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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没几步,付家人便了上来,“夏三小姐初次来府上,可需要带路?”
“好,带我去你家少爷新房。”
“啊?”
“有问题吗?”
“没,没有!这边请……”
我们跟着他穿过长廊,来到后院的新房门前,付家人犹豫再三后敲门,“少爷,白大人和夏三小姐他们过来了。”
片刻后,房门拉开,付流生出现在我们面前,平静的望着我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道:“让我进去看看。”
他不正面回应,而是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吧?想吃什么,我让人再去做。”
“我想看看新娘子。”
“家父私藏着一壶忘川佳酿,据说喝一口便能梦上三天,你想不想尝尝?”
我彻底被他态度激怒了,索性将他一把推开,“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看一眼你的新娘子究竟什么模样!”
“三断,”他在后面唤我名字,语带悲伤道:“好歹相识一场,你今天果真希望让我颜面扫地么?”
我脚步顿了下,却将心一横,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将新娘子的大红盖头给扯了下来。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白纸糊成的脸,用水彩描画上去的五官,鹅蛋脸,丹凤眼,柳叶弯眉樱桃口,单从画工来看,的确称得上美人一个。然而接合她身上的红嫁衣,再配上这贴满双喜的新房,却不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问付流生,“她就是你的新娘么?”
付流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道:“没错,她就是我的新娘。”
我说:“她只是一个秸秆扎成的纸人,并不是人,甚至连灵魂都没有!”
付流生苦笑,“三断,你难道忘了,我早也不是人了,所以现在无论娶谁,娶什么,都没什么差别。”
“我能开口说句话么?”一个优雅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我虽然只是具纸人,但也是有灵魂的。”
我意外的看着床上的纸人站了起来!
她冲我微笑了下,又对站在门口的风隐欠了下身,轻飘飘的走到付流生跟前,挽起他的手臂,占有欲十足的摆明了两人的关系,声音婉转道:
“白大人和夏三小姐身份尊贵,能来赴宴是我们两人的福气,只是先前不知夏三小姐对我感兴趣,否则一早便该主动登门拜见,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我僵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你既然是纸人,又何来的灵魂?你无父无母,又是谁给你们做的媒人?”
付流生却开口道:“无人做婚,是我对她一见倾心,所以才让父母订了这门婚事。”
我反问:“你对这样的纸人一见倾心?”
纸人语带嘲设道:“依夏三姐的身份,看不上我这种人也是理所应当。但流生与我确是两情相悦,我们结合虽然惹人非议,却并不违反阴律,也不影响他人生活。即便是董判在此,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夏三小姐对我们流生还真是关怀倍至啊。”
付流生将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淡淡道:“你先在此歇息吧,我去前面喝几杯酒,白大人不知愿意同往否?”
风隐斜靠在门口,懒懒道:“好啊。”
纸人试图劝阻他,伸手便要去拉,“付流生你——”
“喵呜~”苗飞像道闪电一般窜了过去,纸人惊恐避开,伏在帐前再也不敢出声。
警告完毕,苗飞便蹲在地上,笑眼弯弯的摆摆尾巴。
风隐同我道:“我去前面喝酒,你与苗飞是跟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着?”
我会心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坐坐陪陪新娘子。”
风隐同付流生离开后,苗飞便来到我脚边蹲下,纸人背靠着锦帐,畏惧的盯着苗飞,生怕它冷不丁再来刚才那么一下。
从方才付流生的反应来看,他对这纸人并没有什么感情,这也进一步加深了我的推测。
我从梳妆台前拉了张椅子,坐下问他,“你为什么要缠上付流生?”
她语气坚定道:“我们是两厢情愿,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流生。”
“我的确很想问他,只是他未必会说实话。”
“你如果连他都不相信,又何必来问我呢?”
我道:“我不相信他,但是我相信你。”
她愣了下,笑起来,“夏三小姐真会开玩笑。”
“你坐,别紧张,作为流生的朋友,我只是想让他过的好些罢了。”
“夏三小姐确定只当流生是朋友?”
“不然呢?”我也笑起来,“我没有一脚踩两船的嗜好。”
她迟疑了片刻,在床上坐下来,手心上向交叠在一起放在腿上,小时候我跟外婆在一起时,她就经常做这个动作。
我不动声音的打量她,“你很喜欢流生吧?”
她点头,“没错。”
“你喜欢他什么呢?”
“温柔,乐观,还有……善良。”
我轻声道:“我以前也喜欢过这么一个人,那时性格还在叛逆期,性格偏执又阴暗,打死也不相信世间上的男女之情,但是很奇怪,遇上他以后,却像磁石一样被吸住,再也不想分开了。”
她说:“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可靠外向往。”
我点头,试探道:“没错,所以你呢,你喜欢上付流生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不记得了,”她停顿了下,很警惕的绕开了问题,“夏三小姐说的那个人,可是白大人?”
“算是吧!”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放松,“他现在变了很多,当初我喜欢的那些优点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那你还像以前那样喜欢他么?”
“或许吧,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他活的好好的,没有病痛也没有离开我太远,至于变成什么样子……好像都无所谓了。”
沉默了很久后,她叹气道:“谁被你这样的人喜欢,都是他的福气。”
“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付流生的那些东西也变了,你还会喜欢他么?”
她轻吟道:“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纬。蒲纬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是付流生,心里还有我,我便会一直爱着他。”
我看着他,再一次问道:“你确定付流生喜欢你么?”
“当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风隐和付流生回来时,看到我同那纸人相处融洽,略感意外道:“你们的话可都说完了?”
我起身,“说完了,咱们已经打扰了他们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
“三断,”付流生叫住我,目光幽深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谢谢你。”
我点头,“好。”
出了新房,风隐好奇道:“你同那女人都聊了什么?”
我说:“你猜。”
“女人心思那么复杂我怎么猜得到?还以为回来会看到你们两个打架,没想到竟然好像成为知己了。”
“知己谈不上,有些共同话题而已。”
他注视我的脸,“你怎么跟来时像变了个人一样?怎么,不替付流生打抱不平了?”
我叹气,“虽然有些事情还想不通,不过我却能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付流生的。”
风隐难以置信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她有所改观?”
我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事情有点复杂,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圈套里,以前做的事都是在被人利用……我需要时间来理理线索,但愿是我想多了。”
风隐拍拍我的头,“我就喜欢这样,有时很精明,有时却又很傻。”
我说:“姑且认为你是在夸我,付流生的事,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不打算给我透露些什么消息?”
风隐抬抬下巴,示意站在府门前等待的人给我看,“喏,这不来了么。”
见到我跟风隐走出来,自称董判师爷的人便笑着迎上来,“白大人……”
“去董判官府上。”
“好的,我已经备了轿子,白大人请,夏三小姐请!”
上了轿子,我问风隐,“这董判是什么人?莫非是个姓董的判官?”
风隐道:“这阴界阎罗王最大,其次便是他的四个判官,董、陆、侯、薛,皆是沿用最早任判官的姓氏,跟现任的判官并无关系。这是我自上任后第一次来妖界,对他们的官职变动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些判官都是从新鬼中挑选出来的,个个都是鬼中精英。”
我说:“鬼中精英?付家的事也归这个董判管吧,一家九口冤死,怎么也不能算是小案了,他竟然能放置这么多年不理,还刻意纵容白老太在云涧作恶,想必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次请咱们过去,肯定是想贿赂你……”
风隐笑道:“他是鬼,我是妖,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你说他为什么要贿赂我?”
我立刻脑洞大开,“云涧的事被人曝光,阴界想必也得到了消息,他见东窗事发,怕被阎罗王知道追责,所以想借机讨好于你,将来可以越界潜逃!没错,他一定是想到妖界避难!”
风隐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将请柬发给我,而是发给你?”
“这难道不是付流生的意思么?我作为他在人间的唯一朋友,在这特殊的日子里,他或许单纯是想要人来分享一下快乐。”
“你觉得他快乐么?”
“……所以想不通,我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付流生又非要我来阴界不可。”
风隐手指在我后背上轻轻抚过,“答案就在判官府里面。”
黑色的判官府,挂着醒目白匾,门口蹲竖着两尊金色牛头,我在轿子里还未迈步出去,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酷气息。
如果这董判真心想要贿赂风隐,应该不会选在这醒目招摇的地方。可如果不是贿赂,那便存了相反的心思……
风隐揽着我低语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说罢拥着我便往大门走去,仿佛能感应到我们的到来,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在我们进入的一瞬间,又将其紧紧合上。
堂上,摆着两根人形白烛,足有两三丈那么高,将整个大殿照的灯火通明。
两侧石臂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恶鬼浮图,在对着正门的高墙之上,悬挂着一把黑色座椅,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便坐在上面。
这一路,我不知道将这董判面容在心里描绘了多少遍,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我所熟悉的一张脸。
现在的他,应该在付府新房里,面对着他的新娘,而不是坐在阴森恐怖的判官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和风隐。
风隐以手拂脸,面具立刻消失不见,他看着我,似笑非笑道:“这便是你所追寻的答案,从云涧到付府,从不存在你所认为的幕后黑手,如果有,那便是你的这位新朋友,付流生。”
我茫然摇头,“怎么会这样,我想不通……如果流生是董判的话,为什么还会由着白老太在云涧逍遥这么久?除非……付流生有意纵容包庇她,可这又是什么道理?白老太毒杀了付家九口,不是吗?还是说,他在青莞跟我讲的那些,都是假的?”
“我讲给你的,大部分都是真的。”付流生淡淡道:“只除了一件事……”
我追问:“哪件事?”
付流生道:“我爱她。”
付流生爱白老太……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不确定道:“那她曾经跟喜欢的人私奔?”
付流生道:“确有此事。”
“她被人抛弃,返回去涧……”
“是我不顾家人反对收留了她。”
“那她恩将仇报毒杀付家九口也包括你?”
“没错。”
灭门之恨,他竟然能轻飘飘若无其事的说出来,神情比我这个外人还镇定,简直不能忍!
而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付流生还说爱她!他难道从一开始就是疯子不成?!
“这样的一个恶毒的女人,你到底爱她什么啊?!”
“你不会懂得,”付流生眼神迷茫道:“就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们十六岁相识,论相貌,她算不上顶漂亮,但是和我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眼神倔强,就像一只就像只脾气骄傲的孔雀,跟谁说话都带着刺……她当时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是迫于家庭压力才跟我交往,所以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他说的深情款款,然而我却听得头痛愈裂,本以为自己交了个不错的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个受虐狂魔!
“截止到下毒之前,你对她的感情我还勉强可以理解,从那之后她就从来没有再做过一件好事,拐卖人口,杀人换魂……做下这样毫无人性的事,你身为判官,竟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付流生,你的人性也跟着当年的身体一起死掉了么?!”
他轻飘飘道:“或许吧。”
“哈!这么说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怒极反笑,“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青莞找我,编那么多谎话?目的是什么?”
付流生道:“她阳寿将尽,我需要为她寻找一具新的身体。”
我死死盯着他,“所以……原本来被换魂的应该是我,而不是白蕊?”
付流生点头,“没错。”
“你家人,也都知道这件事么?”
“不,他们跟你一样都被蒙在鼓里,甚至不并不知道我就是陆判。”
“真伟大,我简直都被你的这份痴情给感动了!白老太知道么?不,我或许应该问,你的新娘她知道这件事么?”
这样就能理解纸女的行为了,无父无母无亲无后……也只有白老太才能担当得起。
付流生微笑,“我真的很喜欢你,聪明又善良,可惜……我们注定做不了朋友。”
我苦笑,“聪明?你是在讽刺我么?我如果真的够聪明,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被你耍的团团转。善良?就更可笑了,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难得为正义挺身而出了一次,却发现只是被人在利用,以后这样的傻事,我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你会的,”付流生笃定道:“正如我白秀英不会成为善良的人,你也不会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
我叹气,“被你这样的人了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付流生幽幽:“你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你怕已经沦为这件事的牺牲品。”
风隐轻轻握了握我的手,镇定自若道:“你和那妖妇应该庆幸没有做什么,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付流生也不生气,而是语气很淡道:“白大人,你果真喜欢三段么?”
风隐道:“岂不废话?”
“你能喜欢她多久?别忘了,你是妖怪,能千年万年的活下去,而她是普通人类,如今二十岁正值芳华。可是这段时间转瞬即逝,再过三十年、四十年,你还愿意同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在一起么恩爱?即便你同意,有一天,她也终会死去,你能承受得了这种无可奈何的伤痛么?”
风隐道:“我是妖,并没有你假设的那种困扰。我有不下十种方法可以让她容颜不老,甚至可以让她成为跟我一样的妖怪。即便如此,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们做坏的理由和借口,既然做了苟且肮脏之事,就别再打着冠冕堂皇的招牌。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自私懦弱的人罢了。”
“我自私懦弱?”付流生重复他的话。
风隐冷笑,“你可以容忍白秀英老态龙钟,为什么接受不了她死亡?难道只是因为爱么?”
付流生呢喃道:“不然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老太因为背负着人命,死后并不能进入判官管辖,而是应该交由阎罗殿会审,完毕再定去处。所以白秀英倘若死了,你也难逃包庇徇私之罪,所以你才默认她与人换魂。而你没想到,白秀英与孙女换魂之后,会被她儿子发现并携她一起*。却不想三断刻意留了一根头发,后又与人将她灵魂流放,以为这下便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秸秆和稻草属性相通,你便借机再次用纸成的人将她再次换了回来,又怕她流落在外胡说八道,索性便瞒着家人,与她联手演了一场被人逼婚的戏码。”
说到这里,风隐停了下,“你年轻时或许真心喜欢过她,可是越往后,你的感情便越淡,可笑你自己也搞不自己,还哄骗自己说爱她……试问一个男人,倘若真心喜欢一个女人,怎么会舍得她经受这些事?”
付流终于从高高的座位上走了下来,“不,我的确是爱她的。”
风隐笑容愈发凉薄,“好,姑且当你说的是真心话。那我问你,你一个区区冤死的平凡鬼魂,究竟是怎么当上判官的?”
“我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
“胡说八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至今还瞒着你家里人?”
“我送了一笔钱财给当时的判官师爷……”
“阴界虽然流通纸钱,然而却抵不过货真假实的真金白银,那师爷见多识广,想必也不会在乎纸钱。你们付家惨被灭门,又从哪里来的财产?”
见付流生沉默,风隐便接下去道:“你不说,便由我来告诉你吧。白秀英在云涧做的是人口买卖,利益显然不小,但是她生活节俭,也从不让白家人铺张浪费,那么她的钱都去哪儿了?她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女人,在你们死后用了三年不到便统治了白家,又哪来的背景和手段?她为了疏通人脉不惜出卖□□,甚至连自己孩子的生父都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为了将财物送入阴界,她不得不与一个阴阳术士鬼混……你默许甚至推动她做下这些事,还能大言不惭的说爱,这厚颜无耻的程度,三界内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我起先只道自己被利用,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曲折复杂,看着如今的董判,再联想不久前他撑伞站在窗前,一幅笑的温和无害的模样,心中简直五味俱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风隐扫我一眼,道:“你之所以找三段接阴气,是因为她与白秀英生辰八字相近,你原本打算她强结阴亲,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得的让白秀英和三断换魂,这样,既不违背家里的人意思,又能将白秀英放在身边,一举两得。可是你没想到,三段竟与我有婚约在前,所以你不得不放弃,而是将主意打了白秀英小孙女的身上。整件事我只有一点想不明白,你放弃三断之前,为什么要告诉她你和白秀英恩怨?”
付流生走到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停步,定睛望着我,“她让我想起年轻时的秀英,甚至包括她们同奶奶说的话语和态度,都惊人的相似……可后来三段说的话做的事让我明白,她们其实一点都不像。”
“三断,能认识你,真好。”此时的付流生虽然穿了一身黑衣,处在这压抑阴沉的大殿下,却笑的跟我们初见时一样单纯。
风隐一声冷哼,将我拉到身后,隔断我们两个的视线,“你今天执意让我们两个人过来,是想借我此行挑拨两界关系么?”
付流生轻声道:“我只是判官而已,怎么敢与白大人为敌?”
风隐道:“有自知之明便好!”
付流生张开双臂,将大殿环视一周后闭上眼睛,“四十年前,我便对这个世界开始绝望,如今费尽心血爬到这个位置,不过是想体验下权利的味道罢了,坐在高处,手握生杀大权,主持着芸芸众生所谓的正义……这种感觉,的确让人着迷,同时,也让人觉得乏味之极。”
“我年轻时,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娶到白秀英,同她一起过普通夫妻的生活。如今,她早不再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少女,而成为了一个为爱束缚卑微低贱的老妇。我也不再是单纯稚气的少年,而是一个满身罪恶双手血腥的判官。即便我如今娶到了她,也丝毫不觉得开心,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们的爱早被消耗殆尽,如今连恨也恨不起来了。我虽没有亲手杀人,却为复仇诱使她做了太多错事,如今我心愿已了,是时候偿还那些无辜人的债了……”
说完这些,他的身体慢慢飘浮了起来,停在半空中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我仰起头,忍不住唤他名字,“流生!”
他微笑着,周身开始散发出刺眼的白光,“你曾问我相不相信世间还有正义,其实我那时候是不相信的,但是后来,你让我相信了。”
“流生……”
“刚从付府出来时,我同秀英说,办完事情就回去,但是我不想回去了。这个大殿,是用来惩恶扬善的,我现在这里死去,实在合适不过。三断啊……”
“我在!”
他声音虚弱道:“不要再跟秀英计较了,接下来就让她好好在付府生活吧,永远等着我,却又永远等不到。就像当年杀了人,却又发现爱上我了一样……她对她来说已经是很残酷的惩罚了。”
“好,我答应你。”接下来,我眼睁看着付流生的身体突然炸开,仿佛无数星星争相从里面飞出来一样,大殿被照的很亮,很亮……
起于四十年前的恩怨情仇,至此终于彻底划上了句号。
“夏三断,下次碰到这样的闲事,你还会管么?”风隐拉起我的手。
我认真考虑了片刻,“应该会吧,就像付流生说的那样,虽然我的努力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但是我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人。”
他低头在我嘴唇上亲了下,道:“每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就显得特别好看。”
我瞟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说我们能在一起生活几年?”
他身体顿了下,“你想要多久,我们就能在一起多久。”
“有一天我老了呢?怎么办?我只想做人,不想当妖怪。”
“那不行,留我一个人活着多没意思?你想当人,那就一直当,等到有天走不动路,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再化妖好了。”
“那我岂不是要当老妖怪?”
“……说起来,我也算是老妖怪了。”
“你有多老?”
“大概五千一百岁?记不清楚了。”
我感慨,忍不住用手摸他脸,“真的很老了啊!”
他很不爽,“不要嫌弃我,早晚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回到青莞,休息了两天,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我正打算跟风隐一起出去游玩时,小姑姑电话打了过来,冯瞎子的媒说成了……日子就定在两天后!
我惊讶道:“是订婚么?”
小姑姑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订什么婚?!”
那就是结婚了……我愈发震惊,“他们两个才认识几天啊!闪婚?老头老太太了要不要赶这个时髦啊!”
“六天,两个人*一拍即合!”小姑姑喜气洋洋道:“冯瞎子特意叮嘱了,到时候一定要请你来!”
要不要拒绝呢?联想两天前发生的事,我这喜酒都喝出恐惧症来了……但是心里又实在好奇冯瞎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犹豫再三后,我决定豁出了:有喜气不能独沾,到时带风隐一起,我就不信还能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