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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见首不见尾。
合同陆韶早已拟好了的,条条合情合理、细节入微;人他也早已约好了的,就在陆泽大哥的办公室里等着。颜微妮只是大体看了看便签上她的大名,签了合同,大家又开了二十分钟的茶话会了解买家卖家,增进感情。
然后,陆韶就把颜微妮送回了学校,赶在下午上课铃声之前。
再然后,他不知何时、不知何方式重返水木。
周六,颜微妮骑着自行车回徐家村。
刚骑出一里地,就被陆天追上。天哪!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起了个大早,偷偷的出门,还是被他追上了。
“小妮子!你又不叫我,你又一个人偷偷的去看徐爷爷,你,你为什么不叫我不等我不和我一起?”一追上,陆天手便搭在颜微妮的车把上,气吁吁的发火,质问。
为什么?陆天,难道你不明白吗?
虽然我们俱是少年面,却是中年的心智,哦,他不是,活到老也只怕是个老顽童。
“你不是成立了一个乐队吗?周末不需要练吗?”颜微妮问的陆天一滞,过了一会儿,他才理直气壮的回答:“玩乐队哪有去看徐爷爷重要?”
陆天,我们之间,难道非要说开了才行吗?不能意会而行止吗?
到了徐家村曾经的东院,颜微妮把陆韶带的东西给徐爷爷,又把孟玉琴做的衣服拿出来,现在吃是管不上老爷子了,一年四季的衣服得跟上。
中午又在陆天的各种挑剔下炒了菜做了饭,三个人边吃边聊,徐爷爷说高金凤还是每天让黎轩轩送饭菜,现在海玲也隔三差五的往这边跑。
徐爷爷说起海玲,脸上现出笑来,眼边的皱纹都更深了些。
大家都是明眼人,谁是个出挑的,一眼就看的出。
人,中国人,还是认血脉的,看本家出了个好的,徐爷爷心里也高兴。之前,老徐家那么多的事情求到徐爷爷这边,他不是不想帮,是不想破坏规矩昧着心去帮!
饭后,颜微妮去了高金凤家,电话里说,她寻了两个做缝纫的好手。
到了家,都太熟了,也不用说客气话。高金凤说:“找了两个,都是邻村的,一个19岁,一个20岁,都已经说了对象,所以干也就干个三四年,就得回村结婚生娃了。”
“没事,三四年也行。最重要的是手巧。”
“手都挺巧的,比朵朵比不上,肯定不比你桂桂姐差的。”高金凤倒是实在的很,她也知道女儿手是算不上一等巧的。
“桂桂姐说话声好听啊,脾气也好,现在店里的客人都是我桂桂姐接待,就没有红过脸一次!”
“那倒是真的,你桂桂姐就沾这么一个性子好!我给你访的那两个在家也都是排行老大,都属于吃苦耐劳型的,和你桂桂姐也都认识。”
“那太好了,都是发小,桂桂姐好管理。”
“啥?”高金凤是耳聪目明脑筋活泛的人,一下就听出味来了,问:“妮儿,你刚才说啥?桂桂那脾气软的乎的,她能管了人吗?”
“啥事还不是在于练嘛!大姨,我想好了,以后再招人就都让桂桂姐和朵朵去管理,朵朵负责严把质量关,桂桂姐负责沟通管理。”
真是没有想到,之前半夜醒来,还暗自寻思着桂桂这拉拉不圆油、抻抻不长长的以后怎么顶起家门,怎么还能当起官来了?高金凤脸上笑的都合不拢了:“哎!行!妮儿,你说了算。”
中国人有官瘾的人还真不少,就连在厂里做个车间主任,甚至是班长,反正,管人就是官。
“那么,大姨,您给那两个姐姐捎信,就说明天吃了晌午饭到您家里来,我和陆天骑车子带她们去省城。”
酸葡萄又开始皱眉头:这小妮子胆敢又将他的后车座分配给别人!可再怎么皱颜微妮都当作看不见,也不能总皱着,就自己慢慢的舒展开了,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说完这事,高金凤面露犹豫之色,欲说还休。
“大姨,啥事?”
“唉!算了,没事。”高金凤这么说着,打算自己扛过去。
“啥事?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主意。”
“嗯,”沉吟了半天,高金凤还是说了出来:“妮儿,是这样,你大姨夫不是兄弟两个吗?他还有个弟弟,叫黎为民,也生了两个女儿。老大叫莹莹,比桂桂小不了多少。”
听话听音,颜微妮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大姨要说什么。
“莹莹这孩子吧也不是坏的,就是……”高金凤犹豫了好几晚上,都没有想好要不要把莹莹送到颜微妮那里去,一个是外甥女,一个是侄女。
“大姨,我知道莹莹姐也是个能干的,整天的打草喂牛,把她家那两头牛喂的膘肥毛滑、精壮精壮的。”
“是呢,莹莹要不是个好孩子,我指定不给你说。前几天莹莹她娘往我这里来了一趟,说想让莹莹跟着桂桂学做衣服。你说我要是拒了吧,显得我这个当大娘的不疼莹莹,要是答应了吧,又怕给你添麻烦。”
“大姨,莹莹姐读到几年级啊?”
“唉!莹莹就吃亏在没有上过学!上到小学二年级,她娘就不让她上了,让莹莹辍学打草喂牛,我劝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劝过来。”
“哦,莹莹的妹妹呢?”
“你说晶晶啊,也是到了小学二年级就不上了!怪就怪她娘,目光短浅,就舍不得那几块钱的书本费!说什么姑娘反正是嫁人的,读再多书还不是得给人家生孩子!”
别觉得不可思议,以前,这么愚蠢的思想不在少数,亏了多少女孩子!埋没了多少的人才!反而像高金凤这样有见识的是少之又少。
拿了几年的镰刀,手上的茧子都老厚了,再上手缝纫?
颜微妮说:“大姨,您别为难,您的亲侄女也是我的表妹,我肯定放在心上。现在省城的裁缝店刚开始起步,是关键时候。大棚蔬菜呢也有大姨夫徐村长徐爷爷和海泽,我之前不是向您提过养鸡养猪养牛的事吗?”
“对,对,我正想和你说,我刚养了十几只小母鸡,还要了几只小猪崽。”
“大姨,您只要有肉类蛋类要卖,到时候直接放在来拉蔬菜的车上一起运走就行。大姨,我想莹莹姐姐是不是可以先和您一起养养鸡啊猪啊牛啊,等裁缝店那边理顺了,我再看看。其实,不管做啥,只要做的好,行行出状元,您看徐海泽种蔬菜不也挺好的嘛。”
“行,那我就这么回莹莹她娘。”
“嗯,大姨您办事我放心,我还想着这肉类蛋类的就归您负责呢,您可以自己养,可以叫其他人养您负责收,反正我只从您手里买,只和您结账。”
“哎呀呀,妮儿啊,你可真相信大姨!”
“您也要相信您自己啊,大姨,我看好您。”
颜微妮活了这么多年,见了这么多人,发现了一个□□不离十的事,就是:很多中国女人,盲目自谦或是自卑,明明很聪明很能干也很美的女人,却早早的放弃了自己,就想围着孩子锅台转,一心一意的培养老公。
这样有两个结果,一是老公仍旧碌碌无为,女人就会越来越唠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失败者相看两厌。
另一种结果则是老公飞黄腾达,鲤鱼跃龙门,穷窝窝里飞出个金凤凰。这样也会有两个结果,一是踹掉曾经呕心沥血的黄脸婆,迎娶美艳小娇妻;二是迫于心里的责任感道德感,糟糠之妻不下堂,却外面彩旗飘飘。
她曾是后者。
经过之后才明白,女人靠的永远是自己,爱他人之前先要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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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姨家往徐爷爷家回的路上,酸葡萄意外的不发一言,低头走路。
真是不寻常。
颜微妮笑笑:“怎么?是不是觉得我钻到钱眼里太深,你怎么拉也拉不回来了?放弃拯救如此铜臭的我了吗?”
“没有,”陆天还是低着头,双手插着裤兜,每次和她在一起,看她说的话看她做的事,他知道他和她是如此的不同,但是他喜欢这种不同。他说:“你这样挺好。”
真是不寻常!陆天竟然回答的如此正经。
“你这样也很好,天天开开心心的,想弹钢琴就弹钢琴,想弹吉它就弹吉他,想吹口哨就吹口哨,想唱就唱,想笑就笑……”
“可惜,不是你喜欢的样子……”陆天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不可闻,也许,他就是不想被听到,可惜没有压住心声,这心声冲口而出。
颜微妮也假装没有听到,其实她很想说:你的样子,你自己喜欢就好。
这天晚上,酸葡萄扰民了很久,他在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葡萄架下弹了很久很久的吉它,弹到夜深,搞艺术的总是这样,搞创作的总是这样,要么不做,一有灵感就没完没了,不到完美誓不罢休。
听的出,陆天在进行原创,这首曲子,颜微妮从来没有听过。
也许这曲子在懂行的人耳中美妙的像是天籁之音,可惜颜微妮五音不全,做不了俞伯牙的钟子期。
颜微妮展开信纸,陆韶问过她两遍食品一体化的进展,今天下午,肉类蛋类已经有了小萌芽,她要及时汇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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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凤访的那两个缝纫工,一个叫大红,一个叫大美,对,她们都有妹妹,分别叫小红和小美。颜微妮打眼瞄了那么一瞄,嗯,不错,都是淳朴的农村大姑娘。
回到省城,颜微妮先把大红和大美送到裁缝店里,安排住宿,和王琴三个人住一间。放下行李吃了饭,又让大红和大美裁了裁衣服踩了踩缝纫机看了看她两个的手艺,嗯,大姨说的不错,确实中上水平。
颜微妮按了按双眉之间,当即决定,还是孟玉琴和桂桂负责接待顾客,量尺寸,结账;朵朵负责全部的裁剪;王琴大红大美负责大块面积像裤腿、衣片的缝制,细节像上腰、纳褶子、扣领子还是得朵朵处理。
虽然达不到流水线,但是也算是发挥个人的特长。
“蝴蝶结领带”和“泡泡肩褶皱领”已经被别家抄袭了去,颜微妮又画了几款服装图,主要还是在领子(圆领还是尖领?大圆领还是小圆领?大尖领还是小尖领?),领口(要不要纳褶?大褶还是小细褶?),肩部(平袖还是泡泡袖?),袖口做特别处理。
颜微妮提着笔,想了想,又画了两款特别的,还是一套:上衣是大荷叶领,顾名思义,这款上衣的特别之处就是领子,领子比较大,形状就像是荷叶中间挖了一个洞套在脖子上,配色通常是白色的荷叶领配碎花大身,当然也可以是白色的荷叶领配素色大身。
裤子也别出心裁,不是扎在里面被上衣下摆盖住,而是□□的将上衣下摆扎在裤腰里面。既然露在外面,就需要做些装饰,颜微妮采用裤子本身的面料做了个蝴蝶结,可放前腰,可放后腰,看个人喜好。
八十九十年代流行的所有所有的款式都在颜微妮脑海中装着呢,那是她之前吃饭的本事,现在做起来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这个时候女人们爱美的眼睛刚刚睁开,稍有变化,便引起跟风的热潮。颜微妮预感这一套大荷叶领和蝴蝶结裤样品一做出来一摆到店面上,就会激发省城所有女人的爱美之心,让她们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衣服手不自觉的去掏钱包。
这将会是白热化、灼热的抢购热潮。
颜微妮将这一套款式图合起来,她要去买一大批的布料,她要去给高金凤打电话,让她接着招好的缝纫工,但求最快,更求最好。
朵朵太忙,颜微妮自己就上手将这套衣服做出来,以前写写画画,出出主意也就算了,这一上手就裁剪缝纫,别人都听颜微妮的习惯了,没有觉得怎么样,却把孟玉琴给吓着了。
这孩子是一直在她身边长大的,她什么时候学的踩缝纫机做衣服啊?
颜微妮手也不停脚也不停,笑笑:“妈,看你们做衣服都看了两年了,再不会做那不是就个瞎子嘛。”
啊?这个理由解释的通吗?孟玉琴眼中的疑问未消,呆了呆,转身又去忙别的去了,也许,她就是生养了一个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