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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孟方祈回a市那天，秦知络只去医院上了半天班，下午还是请假了，纵然她表面表现得有多不在乎，然这样的时刻她没必要强撑，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秦知络穿着一件深色风衣，从背后看一点不像孕妇，正面看也只是肚子那块凸起来了。孟方祈刚开始心绪还未起伏，望着秦知络还是尖尖的下巴，说道：“不管乐不乐意吃，多少都要吃。想吃什么就买，我都给报销。”
秦知络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这两天也研究了，孕期都是有专门的食谱的，我回头给你列一个。”
秦知络本想说不用这么费事，到了一定的月份需要补点什么，她自己加点就好，但想着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她还是点头了。
“有什么缺的，就给我打电话。”
秦知络抬头，“给你打电话顶什么用？你在a市照顾好自己，我这边不用担心。”
孟方祈耙了耙头发，确实给他打电话有什么用，他就算是赶过来送都来不及。他轻叹了一口气，“把这边的同事电话留给你，你有事找他？”
秦知络摇头，她不是乐意麻烦人的性格。孟方祈还想再说点什么，广播已经开始催促登机了。
孟方祈拉着箱子往前走，秦知络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孟方祈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就看见不远处，人群中挺着肚子的秦知络。一群人来来往往，就她站在那一动不动，还眼神迷迷胧胧，不知道站在那琢磨什么。孟方祈回转身站定，第一个念头是，真是个傻姑娘，傻站在那被撞到了怎么办。
他想抱抱她。
秦知络看着大厅上方来回滚动的大屏幕，脑袋里就在盘算时间，d市离a市这么近，航程很短，而她家住的离机场这么远，他们会不会同时到家？思及此，秦知络默默吐槽了一下d市的交通现状。正想发笑时，耳边似有人沉声问道：“怎么还不走？”
秦知络偏头，“你怎么还不走？”
“抱抱再走。”话音落，他就伸臂拥住了她。
他抱得很轻，把挤着她的肚子。秦知络愣了三秒才环住他的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她身~子抖了抖。
“冷？”
秦知络把鼻子埋在他的肩膀上深嗅了一下，“不冷。”
“那抖什么？”
秦知络不知道抖什么，就是他说抱她时，她情不自禁的动作。
孟方祈双臂紧了紧，然后松开她，把她的风衣给扣上了，又低声说道：“真要走了。”
这下子是秦知络推他走的，两人算是同时转身。
孟方祈回d市后，两人的生活恢复如常，一个星期两三通电话，聊的多是孩子，两人一直规避的一个话题是婚后，孩子生了还这样异地吗。秦知络清楚孟方祈那边的情况，她不想他为难，婚姻里少不了牺牲，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可以做出牺牲。
到怀孕第十六周，恰好秦知络又去做孕检，现在正是查胎儿性别的最好时期。b超室里的医生是熟人，一边做检查，秦知络躺在检查床上问道：“我给孩子准备的粉红色的小衣服，你说合适吗？邱医生。”
邱医生觑了秦知络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在电脑屏上，“合适，粉红色好看。”
秦知络抿嘴笑了笑，“邱医生满月酒你一定要来。”
当晚回去，秦知络还没吃饭，先给孟方祈打了个电话。孟方祈那头接得很快，而且也很安静，他嗓音沙哑，“知络，怎么了？”
秦知络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选择直接明了告诉他，“孩子是女孩。”
“啊？”孟方祈没反应过来。
“我说孩子性别是女。”秦知络说着还有点激动了。
“你查性别了？”
孟方祈手上的烟灰断了一截，落在桌子上，他拿过一旁的文件夹挥了两下，旁边的人嫌他这个动作，拿着卫生纸帮他擦，他则直接起身走出去了，全然不顾这一屋人。
“谁让你查的？”他才走到门口就质问道。
秦知络就像是头上被突兀地浇了一盆冷水，嗫嚅道：“我做孕检，顺便。”
孟方祈把烟头按在垃圾桶上方的的烟灰缸里，顿了一息，“知络，我说喜欢小闺女就是随口一说，真是儿子我也喜欢。”
秦知络被他刚刚的语气唬住了，全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半天嘀咕道：“我自个好奇。”
“好奇什么？生个咱不满意，就再生一个，不是二胎政策都放开了吗。”孟方祈站在走廊上，望着窗外。十二月份要到了，看天气预报说d市会下雪，不知道她现在肚子有多大了，到时候路上结冰了，那么滑能不能走稳。
秦知络就像是犯错的小朋友，挨了他这一顿训。像是很委屈，但要她说出委屈什么，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你现在满意吗？”秦知络问道。
孟方祈轻笑，“能不满意吗。今天穿了几件衣服？”
秦知络被他突然的转移话题弄的不知所措，还认真扒拉了一下毛衣，老老实实回答道：“两件。”
孟方祈的音量又提起来了，“你们那这么冷，要下雪了，你穿这么少。”
秦知络瞥了眼对面窗户上反射出来的，裹成球的自己，耐心解释道：“穿一件羽绒服一件毛衣不少了。”
孟方祈在电话这头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那不算少。”
“你以为我穿多薄？”
“件数算错了。”
秦知络微微思索，懂了点，蓦地觉得地暖真热，回来应该换掉羽绒服了。于是她应付了那头的孟方祈两句，就把电话撂了。
孟方祈重新回到屋内，直接招呼道：“会散了别急着走，今晚我请吃饭。”
“队长，接个电话回来这么开心，什么喜事？”
“家属来喜事了。”
众人皆知道孟方祈前段时间结婚了，不过没见过对方，如今看接个电话回来就喜成这样，八成是有了呗。
秦知络这边隔了两天接到了岑矜打来的电话。
岑矜的声音很雀跃，“嫂子，没有打扰你睡觉吧？我可是掐着点打来的。”
秦知络现在听着岑矜这么叫她还是会有些发懵，懵过之后就是涌上心头的甜，她柔声应：“没有，正好闲着。”
“听我哥说真是小闺女，应该让他来照顾你的，他们设计院不是在d市开分院吗，让他申请调过来吧。”岑矜建议道。
“不用，我这边有人照顾，而且他过来了没人陪虹姨他们。”
岑矜清越的笑声自电话里传来，“现在不用他管，有褚医生就够了。”
秦知络听着岑矜的语气，心里不无羡慕，这才是夫妻正常的氛围吧。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岑矜不傻，秦知络话语间的生疏，她能明白。这么一想，她倒挺内疚，她如果不出国，孟方祈不用这样累，需要顾两头。
结束了通话，岑矜又给褚再清打了一个过去。
褚再清那头接电话的不是本人，是个小姑娘，岑矜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一颗心倏地就吊起来了，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说道：“我找褚再清，麻烦把手机给他。”
“不好意思，褚老师正在做实验，您待会打来罢。”小姑娘礼貌地作答。
“他现在是在无菌环境里吗？”
“不是，褚老师就在旁边提取药物。”
岑矜听懂了，手不空着，但电话都让人随便接了，几天不见，他还学会这毛病了。她运了一口气，温柔地说道：“亲爱的，那你能不能举着手机，让他接下电话。”
小姑娘像是有些为难，还是应了声好。
褚再清正忙着做离心试验，因为是新的离心机，怕这批新来的实验员使用出安全问题，这几次的操作都是他亲自来的。看着小姑娘举着他手机过来，他微皱眉，“不是说了告诉对方，我忙完就回拨过去吗？”
“好像不是实验材料供应商打来的。”小姑娘忆起对方有些不善的语气，她猜她可能是闯祸了。
褚再清因为最近不在临床，他把手机号码给换了，毕竟之前的电话号码很多病人都知道，经常还是会有人打过来，他应付起来有点累。而之前的联系人都是存在电话卡里的，这回他就靠脑子记电话号码了，一个联系人没存。
他把手套摘了，接过了电话，一看，他真没料到岑矜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褚老师——是小姑娘给你举着手机的吗？”岑矜哼哼道。
“不要阴阳怪气讲话。”褚再清又走远了点。
“当了老师都会训人了。”
“训你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个点不睡觉，打电话干什么？”褚再清抬腕看了一眼表，北京时间上午十一点，那匈牙利的时间就是凌晨四点。
岑矜瞬间变得可怜兮兮，“特别想你，睡一半醒来，想让你抱抱我，最好再亲我一下。”
“矜宝，还有十个月就回来了。”
“你记得我还有十个月回来就好，小姑娘什么的就甭想勾~搭了。”岑矜声音又骤然变冷。
“不敢，刚接电话的那人已经快被你吓死了。”
“那是你们实验室招的人太胆小，这样能抓大白鼠吗？”
褚再清轻嗤，着实不懂她这毫无逻辑的比喻。
走廊那头有人在唤褚再清了，他挂电话前一刻，沉着声说道：“这个忌口期比上一个还磨人，摸都摸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