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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阁楼深处的一间屋子,屋子内的香炉里燃着沉木檀香,一缕缕烟雾从香炉的涌口里氤氲着缭绕而出,香气袭人。
熏着香,烛光明亮,红色的锦缎幕帘挂在天花顶上,垂地而立,地上还铺就著纹有花朵图案的毛绒地毯,这间屋子甚是气派奢华,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而且香气里还夹杂着一股女儿家特有的胭脂香味,这是一间属于女子的闺房。
红色的锦缎幕帘虚掩,把屋子分为内外两层,在内层里,放着一张衾香袭被的床,透过纱织的帘帐,可以见到有一男一女两人,一前一后的盘膝坐于床上,一人把双手抵于另一人的后背,两人均是紧紧闭着眼,因此这间屋子内寂静如死。
这间屋子的门窗均是紧紧关闭,无风,只有床前的帘帐却诡异的无风自动,轻轻摇摆。
那个被称之为花魁中东方不败的女子,正在为纪云轩运功疗伤,一股莫不可测的内力随着女子的皎皎白玉臂缓缓涌入纪云轩的身体中,游走在纪云轩的五脏六腑间,七经八脉里。
不知过了多久,无风摆动的帘幕才忽然垂下来,那女子才缓缓收功,收回抵在纪云轩后背的双手。
抬手用衣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女子便起身下床,把盘膝坐着的纪云轩轻轻扶下,躺在床上,再给他盖上被子。
背负双手立在床边,那女子直直的注视着躺在床上重伤昏迷的男子,脸上惨白如纸,剑眉紧皱,似在昏迷中也能体会到身体传来的疼痛,薄唇微抿,却是毫无血色。
这男子伤势之重,是她生平仅见,之前在巷子之中,她出手渡与他内力,也只是为了护住这个男子的心脉罢了,所以她才匆匆带他回来,施以救治,不然耽搁了时间,神仙也难救,而就算有她高深的内力在一旁为这个男子运功疗伤,也仅仅只能保住这个男子的一口气尚存。
她轻声叹息,这伤势想要痊愈,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的,只能是依靠水磨的功夫,慢慢调息休养,她自诩为天下第一人,就算有一身莫不可测的内力也束手无策。
眼睛里映入的这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她与他至今方才相逢一面,仅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纪云轩,出身于武林正道的华山派,和她天生就是对立两面,是敌非友,而且几天之前在城外破庙之中,还杀了她教中的几名弟子。
她不知道她为何要救他,或许只是那冰冷的心一瞬间的悸动,又或许是他也曾不要命的救过她,虽然她有自信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人能伤她一分一毫,因此她不需要任何人相救,就算是面对绝杀之境,她也自信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去。
她救他,仅仅只是不想见到这个男子就这般死去,最起码她不想这个男子就这样愚蠢的为救他而死。
愚蠢,却并不可笑,因为愚蠢往往代表着真诚,她渴望真诚,也缺少这种纯粹的真诚。
因此,女子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又回复到一如既往地威严,无情,冷漠,只是注视着纪云轩的眼睛里,却带着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一抹轻柔。
而“笑”,她知道离她已有很多年了,也很遥远,更不属于她,她也不需要这种可以让人感到脆弱的温情,她需要的是铁血与无情。
她时常这样告诉自己,是为了自我警觉和戒备,虽然她自信这世上已没人能伤她,但是这种习惯是长久以来在不知不觉间养成的,而习惯往往不是轻易就能丢弃的。
如果丢弃了这种习惯,那么也可能预示着是丢掉自身性命的开始。
收回注视的目光,女子把床前的帘帐拉向中间拢,便挪步转身,掀开红色的垂地锦缎帘幕,出了这间屋子的内层,来到厅中的一张桌子坐下,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水,送至朱红的唇边。
一杯热茶刚好喝完,门前有敲门声传来,女子未起身,只是朱唇轻启,送出两个字“进来。”
随后“吱咯”的开门声响起,一个容貌俏丽身着粗布麻衣的丫鬟,躬身低头,端着一个刻有花纹的木盘就走了进来。
“姑娘,你吩咐熬的药已经熬好了。”
“把药放在桌子上,你就退下,吩咐下去,没有重要之事,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间屋子!”坐于桌边的女子轻声道,话里行间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
“是,”俏丽的丫鬟把木盘轻放在桌子上,又躬身低头转身出去,又是响起关门的吱咯声。
木盘里的盛着汤药的瓷碗,温度滚烫,那女子伸出一只手便拿起药碗,就往屋子内层走去。
那滚烫的药碗拿在手里,女子若无其事,仿佛碗里盛着的只是凉茶。
来到床边,一手把纪云轩扶起身,另一只手就要把那滚烫的药给纪云轩喂下,药碗已送至嘴边,那女子才察觉,这对于她来说微不足道的温度,对眼前的男子却不可轻视,她又想到这个名叫纪云轩的男子昏迷未醒,还抿着嘴唇,她又该怎么把药给他喝下去。
她生平从未这般伺候过人,她已是觉得麻烦,便想丢下药碗,拂袖出门去,再也不顾。
可是她知道,她如果拂袖而不顾,那么以这个男子所受之重伤,过不得一时半刻已经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把药碗凑近朱红的唇边,女子卷着唇吐出一口冷气,吹皱了一碗蒸腾的热气。
待得温度稍冷,女子一手搭在纪云轩的肩上,固定好他的身体,又把药碗送至纪云轩的嘴边。
只是纪云轩昏迷不醒,如何能张口喝药,因此那汤药便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
见状,那女子只能侧身坐于纪云轩的身后,让他把身体靠在她的香躯上,腾出一只手来搬开纪云轩的嘴唇和牙齿,那汤药才得灌入纪云轩的口中,让他喝下。
女子又把纪云轩扶下躺好,转身来到厅中,房下手中的药碗,“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偏头朝着房门前看去,女子眼神凌厉,秀丽的眉宇间凝聚着若隐若现的煞气。
“姑娘,大门外来了三个人,手里拿着长剑,其中两人是男子,另一个是个姑娘,说是来找人。”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她知道是之前端药进过门的丫鬟。
“来找人吗?”女子自语,她知道来人应该是屋内躺在床上的那个名叫纪云轩的华山弟子的师兄,在巷子里见过,至于另一个女子,她思索片刻,便也猜到应该也是出身华山派,不然破庙里她为何与纪云轩这个男子同行。
“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沉默一会,女子回道。
“是。”
随后便听到门前的脚步声远去,女子重新坐落在桌边,又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以等待着来人。
而来人确实是女子所猜之人,三人站在大门前,岳灵珊抬头望去,“似水年华”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虽已是深夜子时,城里其它店铺酒楼早已熄灯打烊,而这里还挂着大红的灯笼,即使站在大门处也能看到里面灯火通明。
三人进得似水年华的大厅,厅里已是寂静无比,不见一人,令狐冲和陆大有二人不禁对视一眼,把提着的心放下,幸好这是深夜,那些来寻欢作乐之人早已散去,打量着这厅中的华丽布置,岳灵珊疑惑,她从未见过有那一家酒楼竟然布置得如此阔绰和气派,虽然她甚少下山,却也知道酒楼只是喝酒之地,但这里可能不光只是喝酒之地。
“大师哥,六猴儿,你们两个就是拉着小师弟来这个地方喝酒的吗,”岳灵珊转头看着二人说道。
听得岳灵珊的询问,令狐冲不敢与她对视,偏过头和陆大有面面相觑,二人知道,来这青楼喝花酒之事,只怕是还能隐瞒一时,绝不可能隐瞒一世。
不过,能隐瞒一时片刻也是好的,令狐冲干笑几声,回道:“小师妹,别大惊小怪的,因为听人过这家酒楼里的酒醇香浓烈,所以我们就和小师弟来这里试试看,结果果然是真的,这家酒楼的酒比起其它酒家贩卖的酒,简直是好喝十倍不止啊!”
闻言,岳灵珊点点头,现在也不是追问此事的时候,她对纪云轩的下落忧心如焚,略过此事又问道:“大师哥,你说要是万一小师弟不在这里,那该怎么办?我们又要去何处才能找到小师弟呢。”
她眼里泛着泪花,小师妹这幅忧心柔弱的模样,是令狐冲从未见过的,虽已是知道纪云轩这个小师弟对于岳灵珊而言,在她心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可是令狐冲只能憋着一腔的苦涩,柔声安慰道:“小师妹,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找到小师弟。”
拍拍胸口,陆大有也劝慰道:“是啊,小师妹,不要太过担心,我们肯定会找到小师弟的!”
得到令狐冲和陆大有二人的肯定答复,岳灵珊即使忧心忡忡,也只能点头应是。
三人便在这厅里等了片刻时间,就见得那个去通报的俏丽姑娘顺着楼梯口下来。
不等那个俏丽丫鬟下得楼来,岳灵珊就着急的先行踩着楼梯的迎了上去,令狐冲和陆大有二人见着如此,也只好急步跟上,来到丫鬟的跟前,岳灵珊仰着脸,眼睛一半是期待一半是急切,问道:“这位姑娘,你家小姐如何答复?”
那丫鬟看出岳灵珊的急切之意,也不卖关子,回道:“这位姑娘莫急,我家小姐请三位去她房里,在细细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