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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知道那位病人跟自己住一栋楼,岑矜这下子也想起来过年那次在雪地里遇到褚再清是怎么回事了。
岑矜特意还找李毓虹打听了一下情况,问楼里有没有谁是新搬来的。李毓虹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思索了一会说道:“有,就住在一楼,一家都是d市人,听说因为是儿子考取了药监局的公务员,就买了个老职工的二手房,全搬过来了。”
“家里情况怎么样?”岑矜继续询问
“这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年下半年才搬过来。不过最近听说家里的老太太生病了,早前还去广场那看过我们跳舞,这好久都没去了。”李毓虹看向岑矜的眼神里带着狐疑。
“老太太是我们科里的病人。”岑矜说。
“什么病?”李毓虹随口问道。
“病人*。”岑矜丢下这几个字就回房里了。
作为保安医闹时替医生挡了一刀,这算是极大的恩情。可是如今医生本人已经不在了,而还恩情的事褚再清还在做,岑矜猜也许这是他的一种寄托,他替不在了的哥哥在做这些事。不论她和褚再清有没有在一起,她都很欣赏甚至是钦佩他的做法。
岑矜想为褚再清做点什么,可是她能做到褚再清都能做到。
周一上班,岑矜又在等电梯时遇到乔蹊了。乔蹊看向岑矜的眼神有闪避,打招呼时音调也不高。岑矜也没说什么,一声问候过后,两人就安静了。岑矜眼睛看着电梯的楼层一点点地跳跃,想着该是重新给岑靖波找个医生扎针了。那一场表明心意的戏码虽然最后说是玩笑话,可是她不得不避这个嫌,如果她想让褚再清做到的事,她自己得先做到。
岑矜对于男女关系认识得简单,男女之间如果不是工作关系,不是情侣关系,还是私交过多,那逃不脱暧昧,她不喜欢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早前她觉得和乔蹊是工作关系,毕竟岑靖波是他的病人,后来似乎私下交流太多了,而她也麻烦他太多事了,但现在既然她不能和他在一起,莫不如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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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矜想到褚再清说是因为医药费的原因,那位病人才出院的,于是她就找护士长问了一下他们在这住了一周大约用了多少钱。护士长只给岑矜打印了其中一天的账单,说是其他天的都差不多,再就是加上手术费和手术前的检查费。
岑矜看着一天五六千的账单,眉头久久没有舒展。所谓一场大病压垮一个家庭就是这样。医保报销只占一部分比例,而且很多药都不报销,而民政补偿也不会拨下来的那么快,像是大病补偿都是一年一统计。
护士长看着岑矜这样子,问道:“病人觉得我们收费有问题?”
“没有,我就看一下。”
“上个周五这位病人的儿子和闺女在病房外吵了一大架。儿子要治下去,想要作为女儿的也拿医药费出来。可是女儿已经出嫁了,拿钱得看婆家脸色,自己家庭负担也重,拿了两万块钱已经不愿意再掏了。”护士长见惯了这种事情,说出来脸表情都没变一下,示意岑矜凑近,她又说道:“一直来看他们的咱医院褚医生还给他们的就诊卡上充了一万块钱呢。”
“他们出院主治医生同意了?”
“当然不同意了,可是没钱了,总不能咱医院给倒贴吧。回去家里人好好陪着罢,最后一段路了。”护士长说。
岑矜听着心里很堵,把账单撕成碎片扔在垃圾桶,然后回办公室了。刚进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了上回做手术的李医生,他嘴上骂骂咧咧的,似乎是在说病人不遵医嘱,导致康复过程不好,反倒怪起他来了。
岑矜原本想向他也问问情况的,一看这情形,她噤声了。
这晚回家,岑矜敲响了一楼的门。来开门的就是前几天在医院还聊过天的年轻男人,他看着岑矜很吃惊,但疑问更多。
“我们应该在医院见过,我是岑矜。”
“岑医生,有什么事吗?我叫郑光。”
“我其实也住这一栋楼的,住在五楼。我方便进来坐会吗?”岑矜的余光越过郑光窥向屋内。屋里的装修很老,能看出来是装修有些年头了,而且家具也很简单。
“当然当然,赶快进来。”郑光侧身给岑矜让出一条道来。
岑矜坐在沙发上,趁着郑光给她倒茶,她就在酝酿怎么开口。然郑光还没回来,从卧室里走出来了一位老人,他听完岑矜的自我介绍,忙不迭地说让她看看老伴,问她说浑身骨头疼怎么办。
岑矜听着他讲症状,估摸着应该是已经骨转移了,却又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老人原来就是替褚再清大哥挡过一刀的保安,她全身的神经末梢一下子就被刺激了,整个的心情状态变得复杂,有激动,有悲哀,有敬佩,还有太多描述不出来的情绪。
“吃点止疼药。”
“不是说止疼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吗?”老人急忙问道。
“适当吃止疼药不碍事的,如果太疼了,会影响病人的心情,那样对刀口愈合也不好。”岑矜耐心地解释。
正好郑光倒茶也回来了,他似带着气,“就这两天还是得回医院住院去,在家我们怎么照顾得周到。”
老人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终没有说什么话。
“郑光,我能和你谈谈吗?”岑矜被这个家里的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人觑了岑矜一眼,然后默默地回刚刚的那间卧室了。
“我就以一个邻居的身份来找你好像支撑不住让你相信我说的话,我是褚再清的女朋友。但我绝对不是来当他的什么说客,我以我自己的名义来。我在医院也看了阿姨住院的每日清单,确实是很大一笔开销。这样吧,所有的医药费先由我垫付,我会努力去替你争取我们科里的内部价,你给我一张欠条。这张欠条你给褚再清打怕他不让你还,但是,我的必须还给我,这是我嫁妆。”岑矜说着,眼眸却看向茶几上的花,“如果我和褚再清十分幸运走到了最后,那时候你可以当份子钱随给我。”
“岑医生,我接受不了。”郑光抬头看着岑矜脸上的淡笑,眼睛酸痛。
“还是觉得受不起?”
“你不怕我跑路了?”
“那到时候我就赖褚医生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懂法律,我们就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让他当个担保人罢。”岑矜俏皮地笑了笑。
“我在这上班的工资不高。”
“起码是个旱涝保收的工作。我父亲以前就是和你一个单位的,不过运气不太好,正要到升副局长的时候,脑溢血了。”岑矜如今想来让岑靖波早早地病退休息也好,毕竟官场的尔虞我诈太费精力了。
郑光就这样被岑矜说服了,而他准备去拿笔纸时,卧室里刚刚的那位老人冲出来了,“郑光,我不同意。这些年褚医生为我们做的够多了,人家大哥都不在了,我们有什么资格拿钱。”
岑矜看着老人平静地开口:“我刚刚给您说了我也是一位医生,您大可当我是一个听了您曾经的事迹很感动的人,毕竟现在医闹这么频繁发生,再说我们不是上下楼住着吗?我觉得我可不止褚再清女朋友这一个身份来帮助您。或者您想,我这么做,其实在取悦我男朋友,让他少担心一些事。”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对着郑光点了点头。
郑光拿着黑色笔在白纸写上了欠条两个字,正准备往下写时,岑矜却制止住了他,“我们给担保人打个电话。”
很短暂的嘟声后,褚再清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过来,“矜宝?”
这一声让满屋的人莞尔。
“褚再清,你别挂电话。”
“我不挂电话,有事?”
“反正,你别挂电话。”岑矜一面示意郑光快写,一面和褚再清在电话里闲聊。最后她潦草地签上名字,“我很好,没事。就无聊想给你打个电话,挂了吧。”
褚再清不挂,岑矜把它按掉了。
岑矜临走前,交代道:“医院最近床位紧张,我明天会争取给你们安排一张。至于医院内部的费用如护理费、床位费和空调费这类的费用我会跟护士长好好商议的,把费用压到最低,你们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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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回去岑矜查了自己的存款,觉得并不够,私底下又找孟方祈借了一点。其实做这样一桩事的风险不小,就算人不跑路,但何时能还清真还说不一定。可岑矜愿意就此一搏,为了她自己的同情心,为了褚再清,就算是牵强地为了医闹的受害者。
第二天,郑光果然带着母亲过来住院了。这一回褚再清不知道,岑矜替他们忙活了一通。
到下午时,褚再清还是知晓了,他过来时岑矜正好从隔壁病房出来,“褚医生,下午好。”岑矜语气轻松自然。
“昨天打电话真不是被绑架了?”昨晚,褚再清后来还是打电话过来了,对着岑矜好一番盘问,觉得她是不是被人威胁,或者绑架了。
“你脸真大,打个电话绑匪就放了我了?”岑矜嗤笑。
“回头找你算账。”褚再清丢下这一句话,就进病房了。
褚再清在病房里没问郑光怎么又来住院了,依旧只留了那一句话,“有困难找我。”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是去找了岑矜。岑矜正在和病人谈话,褚再清瞧着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等岑矜谈完已经是一二十分钟后的事了,她甫一抬头就瞧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而且这个背影还只有一半。一身白衣被他穿得服服帖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但他的肤色不白。这是哪个老师新来的实习生?岑矜没有收回目光,心里忍不住窃喜,看来科里来了个帅医生。
然当这人脚下一移,进屋了,岑矜迅速低头,咬牙骂了一句自己眼神忒不好。褚再清缓缓地走过来坐在岑矜对面,“上回去江南给你带了件礼物,晚上给你。”
“又要算账又要给我礼物,我信哪个?”岑矜撇嘴。
“先算账,礼物就当赔偿。”褚再清压低嗓音说道。
岑矜想着两人不过在外面吃饭,谅他也不会怎么样,欣然应允了,毕竟还有礼物拿,“我在哪等你?”
“等电梯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褚再清说完就走了,岑矜却又再次遭到了围击。
“嗯,就是他一直来看的病人和我住一栋楼,这不是聊聊天嘛。”岑矜可觉得偷摸谈恋爱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