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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臻拿了婚戒,找了张白纸,胡诌了几句话写上,将纸对折好,然后走出书房门,回头关门时看见柜子上的车钥匙,想了想,拿上了。
锁好书房门后,叶臻把纸和房门钥匙给了兰嫂,然后对兰嫂说:“我有一点事情,需要开车走一趟。我拿了车钥匙,晚上或者明早还回来。”
兰嫂答应说好。
叶臻开车,买了水,零食,又买了一瓶白酒,然后去了她曾经和苏枞度假的那片海滩。
她一个人站在海滩上,今天倒不像前两次来时,都是阳光明媚的。今天是阴天,本来在这太阳已趋于毒辣的夏天,这个天气更惹人喜欢。只是阴天来看海,总觉得心情并不爽朗,大海也有些让人觉得哀沉。
叶臻从后备箱里拿了酒,盘腿在沙滩上坐下,然后看了看手心的那枚戒指。
她不由微微笑了一下,她扔掉了它几次?终归它还是在她手里。在这里,是不会有人再替她捡回这枚戒指了,让她扔掉吧,就像那些过去,永远都不要再有人捡回来了。
苏枞说这里都是他美好的回忆,对于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大约是在这里,对苏枞第一次明显动了心的。
那也在这里,把那颗心彻底平复吧。
叶臻开了酒,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那酒在她喉间灼烧,她连喝三口,然后把酒搁到了一旁。酒劲慢慢上头,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就算是坐着,也觉得身体像被不同重量的铁块拉着,有些东倒西歪的倾向,她便索性在沙滩上躺了下来。
苏枞从房间里沐浴后出来,看见桌上的那本曾经被撕碎的叶臻的笔记,忍不住又拿起来。自从叶臻不在阅城,从前的房子住着总是有一种无端的空落,陈璐那里他住着也是无端的烦躁,陆放看他实在是心情抑郁,便劝他干脆出去走走。恰逢陈璐也说想要出去玩,苏枞便顺口问了一句她想去哪,陈璐说想去法国。
听见法国,苏枞突然便想,卢浮宫前真的能跳广场舞吗?
他答应了陈璐,却在出发之前,称公司有事,让陈璐一个人去了,他自己来了这幢海边别墅。
倒是这里,让他暗流涌动,一直难得平息的心里,稍稍宁静了一些。
他将笔记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遍,觉得自己竟像是会背了,不由得放下笔记,闭上双眼,一一在头脑里过了一次。倒也是奇怪,他真能清晰回忆起每一页的细节。苏枞不经自己笑了一下。过了许久,他走到窗边,朝窗外看去,沙滩上静静躺着一个人,也不知道在那躺了多久。苏枞一时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仔细一看,不由得愣住。
他想了想,终归换了身家居服出门,来到沙滩上。那躺着的人恍然未觉,似乎是睡着了,苏枞轻轻走近,发现叶臻旁边放着一个酒瓶。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叶臻的额头,叶臻不醒,他干脆伸手抱起叶臻。他尚在病中,力气不如往昔,抱得也比往常吃力许多,但叶臻也着实是瘦得狠了,不算重,但骨头勒在他的手臂上,让他觉得有些疼。
他把叶臻抱到车子的后座上,扶她躺下,然后也累极地在她身边坐下,怕打搅到她,努力将粗重的呼吸放平缓。
他无意瞥到叶臻的手攥着一个拳头,心生好奇,伸手想要去掰开,哪料叶臻竟然乖乖让他掰开了,苏枞一看,叶臻的手里握着一枚婚戒。
他拿起那枚婚戒,叹了口气,这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让正睡着的叶臻猛然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苏枞不妨她这样,但也领略过叶臻醉后的姿态,并没有被她吓到,反而类似解释一般对她说:“阿臻,这个你醒后就不想要了,还是留给我吧。”
叶臻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并不伸手去抢回来,苏枞无端又觉得心凉,苦笑了一句:“还骂我虚情假意,阿臻,我才是真的舍不得。”
苏枞想了想,又问:“我在这一直想,要是我当初就平平常常地遇见你,要是没有华晟和叶家纠葛进来,我们两个之间,还有没有什么遗憾?我觉得是没有了,阿臻,你觉得呢?”
叶臻似乎在冥思苦想,表情很是严肃。
苏枞看到她的样子,觉得很好看,看了良久,才笑了一声:“真羡慕你啊,醉的时候起码还能什么都想不起,要是我也能这样,大约很多年前就犯病了。可能再和你这样说说话,也真是但愿长醉不复醒。”
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苏枞伸手摸了摸叶臻的头发:“阿臻,你睡一会吧,我走了。”
苏枞正要迈下车,叶臻突然说:“我要在上面。”
苏枞蓦然回首,他发现叶臻竟然极度认真地在说这句话,突然有些无奈:“你觉得这是我们的遗憾?”
苏枞突然忍不住心头一热,俯下身子亲了一下叶臻,酒后的叶臻何其彪悍,一个反身就把苏枞压在了身下。
苏枞任由她乱扯一通,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待叶臻睡着了,苏枞抱了她一会,又帮她好好整理了一番,将她放在后座上。
“这回,我们之间,是真的没有遗憾了。”所有的亲密归零后,苏枞最后只能说:“阿臻,再见。”
他曾经在这说,她不会是他的回忆,可终究,往后漫长的时光,他只能在这里将她回忆。
叶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撑着腰坐起来,在车里猫了一晚上,她的身体居然也有些吃不消。
她爬起来,木木坐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去看自己的手心,戒指已经不在了。
她下车,在附近的沙滩上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戒指的踪迹。
真的扔掉了,扔到捡不回来的地方了。
叶臻在沙滩中间愣愣站了一会,突然笑了。
叶臻把车子开回了家里,兰嫂看她要走,有些不舍。
叶臻安慰兰嫂,说:“没事,我还会回来的。”
兰嫂似乎也有些明白叶臻下一次回来会发生什么,眼底的难过更加深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照影再见到苏枞,还是在昀城的一次饭局上。
那时候他从酒局上脱身,走到饭店的长廊上,有些微醺,这时看见一个顶年轻的小姑娘正在冲服务员大发脾气。
那个小姑娘喝得也有些多,又穿着高跟鞋,站都不大站不稳。不知道是自己撞到了服务员,还是服务员撞到了她,她蹭了一大块油污,不肯干休。
那个服务员也很年轻,勉强护着手里还没有砸到地上的盘子,听见对面的人不停数着身上的衣物饰品有多贵重,噙着眼泪,嘴上只知道念叨“对不起。”
陆照影有些看不惯,他走上前去,想替服务员解围,哪料那个小姑娘连他也一起怪上了。
陆照影正无奈,这时走来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小姑娘一看到来人就委屈了,拉住他的手,娇嗔:“我要气死了,这里的环境真不好,跟阅城也差得太远了。服务态度差得要死不说,连顾客素质都不行。我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陆照影正帮那个吓坏了的服务员端稳盘子,听见此语不由得好笑,但当他抬头看清来的那个人是谁时,只觉得更加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枞也是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苏先生,我之前说我看不惯你,现在,我已经是很想揍你了。”
苏枞勾起一个笑容:“彼此彼此。”
陈璐有些奇怪地将目光在苏枞和陆照影的身上转来转去,苏枞却扫了她一眼:“我送你回酒店去换衣服吧。”
陈璐看出陆照影怕是个不好得罪的,也不胡来了,娇声应好。
苏枞转身要走,陆照影却在后面一把拉住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苏枞,你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陈璐不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但觉得,指的好像不是她。
她突然想到了那个给苏枞戴上手上戒指的女人。
然而苏枞语气却是极其无所谓的,脸上的笑都没有收敛,只是反问:“你呢?”
陆照影看着他,苏枞淡漠说:“陆先生与其在这里管我的事情,不如多想想你自己,让我们都称心如意了。”
陆照影的脸上有了些惊讶,手却慢慢松开,苏枞抽出自己的胳膊,语调更加冷漠:“我等着离婚协议。”
他看了一眼陆照影,嘴边的笑意和眼神一样的冷漠:“但陆先生的喜帖,我就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