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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厅,玉宇楼台掩映在十里名花之中,仙云霞光之下道不尽的富丽丰华。
合墟洞府一向张扬,霍云姬更是喜居这般富丽之地,宋翎安排她住在这百花厅,想必深谙她的个性。
然而此刻的百花厅除却袅袅花影,有的都是剑拔弩张的杀气,花香中弥漫起丝丝的血腥味道。
温画隐却神形,远远跟在宋老仙君身后到达百花厅,居高临下一望,便见重重法界仙障之后,满地残花一地鲜血,富丽的屋宇被剑气刻下万道剑痕,一道横梁被拦腰切断倒在了溪水之中。
这美丽的地方想必经历了一场恶战。
而一向高高在上的堂堂神女霍云姬正被十三名天墉紫衣弟子包围,旁边还有几名紫衣弟子的尸首,身上的伤痕来看,一击致命。
霍云姬发丝云鬓散乱,面色微白,嘴角流着鲜血,矜贵的凰羽长裙上沾满了血水,颇为狼狈,但她本就生的美艳,现在更有种凌厉的锋芒,令人仿佛不敢逼视。
天墉弟子手执长剑,周身亦是伤痕累累,虽然不少同僚已死,但他们眼神灼灼,似乎拼死要杀霍云姬不可。
双方之间隔着一道霍云姬筑起的仙障,对峙着没有再进攻。
围观的众人都是来赴宴的宾客,合墟洞府与天墉兰氏都不可得罪,再者这里是莲洲,人家主人尚未出面,他们都不敢贸然出手,于是做观望状。
温画正要去找萧清流,兀地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笛声。
温画抬头一看,只见百花厅的一棵参天古木上,南铮正坐在其中的枝丫上,嘴里拿了一片绿叶悠闲自在地吹着不知名的曲调。
因为下面杀伐之声过重,没人听见上面的动静。
感觉到温画的目光,南铮歪歪头,紫色的发带在耳边飘荡:“神君,要不要上来坐坐?这里的视野不错。”
温画从善如流飞身上了树,坐在他身边,指着他手里的叶子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以前怎么没见你吹过?”
少年低头摩挲着叶子上的纹路,神情有些落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吹着玩的。”
温画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你吹得很好听。”
南铮抬起头,眸子清湛,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你喜欢听?我也教你吹好不好?”
“好啊。”温画顺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试图吹出声音,可惜什么声音都没有吹出来,她感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南铮见她苦恼的样子,拿过她的那片叶子,正要教她,温画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下面那几个天墉弟子身上,他们行为有些古怪,一行一动虽极有章法,但给人的感觉如提线木偶,受制于人。
温画心中一动,难不成是摄魂术?
她用目光在宾客中搜寻,果见萧清流在远处的一片倾国芍药之中静静看戏,他正注视着前方的战况,薄唇勾起一丝微妙的笑,冷漠,轻邪。
温画不觉诧异,她的师父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南铮,我先去你师父那里,下次有机会再教我吧。”温画向少年浅浅一笑,从树干上消失了。
少年拿着叶子的动作轻轻一顿,脸上的笑意犹在,目光却沉如暮霭,他审视着指尖的叶片,然后温柔地含在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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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画没有看错,萧清流正在用摄魂术操纵那些天墉弟子,他指尖一动,那几名天墉弟子木讷的面孔遽然变得肃杀起来。
为首的弟子双手合十,双目微阖,低语默念,他的剑凌空从他背后立起,陡然化出万道剑影,如霜剑气直冲云霄,厉风穿膛,那弟子大喝一声:“布阵!”
其余十二名弟子闻声各踏方位,摆出方形矩阵,他们的长剑纷纷立在身后,在空中猛烈转动着,剑身互相重合,绞杀出狂烈的罡气,朝霍云姬的仙障冲撞而去。
有人高声道:“天墉兰氏的归元剑杀!”
归元剑杀是天墉兰氏专门捉拿罪仙的阵法,凭布阵者修为决定阵法的威力大小。
这几名天墉弟子是天墉兰氏的翘楚,修为不低,威力不容小觑。
生死关头,霍云姬目光一凛,一丝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在她周身笼罩出一层薄薄的光晕,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温画心头巨跳,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鬼月姝的幽月盾甲。
幽月盾甲为什么会被霍云姬融为己用,明明那年她被捕至思过峰时,霍云姬一众就把她身上的鬼月姝力量尽数封印了起来。
温画曾想,或许他们当真为了碧落洪荒着想不得不除了她这个祸害,可如今才知他们封印了她的鬼月姝然后据为了己有。
萧清流见她来到自己身边,于是道:“前些年我偶然得知鬼月姝的力量外泄,所以我一直试图找到当年你被封印的力量,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个。”
温画轻笑一声,自嘲道:“他们杀了我,不是为了仙道,不是为了洪荒,只是因为他们的私心,霍云姬啊霍云姬,我当真小看了她的狠毒。”
“他们能拿走,我们就能取回来。”萧清流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暖而坚定,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她承诺:“画儿,你放心,你失去的我都会帮你讨回来!”
不等温画回答,萧清流已朝阵法走去。
温画看着他的身影,耳边忽的又传来一阵笛声,她以为是南铮过来了,抬头朝树上一看,那少年已经不见了,一片绿叶悠悠地飘了下来。
心口处蓦地袭来一道久违的痛楚,仿佛被一排尖针猛刺,温画眼前恍惚了一下,那痛楚又消失了。
恍惚中,那片绿叶已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
......
剑阵里,也不知萧清流用了什么手段,归元剑杀中传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只见那剑影一寸一寸暴涨,无数道剑芒剧射而出,盛烈如山,刺目地教人不敢睁开眼睛!
阵法中的霍云姬面色剧变,突然节节后退,连起数层仙障,那剑气横空斩下,将仙障层层斩碎,势如破竹,裂开的仙气往两边溃散,如狂风扫荡,众仙纷纷退让。
霍云姬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宋老仙君和湛瑶已到场,同时到的还有华飞尘等星野宗一行。
宋老仙君原本心生不悦,但见到百花厅肃杀的场面时,也不由心惊。她威严的目光将周遭扫视一圈,拐杖猛地剁地,荡出一圈神力,声如洪钟:“天墉兰氏何在,难不成任由你们自己的弟子在我莲洲撒野么?”
宋翎神君排开众人,走到她身边道:“祖母,卫黎君与墨柯长老刚刚离开去了莲洲方山采药,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我去救她”
宋翎说完便进了归元剑杀去救霍云姬。
湛瑶惊呼:“夫君!”
她想冲进去帮忙,触到那剑阵锋利的锐气时又有些退缩,她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现在的美貌,贸然进去伤了自己怎么办?
可是现在那么多人在场,阵法里的是自己的夫君和母亲,她若不去岂非不义不孝,于是咬了咬牙冲进那剑阵中,果然刚冲到归元剑杀的阵法边缘,便觉得有万剑在割着自己的皮肉,痛不欲生。
“岚儿!”耳边传来宋翎焦急的惊呼。
湛瑶感觉有人揽住自己的腰身,替自己挡下了那些剑气的攻击,在那人怀中抬起头来,正对上宋翎温柔而又关切的眼神。
湛瑶顿时热泪盈眶,受宠若惊,竟有些呆住了,这么久以来,宋翎第一次对她这般真情流露,这般温柔。
宋翎的唇瓣靠着她的额头,吻了吻怜惜道:“岚儿,你没事吧。”
湛瑶心中顿生柔情,泪眼婆娑道:“夫君,我没事,倒是你......”
宋翎抹去了她的泪,发现自己只受了轻伤,两人齐齐回头,便见霍云姬撑着自己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二人推了出去。
原来方才宋翎去救湛瑶时,霍云姬也出手救了宋翎。
湛瑶哭道:“娘亲,你......”
霍云姬不再看他们两个,只一心对抗归元剑杀,冷冷道:“岚儿,我只是你的义母,倘若我今日注定死在这阵法之下我也不怨,但我不能连累你们。”
湛瑶泣不成声。
霍云姬又对宋翎道:“神君,请照顾好岚儿,她是个好孩子。”
宋翎揽着湛瑶肩,看着霍云姬,眸光如洪渊般深沉:“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宋老仙君看到霍云姬在那种情状下奋不顾身救宋翎,心早就软了,对她生出许多好感,正要自己出手相帮,宋翎道:“祖母,您年纪大了,实在不宜动手,还是孙儿来吧。”
“可你受了伤。”宋老仙君担心他的身体。
宋翎闻言,忽然对站在一边白衣冷肃的华飞尘道:“华上君,听说您最近已冲破上仙境,不知可否施以援手?”
宋老仙君也道:“华上君,拜托你了。”
星野宗与合墟洞府面和心不合,这明面上还是该帮上一把的。华飞尘无意相帮霍云姬,对她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是无缘无故被推上风口浪尖,只得答应,微一颔首走进了剑阵。
宋翎低下头,朝不知名的方向不着痕迹地示意了一下。
只见华飞尘出手后,那帮天墉弟子的攻击愈发猛烈,十三把剑全部合为一体,剑刃之上有一点璀璨金光暴射而出,剑身飞驰从四面八方将华飞尘包围。
温画注意到宋翎的不同寻常,直觉与萧清流有关,而萧清流不知何时已站到那群天墉弟子之间,手中徐徐升起一个杀戮法界,朝华飞尘直逼而去。
萧清流给自己下了禁制,这个禁制之中只有温画可以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
外界的人都不知道归元剑杀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法界中镌刻着太极阴阳法相,阴阳二象交融环绕,透出一波一波难以抵抗的神力。
华飞尘本打算收手,他近日修为不稳,实在不宜为了霍云姬冒险。
而此时,萧清流对华飞尘解了禁制。
华飞尘认出了他,不可置信道:“是你!”
萧清流用阴阳法相一寸一寸将他逼得后退,气定神闲,仿佛压制他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华飞尘脑海中又浮现落英之下温画靠在萧清流怀中,与他相拥相吻的情景,血气上涌,内心翻滚起滔天的巨浪,激荡着他的真元。
无数个念头闪过他心头,令他心乱如麻,他被萧清流压制地毫无反抗之力,他不如萧清流,或许此时在这百花厅中温画正在某个角落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不能让温画眼睁睁看着他输给萧清流!
他不愿在她心中,他不如萧清流!
泼天的涩意、强烈的嫉妒、难抑的自卑令华飞尘心底起了残暴的杀意,真元在他强行突破上仙境后便如困兽,进不得退不得,那股杀意陡然滋生引导他的真元逆行而上,欲冲破化臻境。
只要突破化臻境他就可以对抗萧清流,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华飞尘冷情的眸色逐渐加深,深得如一个大洞,吸走了他全部的理智,他狂乱地想着:或许用了那个东西,他就能冲破化臻境?
他雪白的仙袍上散发出幽冷的魔性气息,一股可怕的戾气洪流般肆意出来。
华飞尘走火入魔了。
萧清流目光清冷如水,淡漠如冰,太极法相平缓地释放着厚重的神力,祥和又慈悲:
鬼月姝还有一部分力量果然在华飞尘身上!
萧清流还想做进一步的确认时,忽听身后温画极虚弱地一声:“师父。”
萧清流心头一震,收了所有法界回到温画身边,沉声道:“画儿,你怎么了?”
温画捂着胸口,痛楚至极地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半靠在萧清流肩头,目光巡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但人影幢幢,她谁都看不清,只能低声道:“那个人来了。”
“谁?”
“当初囚禁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