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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端着药渣子从前堂后门经过时,晚香看到奚清瑟独自一人站在屏风后,似乎全身的力量都紧紧绷着,脆弱地仿佛一触即碎。前堂又传来高声的争执,只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
晚香自是明白这小姐姐大概又在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儿了,正打算闷声不响地走开,孰料身后跟的丫鬟好奇地唤了一声:“那不是大小姐么?躲那儿做什么?”
丫鬟声音不小,奚清瑟陡然抬头,撞上晚香的眸子后,便快步从屏风后跑了出来,直接跑到后门,把晚香一下撞了开。
药渣子没端稳,“啪”一声在地上碎成了一滩药味漫天的黑渣子花。
好的,以后再也不好奇驻足了。尤其是碰上奚清瑟在背地里暗错错的做什么事儿的时候,再也不了。
奚晚香拍着身上黑糊糊的药渣子,望着狂奔而去的奚清瑟,满心的懊悔。
把房门紧紧关上,奚清瑟靠着门发了片刻呆,屋子内壁外面暗沉许多,就好像自己的心情一般,沉沉郁郁,看不到一丝微弱的希望。
不多时,房门便被笃笃敲响。
“小姐……”南风眼见着清瑟一路不管不顾地跑进了屋子,神情十分不正常,便担忧地赶紧过来瞧瞧,就算按照小姐的脾气定然不会与她多说什么,但南风还是想问问。
奚清瑟莫名舒了口气,声音有些绵软无力:“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下去吧。”
南风欲言又止,她不是与小姐身份相近之人,便没有这个资格与小姐坐而共道,没有资格与她交心。因此每每小姐说道“没事”或“有些累”的时候,南风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识相地退下。
奚清瑟望着女红小箩中绣了大半的手帕,一半的西湖吹雪水墨图是自己绣的,而另一半的题词则是南风所绣。对比之下,清瑟的针脚甚是凌乱,还有不少的错针落针,歪歪扭扭的不甚雅观。而南风的显然便比她细腻许多,工工整整的,像她的人一样干净纯良,没有一丝的坏心肠。
“咯吱”,房门被不容置疑地推了开。
奚清瑟不爽地放下手中的罗帕:“我不是说想休息一会儿吗?”转头一看,才发觉是自己的娘亲。清瑟似乎早已料到冯姨娘会前来找自己,还是带着一脸的愤懑与心痛。
“娘……”
“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娘!”冯姨娘方才看得分明,一个水蓝的身影从屏风后面一闪而过。就算老太太眼拙没认出来,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一眼便全然心知肚明了。
“可真是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不是?我的好女儿竟然能做出暗渡陈仓,偷鸡摸狗的事儿。你说说,这个李舒玄哪里不好了?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再说了,他在家里是不容置喙的嫡长孙,又能一扁担扛得起家里的生意,算得好佃户的细软。算起来十村八店的,哪里再让你娘去找这样一个东床快婿?你是要活生生逼死你亲娘啊,清瑟丫头!”冯姨娘双手一叉腰,一根手指头翘着指着奚清瑟的鼻子,又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屋内快速踱几步,看着果真被奚清瑟气得不轻,这暴躁易怒的模样,与她平日里演出来的大方热情判若两人。
奚清瑟脑袋一别:“你又知道是我做的了?我若不承认呢?”
冯姨娘一愣,冷笑道:“死丫头还嘴硬,不是你还有谁?哪个好事之徒敢拦你的婚事?家里人都巴不得你嫁出去,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奚家便少了一个分家产的人。难不成……你在外头有了喜欢的汉子?”冯姨娘突然灵光一现,眼睛紧紧地盯着奚清瑟不放。
奚清瑟瞪圆了眼睛:“娘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喜欢的汉子!”
冯姨娘又道:“那你说是谁做的?不是你,便是你身边那个丫头了!平时便觉得她总低着头,没安什么好心思,如今竟欺负到自家主子身上来了。这扫把星,上次便惹得你被老太太责罚,这次又是如此,险些搅了好事……”冯姨娘说着,便骂骂咧咧地往外走,“非得好好给她长长记性,这样的恶奴在身边可养不得了,非得逐出奚家才好。”
“娘!”奚清瑟一跺脚,少见地吼了嗓子,“是我做的没错,是我做的!你满意了吧!我就是不想嫁去江华,就是不想嫁给李家哥哥!”
冯姨娘似乎早已料到,她叹口气转身,望着她的女儿清瑟,只见她仿佛一只倔强而暴躁的小兽,几欲伸出自己尚不锋利的爪牙,气喘吁吁,又十分愤怒地望着自己。
“为什么?”冯姨娘大惑不解,她看着清瑟这般模样亦是心疼的,只是她更想要稳妥的荫罩,早年在江宁当瘦马时的薄情与飘摇着实让她后怕,“你说,你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我便不再为难你。”
只是奚清瑟说不出这个理由,不论如何矫饰,奚清瑟明白,在娘亲眼中都不过是孩子气的耍脾气。
好一会儿,她才闷声闷气地说:“父亲还没回来,我,我听父亲的。其次,我还不想离开奚家,江华太远了,我走不了那么远。要嫁,给我找家近一些的,能让南风继续伺候我。”
冯姨娘轻轻抚着清瑟的头发,哑然失笑:“傻孩子,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呀,总不能在奚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罢?李舒玄是最好的选择,再说了,就算婚事如今定下了,嫁过去也得是你及笄之后,你可还得再奚家待一段时日呢。至于你父亲,若你们八字合下了,老太太自然会书信给你父亲,老太太同意的事儿,你父亲会忤逆她?他只会再赞同三分,到时候你可在他那儿也讨不了好。”
奚清瑟沉默片刻,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似乎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境。
见她冷静下来,冯姨娘又苦口婆心道:“再者,你看看你夏华姑母。当时违背老太太意思的时候多么坚定,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如今又如何?可算过得称心如意?瞧她这般落魄的模样,啧啧。”
奚清瑟十分不喜欢母亲这样幸灾乐祸的语气,便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
“好了,且不扯开去,你的庚帖呢?”冯姨娘倒还算清明,没有忘了清瑟的庚帖。
奚清瑟没好气地说:“被我烧了,这会儿已经成灰了,指不定在哪儿飘呢。”
话音刚落,清瑟头顶便遭了冯姨娘的一巴掌,冯姨娘觉得自己要是哪天暴毙身亡,定然是被这不懂事的死丫头活活气死的。
奚晚香这两天则一直在忙活着娘亲的肺病,古代的肺病似乎是疑难杂症,难治得很,若非及早治愈,那么到后期便只有躺着等死的份儿了。母亲还算配合,谨遵医嘱地调养着,又有晚香从厨房不断地搬些吃食过来,奚二夫人总算润了些许,倒是奚晚香,婴儿肥的面颊又有变成粉白团子的倾向。
只是,晚香依稀觉得家里的氛围有些古怪,原先总装着和蔼和亲的冯姨娘总没什么好脸色,对着下人无端端地发了一通脾气。李家哥哥最终也没有合上清瑟的八字,走的时候瞧着有几分遗憾,反倒是奚清瑟轻轻松松的,像是甩掉了一个累赘一般快活。夏华姑母终日深居简出,只是她待晚香还是不错的,每回见到,总笑眯眯地拿一颗松仁糖给晚香。
正月十二是台门镇周边一圈儿地的庙会,殷瀼是要去的。阳明山的送子娘娘庙香火不断,据说十分灵验,她得去庙里上三炷香,以确保早日为奚家添个白胖孙子。
奚晚香见堂嫂躬身而出,便悄悄跟着她一同去了庙会。
跟在殷瀼身后的谨连见到晚香小姐的时候,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奚晚香忙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作声。
于是谨连便乐呵呵地远远站在东宣街的一边,望着古灵精怪的二小姐穿过熙攘的人群,朝着少夫人而去,不知她又有什么好玩的念头。
沿着东宣街走到尽头,再往前便是上山的缓坡了,拾级而上的人很多,香火袅娜,善男信女,往来济济。
殷瀼胳膊挽着一个竹篮子,上有红布盖着,下面则整齐地叠放着用来供奉的花、香、灯、茶、果。脊背忽然被人轻轻戳了戳,身边来往之人甚多,她便丝毫没有在意。谁知,还未走上两个台阶,衣袖便紧了紧,仿佛是被勾到了。
殷瀼略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带着钟馗面具的小人儿正冲自己呲牙咧嘴。
面具做得粗糙,只能堪堪分辨其后的清澈明眸,通红的颜色、张牙舞爪的模样让人不免胆怯,只是殷瀼竟面不改色,十分沉静地望着面具背后的那双黑亮眸子。
见堂嫂全然没有意料之中的诧异,倒是奚晚香自讨了没趣,不甘心地又瞪了瞪眼,确凿见堂嫂一副早已了然的淡定模样,才乖乖收了手下来,低下头:“堂嫂……”
这一低头,方才向谨连借了铜板才买下的“钟馗”便一点不给面子地“啪嗒”从脸上掉了下来,碎成了八块。
说什么上等陶瓷土烧制七七四十九天,天花乱坠似的,非投诉不可!
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面具尸体,再看看堂嫂忍笑忍得辛苦的模样,晚香后悔地蹙了小眉毛。
“好了,在堂嫂身后跟了这么久,就演了这么一出?”殷瀼淡淡地笑着,背着光,眉眼似乎被模糊地描摹上一圈溶溶的细光,端正婉约的平髻上一排精致的银坠儿,随着她颦笑间而微动,碰撞出轻轻的清越脆声。
见晚香依旧一脸,殷瀼不免笑意愈浓,从身后变魔法似的拿出了两串冰糖葫芦,把其中一串递给晚香。
接过糖葫芦,晚香自觉地把手放在堂嫂向她伸出的手上,她的手柔软却有力,细瘦柔润得像从不沾阳春水,让它握着却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奚晚香咬一口海棠果,麦芽糖的浓香似乎一直浸到了心头。虽然不知何时早已被堂嫂发觉自己跟踪一事让晚香甚觉尴尬,但堂嫂没有责备她,还给糖葫芦吃,那么堂嫂也是欢喜自己跟来的。
想着,侧身而过的拥拥人群便仿佛与她完全无关,都快进成了一派模糊的影像。她抬头看着堂嫂修长的脖颈,弧线好看的下颌,晚香有些不明白,为何堂嫂、娘亲与祖母都是疼爱自己的亲人,可偏偏只有在与堂嫂一起的时光才是令人留恋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