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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麒打电话给三哥,三哥听到她回来了很吃惊,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师妹和性情看似迥异的陶野关系竟然那么好。
陶野虽说也要去,可还要上班,她是刚销假,工作上也堆积了一些,所以到底还是没跟了时麒去,何况她一露面那才叫打草惊蛇。不过到底还是三哥心细,他半夜突然想到一件事,一大早就打电话给救助站让那个副站长用手机给他传了一张那个流浪汉的照片。结果陶野一看,顿时狂点头,紧张得不行。
这下好了,不用去也确认其人了,时麒和三哥直接在救助站门口碰上了头。两人站在那先是商量了一阵,那个人既然把编织袋看得很紧,总是要想办法吸引开他的注意力,好在之前那个副站长说安检是一定要的,她们就算是从旁协助了吧。
两个学武的人,一个习惯用直,一个常常以曲,最后一商量,得,还是简单点吧。
三哥还是老法子,先是打电话给相熟的超市,送过来几大箱矿泉水。结账的时候时麒要去付,被三哥给挡住了。时麒一下子郁闷了,三哥这么积极,言语间透着几分对陶野的亲昵,怎么都让她有些不对味。
不过三哥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兴冲冲地就领着送水的人进去了。
副站长见三哥这么早就来了,也真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正是吃早饭时间,那些受助人员都在餐厅里,他就领着人过去了。
救助站里的餐厅还真宽敞明亮,摆了许多成套的快餐桌椅。时麒第一次来这里,仔细看了看,有些老人,还有些小孩子。不过还有几个看起来并不像流浪乞讨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坐在这里被救助。
三哥给时麒指了指,时麒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了,他和别人很好区分,因为他一手吃饭,另一手还箍着桌上的一只色彩鲜艳的编织袋,果然是寸步不离。
时麒随即抱起一箱水,从他的那列开始分发,三哥跟在她身后。她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和言语,这让发现有人靠近的男人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稀粥。
就在他抬起碗来把头埋进去喝最后几口的时候,时麒突然朝三哥使了个眼色,随即一把从那男人手底下抽出编织袋放在他相邻的座位上,然后把半箱水放在他身边:“大哥,喝水。”
那人扔了碗就扑到编织袋上,猛地抬头看着时麒。
这并不是个凶狠的眼神,即使是凶狠时麒也不会怕。看着这个人惊慌的反应,时麒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警惕,就笑着说:“哟,大哥的袋子里有宝呢,我没碰,没碰。”说着又抱起水去了别的桌子。
那人低头看了看,袋子的拉链还是合上的,这才抱了起来,向餐厅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有人惊呼,又走两步,惊呼声越来越多,而他才反应过来,手底下越来越轻了。他回头一看,顿时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呆立当场。
时麒远远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三哥嘴边倒还是有笑,因为他手里的那把□□已经收在口袋里。没错,就在时麒把这个男人的袋子提起来的瞬间,他就用刀子在编织袋底划了一条痕。然后,等着这个男人自己露陷就好了。
在流浪汉走过的路上,款式各异的文胸和女式内裤,散落一地。
有些颜色如新,有些甚至都在发霉,但都静静地躺在那里,足够花团锦簇也足够扭曲可恐。
一个大男人看得比命还重的包里竟然塞得是这些东西,在今天的编织袋之前,他还一直是放在自己的身上——在一旁帮着工作人员发矿泉水的副站长脸都黑了,他只知道三哥要找一个偷了东西的人,现在他终于知道三哥指的是偷了什么东西了。
“报警。”时麒说。
“肯定的。”三哥笑,“看来多年的物证都在啊。”他说完朝那个流浪汉走过去。
那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朝外面跑。不过很快被工作人员抓住了,掼在地上——现在确实不能对受助人员态度恶劣,但是对待一个偷女人内衣裤的变态,应该不在那个范围之列吧。
后来事情逐渐明晰。在民警到来之前,这个流浪汉断断续续交待了一些事情。原来他是记得自己在哪里的,说话也并不是真的不清楚。他多年来一直辗转各地,流窜作案,通常都是偷到手就换个地方,就是怕被人抓住。但没想到在这里被人送进了救助站里,还说要送他回去。他当然是不肯的,当年就是因为作案被抓,被行政拘留过一段时间,没脸再呆在家乡才出来的。
等这个流浪汉被民警带走之后,时麒脑子里还停留着这个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说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看上去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过时麒不会像陶野一样,对这样的人有同情心,只要一想到他是在半夜撬开陶野家的门溜进去翻箱倒柜,她就背上起寒。
拿着陶野给的钥匙,时麒去了陶野她家,帮她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中午的时候陶野打过电话来知道她在哪后,就赶忙也回去了。
陶野走在走廊里就闻到了自家厨房传来的米饭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霎时就湿润了。
“回来了?”房门被推开,时麒看了她一眼,又匆匆进去。
陶野跟在她身后,看到小小的客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点了一盘驱虫的香,而里间,时麒已经替她把竹席洗刷过了,正晾在外面的阳台上。
“我做菜可不怎么样,你去还是我去?”时麒刚帮她把床铺也擦了一遍,然后立在床边又皱起眉来,“我还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
“没事的,”陶野在电话里已经知道那个人被抓住了,她走上去,从后面抱住时麒,低声说,“我以后会小心。”
“再小心碰到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用。”时麒一直和家人住在一起,即使出门在外独自来往,也没想过身为女人要小心留意很多东西。但是这一回陶野碰上的事,让她有些改观。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人更强势,女人总归是弱者。比如陶野家里被盗,但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无非是人言可畏。女人是弱,单身的女人就更弱了。
陶野感觉到时麒的背一直很僵,显然是极为担心自己。她轻轻用脸蹭着时麒的背,没有说话。
她不会去结婚的,那是害人害已。但就算和时麒现在在一起,两个人也没办法立即同居一室,所以她什么也不说,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我……去做菜,你别忙了,休息一下吧。”
时麒看着陶野的背影,心里很沮丧,她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无法掌控的未知让她很烦燥。她开始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陶野很快炒了几个菜,关上门,与时麒在客厅里吃午饭。
时麒一边吃,一边把救助站的事说了出来,然后放下筷子看着陶野正色说:“你昨晚说的话,我想了一下。我们和他肯定是不同的。他是做了损害别人的事,我们又没有,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可能也经受了一些煎熬,而我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喜欢你所以并没有走那些痛苦的弯路——这是我们的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也是不同的,所以你不妨听听我的想法。”时麒停了一下,继续说,“你如果把自己看得低微,就会变得很低微,我不会,因为我不觉得这是犯了多大的错,更不是变态的事情。所以你以后跟着我就好了,我往前走,你就跟着我往前走,走到哪里我们尽力,不要后悔更加不要畏缩在别人的目光之中。”时麒看着她,“你能做到吗?”
陶野痴痴地看着她,心潮渐渐荡起,简直不能落下。
“如果你不能,现在就说出来,我们分开还来得及。”时麒现在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和珊珊说过的担忧了,一个把自己都和恋物癖的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人,那得把自己看得有多卑微和不堪。这样的陶野只要外面有个风吹草动,还不待风口浪尖,她就能活活将自己折腾至死。这样的感情,时麒不要。所以,“你要想清楚,”时麒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丝菜,放进唇里慢慢咀嚼,然后才放下狠话,“我若和你在一起,将没有婚姻,没有儿女,也许会失去更多,现在,你确定你给我的东西可以与之抗衡吗?”
那心潮已经涌起万丈,在时麒的话音刚落的瞬间轰然砸落,将陶野冲击得支离破碎。
时麒……是要向她要一个承诺吗?陶野颤抖着嘴唇,神失魂散地看着时麒。
“在我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你可以想一想这个问题。”时麒又说,“我和珊珊相识,自然知道……有些事很难,但是很难不代表就是绝路,路是要自己开的。”她认真地看着陶野,“路我来开,你跟着我就可以。这一个月,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她再不说话,低头吃光剩下的几口饭,然后站起身来说,“我回武当了。”
陶野猛地站了起来,扑到时麒身后,拉住她的衣摆:“时麒……你真的想清楚了。”
时麒顿了下,才回过身来,握住她略有冰凉的手:“我从来都很清楚。”她突然皱了下眉,“对了,我那个三哥好像对你挺上心的,怎么回事?”
还沉浸在无比心悸中的陶野愣了下,有些无措地说:“我……我不知道呀,他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
时麒拧眉:“虽然说过墙梯就扔是有点不对,不过他如果找你你别理他,他是个花心大少,专门坑害良家妇女。”
陶野越发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呀?”
“哎,算了。”时麒决定还是自己解决这个自己带来的隐患吧。陶野因为喜欢女人,好像对男人反而没那么敏感,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里,也是很宜家宜室的类型吗。看来自己要操心的事可真不少。
“你真的现在就要走吗?”陶野依依不舍地小声问。
“是啊,我要尽快赶回去,还得转趟车呢。”时麒一边说就往外走,“你别送我,我悄悄地走。”
陶野亦步亦趋:“真的不要我送吗?”
时麒听见她声音中可怜兮兮的,顿时心中一软,原本放下狠话就该狠心走的,但是身后是只软绵绵的猫咪,怎么着也得摸一把毛才行。她转身一把拽过陶野,搂进怀里,见她仰视自己的眼神中一片痴然,也就再狠不起来了。她低下头亲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我在网上帮你订了一套防盗报警器,回头自己装起来。”
“……嗯。”
“警察那里可能还会来找你,你好好配合。”
“嗯……”
“以后晨练不要太早,晚上回家不要太晚。”
“……”
“我开始学拳后手机就不带在身上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有时间我会打给你的。”
“……”
时麒终于叹了口气,把陶野的泪水一一吮去,低声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