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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沉沉,冷风飒飒,席卷整个山头。
这日天气并不怎么好,但魔界的天气向来如此,众人早已习惯。
灰色裂石铺成的山崖之上,魔界大军浩浩荡荡站满山头。魔界大军皆着了暗色战甲,在这阴寒的天色下更显压抑。而人群当中,唯有崖顶一抹亮色,揽尽光华。
陵烟这日着了一袭鹅黄色长裙,墨色长发在风间轻舞,黛眉如远山,双眸如沉星,朝着前方空旷天际望去。
她看起来丝毫不像魔界之人。
没有哪个魔喜欢天天穿各种鲜亮的衣裳,也没有哪个魔会有这么一身浩然正气。
身为魔尊,陵烟是整个魔界至强的存在,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强势而不可抗拒,甚至有时会显得张扬跋扈。但这样一个人,身上不知为何却总有一股凛然不可触犯的气势,打架的时候一脸正气,杀人的时候一脸正气,就连打压属下满嘴胡言的时候也是一脸正气。
这使得整个魔界中人对她皆是又敬又怕。
现在,陵烟正在一脸正气的等人。
她等了很久,她大概已经有一万多年没有在等人这种事上花这么长的时间了。
许久之后,陵烟将名琉刀收回鞘中,转头问道:“你的消息当真没错?”
魔将青冥现在满头的汗,也不知是怕等到了人还是怕等不到人,他仰头看了看天日,却只看到了满头的乌云,于是他声音小了些,怂了些,“启禀魔尊,错不了,神界东天阁出了事,以为那批小仙是让咱们魔界抓的,现在正赶过来要找我们理论呢。”
“呵。”等了半日,衣上都染了飞尘,陵烟拿手一拂,冷笑道,“东天阁是什么玩意儿,里面都是些没什么修为的小仙,捉回来看他们哭?”
她说完这话,又想到一事:“神界来的是谁?”
“这……”青冥欲言又止,陵烟挑眉示意他说下去,他这才道:“这次是……神尊亲自前来。”
“神尊?”陵烟听见这话,带着嘲讽笑意的脸上罕见的收回了神情,她沉声道,“清光当真已经死了?”
清光是上一任神尊的名字。
陵烟身为魔界魔尊,与神界对抗少说也有两万个年头了,与神尊清光交手没有数千次也有数百次了,二者谁也奈何不得谁,两万年了也没有个胜负。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在与妖王的一场大战当中,清光身受重伤,为护众生耗尽神力,最后魂飞魄散。
神界因此大乱,两界斗争到这个时候才稍稍消停了些。
众人本以为魔界会趁此机会进攻神界,但对于陵烟来说,这种事情她还不屑于做。
所以整整一年来,陵烟待在魔界当中好吃好喝,偶尔处理魔界几场斗殴,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谁也没想到,陵烟她这份难得的好心,竟然就这么被神界当成了另有所图。
如今神界东天阁遭受攻击,神界想也没想,立即便笃定这事是魔界所做,陵烟好气又好笑,是以才会守在此地,想要看看神界这次能够扯出个什么歪理来。
谁想这一等,竟等来了新任神尊。
“新任神君是什么人?”闲来无聊,陵烟便又问了一句。
好歹是将要交战的对手,她总得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青冥叹了一口气,心道神尊都换了小半年了,自家魔尊大人竟现在才想起来问:“新任神尊沉玉,跟上任神尊一样,真身乃是千梧山上的凤凰。”
千梧山上的天火梧桐每过三万年才能出一只凤凰,这凤凰生来尊贵,拥有无上神力,历任神尊皆出自于此。
听到这里,陵烟不禁“嗤”地笑了起来。
“清光死得早,那小凤凰不是才刚出生就被拖去当神尊了吧?”
青冥埋着头,苦笑着算了算日子,继而抬头道:“他如今也该有……九百来岁了。”
陵烟又笑:“九百来岁多大点?”神魔动辄便是几千上万的岁数,九百岁在众人眼中的确还算得上是个小娃娃。
“真身有这么高么?”她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一番,继而无趣的甩了甩手,“那小凤凰怕是连飞都飞不动,难怪来得这么慢。”
青冥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应这句话,不过还好他已经不必再想这个问题了,天空中传来一声凤唳,那位新任神尊终于到了。
陵烟与青冥立在崖边,两人同时仰头看去。
原本阴沉的天色在此刻似是亮了起来,四周层层的云被一阵耀目金光渡上一层如灼烧般的颜色。那只凤凰昂首展翼,身姿傲然,浑身翎羽泛着绚丽色泽,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自每一根羽毛弥散而出。他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凛然看向陵烟,身后数百天神浩然肃立,皆等着神尊开口。
不愧是天神做派,也不愧是神界至尊,气势果然到位。
可惜,这只凤凰实在是小了点。
陵烟实在憋不住,看着眼前半人高的小凤凰,笑出了声。
凤凰清澈的鸣叫声再度自头顶传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位神尊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都泛着浩然正气,然而因为身材实在太过娇小,看在陵烟的眼里形象立即大打了折扣。
“汝便是魔尊陵烟?”
伴着陵烟的笑声,眼前的小凤凰终于开了口,是个青年的声音,清冽冷肃,与陵烟想象中丝毫不同。
陵烟终于也认真了些,将名琉刀拄在地上好整以暇的应道:“怎地?”毕竟是将来要战上数年的对手,总该好好认识一番。
神尊沉玉看不出什么动静来,但陵烟觉得那家伙定是皱了眉,片刻之后,他道:“本尊今日前来,是为东天阁……”
果然是这回事。
陵烟双目微眯,强硬的打断了对方的话:“东天阁的是不是魔界所为,你若是为了此事而来,现在可以回去了。我们交手的机会多得是,我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眼前的凤凰被打断了说话,看来有几分不悦,但让陵烟稍有些惊讶的是,这小凤凰年纪不大,心性却还不错,沉默一会儿才又道:“东天阁内中所留下的打斗痕迹,确是你魔界术法所致,你要如何……”
可惜他这一次仍是没能将话说完,陵烟将面色一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魔界做事向来磊落,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小凤凰,你若是再纠缠不休,我便要亲自动手送你回神界了。”
青冥在旁捂了脸,只道今日一场恶战恐怕又再所难免了。
陵烟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本以为这样就能够让神界之人听个明白,然而那位看起来性子沉稳的小神尊,不知是对“小凤凰”这三个字有了抵触之心,还是接连被打断了话语恼羞成怒,就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后,一道流光倏然袭来,待到陵烟回神之际,才发觉竟是那小凤凰不要命的冲了过来。
凤凰翅膀带着灼灼烈焰扑面而至,陵烟冷笑间抽出名琉刀,挥刀一斩,两人这般出手极快,谁也瞧不清谁的身影,只是天色在这片刻之间骤然而变,狂乱的魔息和神气纷乱涌动,震荡得两方人马连连后退。
光影缭乱间一片赤红羽毛飘然落地,而陵烟收刀入鞘,手臂上已经被这小凤凰给啄了道小口子。
陵烟低头看着臂上那道小小的伤口,顿时气笑了:“神尊真是了不起,我还以为你这小凤凰现在还只会喝醉琼仙露,没想到还会啄人了。”
就如同人界小孩是吃奶水长大一般,神界出生不久的小神小仙们都是喝醉琼仙露长大的,此物味道清甜可口,算得上是小仙们最喜欢的东西。
陵烟这般说,分明是在嘲讽神尊,她执刀在手,等着看着小凤凰愤怒的反击,好教训对方一番,谁知道等了片刻,那小凤凰竟忽的又敛了浑身张扬的凤羽,冷目朝她看来。
陵烟往他身后看,才发觉是对面有人劝住了这位神尊。
凤凰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你能证明,此事当真非魔界所为?”
陵烟嗤笑一声,在她看来,此事本就不是魔界所做,她本就没必要证明什么,但转念想到东天阁中还有魔界术法存在,又觉此事蹊跷。她念头一转,出乎众人意料的竟是点头答道:“三个月之内,我会查明真相告诉你。”
神尊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旁边的青冥眼见着神尊大人带着他身后一干天神掉头离去,有些不相信这一场战斗竟没能打起来。
“想什么,该打的我不会手软,今天这一仗没必要打。”陵烟轻笑一声自那处收回了视线,转而骂道,“那小凤凰脾气倒是不小,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让凤凰给啄了。”她说着又皱眉去看臂上伤口,还好伤得不重。
青冥连连称是,在这魔界谁也不敢说魔尊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陵烟沉吟片刻,也收了笑容,拍了青冥的肩道:“我有点事,要去一个地方,你就先回去吧。”
“魔尊大人。”眼见陵烟擦身而去,青冥连忙转头问道,“是去安岳镇吗?”
陵烟回过头来,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眼角些许笑容晒着暖意:“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