哪个都知道,程哥儿不过是姓苏罢了。
如果程哥儿再是个糊涂孩子,因着这份冷落便想改变地位,单有母亲的撑腰对他来说远远不够,他也只能去秦家求助不是?
可他到底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秦家手里若捏着他,就算不是什么免死金牌,也能给三皇子夺嫡加上一个筹码,这岂不是正中了秦家老匹夫的诡计!
长公主也便清楚得很,她与程哥儿母子俩多半就是秦家手中两颗棋,秦家示意孙家、叫那孙氏勾引她的驸马,不过是为了叫她们娘儿俩再无依靠,也就只得老老实实投靠秦家。
只可惜秦家老匹夫终归忘了,她平乐可是凤子龙孙天之骄女。
她既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寻常妇人,她还有皇帝兄长、皇家子侄可以依靠,哪怕苏家全完了,又哪里轮得到秦家摆弄她,或是摆弄她的儿子!
而长公主之所以会顺着庄岩的话这么想,只因庄岩也是才刚从他齐王表兄那厢得知了一个秘辛,那便是这位长公主并不是什么随便之人。
“我这位姑母虽是当时已和秦子程定下亲事,两人又是自幼就互相倾慕的情份,若不是秦家刻意……表弟你当那秦子程敢对我姑母做什么?”
齐王这般冷笑道。
“更何况那秦子程早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虽爱慕我姑母,却一直都闹着要悔婚呢,只怕我姑母跟了他必成寡妇,也不止为此上过一次折子了。”
“就是这么一位谦谦君子,爱我姑母比爱他自己更甚,他会叫我姑母为他未婚有孕?”
再说白了便是平乐长公主早就遭了秦家的算计,只要她肚子里有了秦子程的骨血,秦子程死不死她都可以另嫁,左右她也逃不过秦家的掌心。
庄岩心头也便笃定得很,平乐长公主既是当事人,当年也必然早就知道秦家是如何算计她的。
只不过她既然爱慕秦子程,就算两人不成夫妻,她也情愿中一中秦家的计谋,若能就此为他留一脉骨血也是好的。
可这顺水推舟却不代表她情愿被秦家算计到老不是么?也不代表她愿意叫苏鹏程与她一起被秦家算计不是么?
因此上庄岩这次来见平乐长公主,也便毫不迟疑的戳穿了秦阁老,更不用他如何添油加醋,秦阁老的恶意已是昭然若揭。
平乐长公主也果然不需要庄岩再多说什么,便将面见章妈妈的事儿定了下来——她与秦家的恩怨本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若是没人捅它,它再单薄也不会破;可如今它既然破了,那就索性破到底。
甚至只要她愿意,那章妈妈她都可以不见,她照样能叫苏寅生死无葬身之地,再转手去惩治秦家也不迟。
而她之所以愿意见见章妈妈,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娘家一个交代罢了——她可不是仗着皇家长公主身份便随意草菅人命的主儿,杀的还是自己的驸马。
即便如此,等平乐将庄岩从身后的厢房喊出来后,她也不忘笑问他道,想必你也听见了那章妈妈的话:“……听着可有些熟悉?”言之意下便是这些话全是庄岩授意。
她是已将大侄子齐王当做了将来的依靠不假,也算是替自己的儿子苏鹏程找棵大树了。
毕竟她的母后已经故去五年多了,她的兄长皇帝如今也已四十有五——皇帝若要立储,齐王这个嫡长天生就比旁人多了几分把握。
更别论齐王待程哥儿一直都不错,倒是礼王对上程哥儿……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轻蔑来,就可见其人心性既不值得依靠,更不值得信任。
可是她的心甘情愿与被人胁迫到底是两回事不是么?
庄岩却是万万不能承认这个的,闻言便连连笑着摇头,直道在长公主还没见到章妈妈之前,小侄哪里敢私下见她。
“那章妈妈是被小侄的人抓了不干净的手脚不假,这才逼迫着她不得不将她那主家的罪过出首了。”
“可小侄既是早就知晓孙家的下作,又何苦再做那画蛇添足之事?”
孙家与苏驸马究竟做过些什么,这些人手上究竟沾染过多少人命,他所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就这已是足够石破天惊,用得着他再给对方添加罪状么?
他还不是看在长公主给皇后娘娘送了投名状的份儿上,外加苏鹏程也不是外人,两人这些年也颇有些交情在,他这才不忍心叫这母子俩蒙在鼓里!
平乐长公主听得庄岩又提起苏鹏程,再想起自己这儿子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过庄岩,她的心顿时柔软了几分。
她连自己的名声都可以不要,如今连自己的驸马她都想要痛下杀手了,她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样为了程哥儿。
“说来也是……这些年要不是你和你齐王表兄一直都与程哥儿有走动,那孩子必会再寂寞几分。”长公主轻声笑道。
“既如此我便替程哥儿谢谢你咯?”
其实长公主又何止要因为此事谢过庄岩,捎带手更在心底念齐王一个好。
她还要谢谢这对表兄弟替她的程哥儿牵桥搭线呢,也许等过了端午节,程哥儿与镇北侯府上大小姐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倒是韩宓转天又听得庄岩提起苏鹏程与段思羽的亲事,她不由陡然一惊。
头些天齐王府上设宴时,段思羽一家女眷倒是也去了,听说苏鹏程也去陪着齐王和庄岩等人坐了一会儿。
可她怎么没注意到段思羽何时与苏鹏程见了一面?
要知道段思羽前一世嫁的可不是苏鹏程,苏鹏程的妻子是段思羽的堂妹段若羽!
前世平乐长公主倒真是替苏鹏程求娶过段思羽,后来不知为何却换了人选,段思羽在事后又不止一次笑话过苏鹏程是个病秧子呢……
那若是今世这门亲事还是与前世一样起了波折,最终还是令长公主不得不将求娶之人换成段若羽,庄岩与齐王搭的这条红线岂不反而惹恼了长公主,比如埋怨他们识人不清乱搭桥?
她便小心翼翼对庄岩提议道,既是这门亲事还没开始正式议亲,岩哥哥不如缓一缓再提吧。
“万一这中间起了什么波折,最终却没成,思羽姐姐必得怨你毁她声誉,甚至迁怒媛姐姐呢。”
庄岩顿时笑了,直道宓妹妹提醒得对,好在我除了对你说过这么一句半句的,对旁人也从未提过。
“……只不过我瞧着那两人在齐王表兄的藏书阁里聊得投机,全将旁人都当成了摆设,连段世子的频频清嗓子也听不见,这门亲事想来也是有七成把握了。”
韩宓这才有些明白了,想来当年段思羽是没和苏鹏程有过真正交集,也就真将他当成了个病秧子,哪怕他是长公主的长子,她也不愿意为他付出终生。
而现如今两人却在齐王的藏书阁里碰过面了,还聊得那般投机,必是志向兴趣都投了脾气。
那也就怪不得平乐长公主已是打算过几日便叫人前往镇北侯府提亲了。
这还真是好得很呢!
要知道那苏鹏程前世都不曾做过秦家什么棋子,最爱的不是闭门读书,便是去郊外庄子上赏花弄月;段思羽后来那位夫君却是个纨绔子弟,否则她也不会闲得总往娘家琐事里插手。
那么今生若是能叫这两人重新配成一对儿,这又何止是成就一桩好姻缘?
这不是更叫秦阁老彻底丢了苏鹏程这颗棋子,还令他多了一个平乐长公主死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