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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的队伍连夜中开拨了。
虽然西方思潮已经悄然入侵,沿海的大城市琉璃灯火彻夜不灭,但是在琼林这样偏远的地方,还是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传统,入夜后,最新铺设的水泥官道上没有一个人的影子,以致这样携带兵器,持续井然,并且明显不是朝廷军队的队伍也一路没有被人发现。
队伍中还有宽敞的,作为帅帐的马车,楼清荣就在里面。
“大少,和贼散人同路的探子已经回来了,一切正常。”有小兵骑着马从远处奔来停下,在马车窗外说道。
楼清荣,撩开一线帘子,“沿路的假线索做好了么?”
“还有一点工程收尾。”
“快一些。”
“是。”
小兵领命,正要离开,眼角瞥到窗后一抹雪白的手臂缠上他们少爷的脖子,手臂上还有被掐出来的红紫痕迹,无不透露出一股淫.秽气息。
没想到大少爷在马车里面竟然是……
年轻人呆了呆,不过眼前的情况也不容他多想,他只能行礼后退,跑远了去传达楼清荣的命令。
“我觉得他好像看到我了呢。”半靠在男人身上的白裳看了一眼窗外年轻人有些仓惶的背影,轻笑着在楼清荣耳边吐气。
“看见了又如何,没有人敢乱说的。”楼清荣解下女人发间一根玉钗。
云裳挑起眉,换了话题,“呐呐,大少爷不和我所说,待会儿怎么对付那个铁面棺材?”
“还能怎么对付,不过是设下诱饵,引得猎物入圈罢了,他不过是个凡人,就算手中武器再厉害又如何,也抵挡不了千人的进攻。”他说着,抚摸着白裳的脸颊。
女人为楼清荣奉上一杯酒。
她今天依然是一身素白,裙摆凌乱地铺在马车的地板上,云鬓散乱,不着粉妆。
虽然如此,她依旧是少见的美女子,当她恭顺的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如同削葱的手指和净白瓷胎的酒杯不分彼此,几乎融为一体,无论她拜向的是哪一位男子,大约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楼清荣也是如此。
他接下酒杯,没有喝,而是拿在手心里转动,猛瞧着没有抬头的白裳。
“有时候真的想要知道,你的美已经到了绝色的地步,那么,一直压你一头的云裳仙子,又是怎样的美貌呢?”
白裳神色未变,笑得嫣然如花,“先不说师姐到底比不比我美,她已经是个死人了,楼大少是想要欣赏白骨骷髅的美丽吗?”
“好吧,”楼清荣笑道,“如今最美的是白裳仙子了。”
一男一女虚情假意的缠绵对视,衣衫解开,一层层交叠在一起,淫言荡语随即传开,脉脉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心中各自转的是什么主意。
云裳微微合眼,眼底露出一丝不甘。
呵,之前一口一个师姐叫得好听,现在没有拜师可能了,就将她当做奴仆,若不是她帮忙在道和派中搭线,楼家怎么有能力凑出着全部在练气阶段的士兵么,想要踢开她,怎么会让你得逞。
来试试看好了,最后你楼家的一切,一定会掌握在她的手里。
还有那个白河镇的季镰,没想到竟然会是师姐的孩子。
更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季云裳,没有亲眼看到你死,看到你的孩子死也不错,不是吗?
她在摇晃中抬起脸,瞥向窗外。
队伍有如水流,汇集又散开,分散中山林中,逐渐不见踪影,只有被惊起的飞鸟成群的略过树林的上空,夹在飞鸟中,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一点都不起眼。
***
“殿下,楼家已经开始行动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个轩昂男子坐在龙椅右侧的次座上,玄服上隐约可见五爪金龙的暗纹,显然是一名皇族。
龙椅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坐,倒是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身着金红的大袍,坐在男子怀中,珠串流苏从她固定发髻的玉梳上垂下,好似一顶精致的皇冠。
她手中也拿着几个珠子,大大小小,正被她用细线串在一起。
“陛下,别玩了。”摄政王轻轻推推她。
中华国,大夏朝,年仅十四岁的的女皇陛下不明所以看了看她的小叔,又低下头开始玩珠子。
将她抱在怀中的摄政王面色阴沉,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对着跪在殿下的人说道,“讲吧。”
殿下的人却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站在一侧阴影中的红袍男子。
这位男子虽然是黑发,但是长长的黑发却是卷曲的,五官也是深目高鼻,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华国人。
“这位教廷的梅斯主教是可信任之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是。”
摄政王既然已经这样说,跪在殿下的人也不再顾忌什么,开口道,“探明楼家聚集了千人的兵力,从其行动来看,是要对付被白河镇那位庇佑的季镰,臣的下属报告说,楼家喊得口号是……”他顿了顿,“……是夺取长渊,推翻大夏,建立新朝。”
大殿上突然寂静,半晌,摄政王抬起手,手中握着龙椅把手——脱离了龙椅整体的。
“呵呵,”他将已经成为金属块的把手丢下,笑起来,“这个口号,可真是好啊。”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中的怒意在场的几人谁不能听出来,报消息的臣子就要磕头,梅斯主教突然从阴影中走出,对着摄政王行礼。
“殿下,”这位主教抄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华国话,说道:“沉默的狮子才能捕到最多的猎物,谋逆的人虽然口号喊得好,走的道路却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哦?”摄政王疑惑,“主教此话何说?”
梅斯主教:“……”
这句中华国话是什么意思?吃花盒果?花盒果是什么果?
刚刚来到中华国一个月,对于中华国话还在学习阶段的梅斯主教不由地默了默,才结合前一句话和自己的话半猜带蒙明白意思,解释道:“刚才我就和殿下说过,那位季,在欧罗巴也是一位名人。”
“季?”
“季.欧罗格,在中华国,他的名字叫做季镰。”
摄政王眯起眼,一抹寒光闪过,“哦,就是那位新的长渊剑主人么。”
“殿下,他手中的并不是长渊剑,而是我教廷的神器,我们叫它伊洛丝之镰,是死神才能挥舞的镰刀。”
“主教这么说,那么这个季镰,就是你们的死神了?”
你们的死神这句话充满了轻蔑感,但是梅斯主教却能面不改色——或者是他没听出来轻蔑,他接着解释道:“不,季只是一个无耻的盗贼罢了,伊洛丝之镰原本被供奉在伊洛丝大教堂的圣坛上,却被他无耻的偷走,之所以这一回教廷派遣我过来,也是有将伊洛丝之镰带回的意思。”
“呵,按照主教的说法,楼家这一回就是闹出大乌龙了?”
“没错,殿下,这真是您和我们被真神庇佑的表现啊。”
听闻真神这个名词摄政王脸上厌恶油然而生,不过他很快将情绪压下,脸色淡淡,“是啊,这是我大夏千年的每一位皇帝保佑,作为子孙的我真是无时无刻感谢着。”
梅斯主教低下头,没有做声。
没有信仰的中华国人,到底还是需要我真神的教化,他心说。
但是摄政王根本不会管他的想法,径直吩咐道:“来人啊。”
“臣在。”之前跪在殿下,不发一言的人应道。
“传旨梁启青,要他尽全力挑起楼家和白河镇水神的冲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朝廷要做最大的获益者,要做那只黄雀。”
“是。”
传旨的人离开,很快,话不投机的梅斯主教也离开。
大殿上只剩下大夏皇室唯二的两人。
幼小的女皇陛下还在自顾自的玩珠子,五颜六色的珠子被她串成各种花样,都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花朵或是小狗的图案。
五六岁小孩喜欢的那种。
摄政王将她抱起,放在中间的龙椅上。
后背突然失却的支撑让女皇陛下终于抬起头。
但是,她抬头的动作是僵硬的,宛如傀儡戏中的木偶,关节一点一点挪动。
她的眼神也是空洞,像是磨花了光滑表层的琉璃珠,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活气在里面,呆滞到可怕。
摄政王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
“令儿。”他轻轻唤道。
眼神中没有任何东西的女皇陛下又低下头,再一次开始玩珠子。
摄政王突然向前,将女皇整个抱住,连串的珠子从女皇手中的线上滑落,掉落在玉石铺做的地面上,发出清脆如同音乐的撞击声。
“令儿,我会保护你的。”
女皇陛下没有说话。
摄政王拿住那只想要握住珠子的手,又一次重复道:“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中,格外寂寞。
***
“皇室啊,一句话形容的话……夏家都是变态!”
伴随着电流的吱吱声,余礼白略带失真的嗓音从听筒对面传过来,和季镰想象得一样活泼。
“这种变态可不是实力变态的意思,虽然话不好听,不过夏家的血脉里就带着疯狂,就拿我认识的那个……咳咳。”
对面终于发现自己要说漏嘴,猛地顿住一口气呛在喉咙中。
“……呐呐,季镰你问这个作甚?”
想要调查一下你的仇家,季镰心说。
这样的话自然也就只能在心中转转,他随便找了个理由,“了解历史。”
“哦哦哦,了解历史来找我绝对没有问题!我对于近代史,特别是五百年间的历史特别在行哟,一定会知无不晓言无不尽的!”
季镰:“……”五百年呐。
拜托你……把掉在地上的智商捡起来好吗?
裴吉还说救了他的水神非常帅……他一定是眼瞎了。
青年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而听筒对面余礼白还在起劲讲着,“……工作好多啊,那些下属真是没有用,一点忙都帮不上,堆了这么多工作要我处理。”
可以想象某人说话时的表情一定十分委屈。
季镰挑起眉梢,终于微微笑起来,“好好工作。”毕竟是一个大省,比起欧罗巴不少国家的地域还要大,会辛苦是应该的。
“喂,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不能。”
“……嘤。”
季镰没有说话。
倒是余礼白有些疑惑,“说起来,都这么晚了,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从前可都是他主动打过去的啊,“是不是想我啦?”
“……”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暧昧吗?
他只是,有些心情想要传达而已。
无论余礼白要做什么,他定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不过在那之前一定要将这个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告诉他撒谎也要撒得聪明一点。
“……明天出门当心哦。”
“好。”
道完再见,放回台座上的听筒发出咔嚓一声响,脸上尤带着笑意的季镰抬起头,窗外白月高悬,月华洒下,虽然没有点灯,长廊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笑意稍稍收了些。
这月光……是不是,太过幽森了?感觉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