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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火烧了屁股,才知道之前的冷汗和紧张是那般多余。
当我吃力的将惨叫的小五拖上桥头,按着他的脑袋伏在一块并不算大,却刚好能掩住我们三人的黑石后时,红光已然漫天。
小五的屁股冒着黑烟,厚厚的帆布打制的防寒服被燎得见了肉,此时看来,和彼岸时的易轻荷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看着小五露在灼热空气中的腚,一片焦糊,不见有血,却闻到一股烤肉的味儿。我不由暗叹一声好险,差点就真成了挂索桥上的烧鸡。
灼热的气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缕寒意袭来,我才从黑石后直起身来。大海正举着手电察看小五的伤势,半晌不曾作声,只闻小五痛得直哼哼。
扭头间,彼侧的四人狼狈异常,身上还冒着缭缭青烟,寒热交替而成的风由彼侧而至,带来一股淡淡的焦臭味。
目光所及,却不见苏联人库尔斯基的踪影。我不由得微微一愣,心想莫不成这老毛子过都过了,还叫这波热浪给灼成了灰?
我晃了晃被热浪灼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暂时抛开脑中纷乱的想法,眼却敬畏的重新看向索桥下的黑暗。那不知是大自然的神工鬼斧,还是前人智慧的惊天之举。
寒热交替如此频繁,此时想来,实在叫人恐惧。
身侧小五哼哼叽叽,在大海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冒着脏字,咒骂着这鸟不拉屎,却能让人死的地方。
我回身看了看小五,想不明白怎么就偏偏烧了他的屁股,而不是脚。眼角余光一瞥,只见易轻荷四人正围着桥头的黑石打量,风吹过,四人身上簌簌飞扬起一阵黑灰。
我有些好奇,心想那黑石有什么好看的?念及于此,目光却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前的黑石,这一看,却就呆住了。
黑石依旧是黑石,只不过眼前的黑石,却非普通的黑色石头。
简单柔顺却传神的线条,在大刀阔斧劈斩而成的雕像上延展,非旦不觉得冲突,反而充满和谐。然而,就在这两种极端风格之下,却刻出了一尊让我寒毛倒竖的黑石雕像。
那狰狞的面目,九只形态各异的手,最重要的就是那朝天托举而起的双手,虽然此刻那双手里没有那可怖的血婴。
彻骨的寒意自脚底而生,至脑门不止。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惊惧不已看着眼前的黑石像。虽然比当日在迷魂凼湖底的石像小了何止一圈,此时看来依旧震慑心灵。
大海似有所觉,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挪着脚步,离那黑石像更远了些,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大海的疑问。并非是不敢说与大海听,而是连我自己都无从说起,因为这事太过玄奇。
古格王陵和四川腹地的湖底诡秘有联系?说出来,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打量起四周的情形来。一看之下,才惊觉此处之险绝,奇绝。脚下之地,乃是一道伸展自崖壁,算不得宽阔的石梁。
索桥自彼岸而来,至雕像处止。雕像之后,石梁之上却是一条修整得异常平坦的黑色道路,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是一盏黑石雕刻的宫灯。
只是千百年过去,不知灯中是否留有灯油,能否重燃当年的光明。
见得此番情形,我心中突兀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古墓神道来,眼前石梁上的黑色道路,莫不就是古格王陵前的神道?
恰在此时,易轻荷打一声呼哨,随即一道手电光束隔着黑色神道照在我的脸上。我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明。
“没事吧,没死就走吧。”
易轻荷的声音有些冷,兴许是不见库尔斯基,也许是见到神道就在眼前,古格王陵也便触手可及,我很快就是无用之人。
我下意识挥挥手,想要把那恼人的手电光挡开,易轻荷却也适时的收回手电,照亮她脚下的路。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双眼开合间,重新适应原本的晦暗。
一步踏出,踩上了神道,手电照去,竟是纤尘不染,神道上细细的凿痕清晰可辨。神道笔直向前延伸,没入崖壁的黑暗中。
我抽出天罗伞,缓缓又踏出一步。
“不用这般小心,神道为后人祭祀所留,岂会有凶险。”
易轻荷说得很干脆笃定,说话间已是一脚踩了上来,举起手电朝前方一指,其意不言自明。话虽如此,可我走得依旧小心谨慎。
彼岸甬道中的机关,杀死了黄河,钉死了黄鼠狼,我却又怎能这般就信了易轻荷,说不得一步踩错,便万事皆休。
石梁上的神道并不算长,不过百步,便已到尽头,又有两尊九臂怒目黑石雕像立于神道两侧,崖壁之前。神道便在那两尊雕像之间,悠然进了崖壁。
我抬头看了看,却见神道竟是修在山体裂隙之中,山体不知裂了多高远,手电光束照不到裂隙顶端,而我自也看不透其上幽深的黑暗。
走过雕像,走进裂隙,看着神道一侧那深不见底的沟壑裂痕,踩着三尺三寸宽的神道,尤有惧意。道旁的黑石宫灯恰如沉默的卫士,冷眼看着我们这群闯入者。
身后的寒流与热浪离得远了,不复有多余的感觉,只有神道下幽深沟壑中时不时汹涌而起的风,刮着周遭的黑石呜呜怪响,仿若沉睡于此的主人的警告。
。。。。。。
听着身后小五时不时的哼哼,我有些烦腻。神道绵长,却终有尽头。当我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时,瞳孔却骤然缩紧。
白色的九层祭坛,就这般出现在眼前,登坛的白石阶,以及那层层而上的祭坛环形外沿,无数的宫灯正熊熊燃烧,炙烈的光照得祭坛周围如白昼,刺得眼睛生疼,也惊得心脏狂跳在宫灯照耀下,祭坛周围层层叠叠的棺材,散发着一阵阵阴沉腐烂的气息。
我揉揉眼睛,难以置信而又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暗想着这是不是幻觉?在这幽深的地下,在无数棺材环绕中,怎么会有依旧燃烧的宫灯,而那白色祭坛却显得那般圣洁。
一隅圣洁,压倒了一片沉腐。
身后,易轻荷微颤着与我擦身而过,仰着看向反身着宫灯光芒,而蒙上一层淡淡白光的祭坛。良久,却摇头说:“不,不应该是这里。”
为眼前情形震慑心神的众人或早或晚,渐渐的收回心神,脸上却依旧难掩惊诧震骇之色,不知是谁喃喃说:“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
长明灯?我心神一震,听多的关于古墓长明灯的传说,那不过是古人美好的意愿,照亮亡人成仙的道路,终究只是古人的梦。墓门一闭,灯灭如人死。
眯眼间,只见蒙着白光的阶梯上,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正缓缓拾级而上,看不清那背影属于谁,是无踪的库尔斯基,还是长笑离开的刘二爷?
易轻荷也看到了,神色变幻间,已是箭步前行,踏上了白色石阶,踩着光辉,径直去了。诸人见状,亦是不甘落后,沉默而默契的跟着易轻荷踏上了发散着辉的石阶。
我扭头看了看大海,随后大步走去。
当踏上白色石阶,才觉祭坛之宏大伟岸,从神道穿过的裂隙中有风吹来,却好似吹不散祭坛的光辉,也拂不动宫灯的火苗。
祭坛周围层叠的棺材,在祭坛光辉的照耀下,也似乎变得圣洁起来,那沉重的陈腐气息,被一扫而空,有腐朽棺木中露出的白骨,与祭坛的白相衬相映,竟也似飘散着圣光。
我数着脚下的石阶,九层祭坛,九十九阶而达顶端。而顶端地面绘制着九宫八卦,八尊九臂怒目黑石雕像立于八方,居中却坐了一人。
风起,拂动那人的白发白须白眉白袍,似有飘然欲仙之感。我怔然看向那人,低眉垂目,双手置于双膝之上,似拈了一指兰花。蒙蒙光辉笼罩下,不惹尘埃,超然脱俗。
白衣胜雪,白发似雪,他披着圣光。
“他,是死,是活?”
有人艰难的问着,然而,此时此地又有谁能回答。也许,只有那盘膝坐于八卦中心,阴阳之上的老人,才能回答。
可他由始至终,不曾看我们一眼,紧闭的双唇不曾开合一次,兴许是死了吧。
易轻荷侧头看了一眼满脸不可思议,浑身微微颤抖的库尔斯基,脸色不豫。想必库尔斯基的酬劳,至少冒险过索桥的五十万,怕是要就此作了泡影。
库尔斯基恍若未觉,抖着双唇,说“易...易小姐,你们中国真是太神奇了。”
易轻荷收回冰冷的目光,未有回答半个字。想来易轻荷对库尔斯基此举甚是不满,若非库尔斯基还有用处,怕是早已叫易轻荷拿枪崩了。
“刘二爷,去了哪里?”
易轻荷突兀的问了一句,众人闻言尽皆怔住。的确,索桥连着神道,神道通向此处,此处这般玄奇。按理刘二爷应当出现在这里,可他依旧无踪。
没有人能回答,因为没有人是刘二爷。
“周通,你过去。”
易轻荷轻描淡写,我苦笑一声,取出天罗伞,继续去趟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