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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幽凉,恍似深秋夜冷。
沈宿昔蜷缩在石床上,梦境一重连着一重,睡的极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了蜀山,回到之前的那些岁月,掌门人步步紧逼,她仓皇逃离,却几乎跌下山崖,幸好九师兄正在崖下采药,才救得她一命。
九师兄殷勤照顾,纵然她心中并无多少恋慕之意,犹疑了几日,也便答应下来。
她又如何想到已至真人界的掌门人对世俗爱恋还会如此极端,在点拨弟子技艺之时,竟然失手将九师兄全身筋脉震断。
弥留之际,九师兄死死抓住她的手,瞪着她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宿昔,告诉我,我究竟是因何而死——告诉我——你告诉我——”
九师兄的鬼魂来到她床前,将她抓起来,摇着她的肩膀,瞪着眼睛逼问她。
惊醒过来时,脸上一片冰凉泪水。
是司幽将她摇醒的,他俨然带着几分好奇,“你……做恶梦了!”
沈宿昔将身上盖着的衣衫还给他,抱膝坐了很久,忽然问道:“假如有人曾经因你而死,你会怎样?”
这便是她梦中的场景么?
司幽认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一生大约也不会有人会因我而死!”
身为巫山门弟子,能够安稳活下去已是奢望,怎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又过了两日,终于凭着幽兰诀打开第三道石门。
有风吹进来,一股山野花草的清香气息沁入心脾。
沈宿昔顺着台阶走下去,蘼芜开满山谷,一条溪水流过,溪上一座木桥,紫色的牵牛花爬满栏杆。
过了桥,顺着曲折的石径走下去,竟来到一处紫气弥漫的洞府之中。
石壁上鲜花盛开,还有泉水的声音。
司幽四下看了半晌,道:“想来这才是真正的巫山之心,琅嬛紫府!”
沈宿昔松了口气,“看来,我们是真的逃出来了。”转头看着他,“或许从此后,你便可以逃离巫山门了。”
仙府之外,连山果也与别处不同,吃上一颗三五日也不觉得饿,更有灵泉洗涤尘垢。
沈宿昔沐浴之后,忽觉连眼睛也好了些。
司幽仍在洞中打坐,她不敢打扰,便到洞外摘果子,直到洞中传出声响,吓的她连鲜果也丢了。
慌忙进洞,看见地上一滩黑血,司幽面色发黑,手掌间正冒着丝丝黑气。
入夜,月满坡,白色的荼蘼花丛经风摇曳。
沈西湖背依着树干抱膝而坐,指间夹着一枚树叶随意吹着。
那曲调甚是舒缓,透着浓浓的哀怨和眷恋。
听她吹完,司幽才走上前去,“是你家乡的曲子么?”
“是《子夜四时歌》!”
思念恋人的歌么?
司幽不经意皱眉,将衣衫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夜里深山露重,还是不要在这里坐太久。”
沈宿昔将衣衫紧紧包裹在身上,看了他好久,问道:“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想做什么?”
司幽低垂下头,半晌抬眼道:“送你下巫山!”
“为何?”
“因为……想不到别的了!”
对望半晌,他起身欲离去,沈宿昔突然抓住他的手,又将他拉近,“是诅咒么?”
他轻点头,却没有去看她。
“你……还会回来么?”
夜半,沈宿昔醒来,他果然已经离去。
第二天日暮,巡山的女弟子发现了司幽的踪迹,将他绑回门中。
见他毫发无伤从楚王陵中出来,风惜惜将信将疑,“没想到楚王陵居然还有出路,那个同你一起进去的蜀山剑派女弟子呢?”
司幽仰头,淡淡道:“死了,血蛊虫!”
众弟子皆不寒而栗,连风惜惜也一身鸡皮疙瘩,遂不再追问。
“曼青大祭司刚刚闭关,眼下你的生死握在我的手中,觉得如何?”
如他所料,风惜惜并不想杀他,而是将他囚禁起来。
到了深夜,司浓偷偷跑进来,拿了食物和水给他,“不要吃她们送来的东西,掌门人在里面下了毒!”
司幽原本也一口没动,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模样,叹息道:“我反正也活不长了,有样东西,不如
送给师妹,若将来你不想再留在巫山门,或许用得着。”
司浓摇头泣道:“我去求掌门人,求他放过你!”
然而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风惜惜盯着这个莽撞天真的小徒弟看了半晌,饶有兴致地道:“我原也不想杀他,只要他肯像其他的男弟子一样与我双修!”说罢又笑道:“或者他更喜欢你,若是和你也未尝不可,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
司浓惊了半晌才回过神,喃喃道:“这是真的么?”
“怕只怕你不肯放弃将来的祭司之位!”风惜惜一语中的,“司浓,你是曼青大祭司的亲传弟子,也是我巫山门天资最高的弟子,自己可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可别后悔!”
当晚,风惜惜如约释放司幽。
司浓在寝室中等了一会儿,忽觉昏昏沉沉,没多久,有人进来,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
“司幽师兄——”
男子不答,俯下身轻轻亲她,室外一轮新月泠泠。
司幽坐在山岩上吹着巴乌,司荷悄悄走过来,听他吹完才开口道:“师兄,你真的答应与掌门人双修了么?”
见他沉默不言,不由着恼道:“你们都好奇怪,当年明明说好了不会修巫术,可如今是司浓,接下来又是你——”
司幽心头一震,怔了好久才回过神,喃喃道:“司浓师妹她……”
直到天亮,见到司浓,他才将事情理了个清楚。
他的修为在巫山门中仅次于大祭司和掌门人,风惜惜又怎会答应让他与别人双修?这个小师妹怕是中了掌门人的圈套!
可是又如何能将真相告诉她?
见他一直隐忍不言,风惜惜甚觉有趣,笑问道:“司幽,你因何回来?”
她果然不肯轻易相信,素来淡漠生死的司幽大护法会轻易臣服于她。
每个月的月末,风惜惜的灵力都会降到最低点,所以她一定会选在月末之前动手。
司幽遥望着天上一轮冷浸浸的下弦月,叹息道:“今晚是个好日子!”
洞外忽传来了争执声,原来是司浓要闯进来,被司荷所阻,不过她最后还是闯进来。
“司幽师兄,你要与掌门人双修,我不敢拦着,可是我们呢?”
“没有我们——”司幽低眉沉思一阵,从她身边走过,竟然去抓住了司荷的手,“其实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司荷,为了让她当上祭司,我不得不这么做!”
面对如斯真相,备受打击的司浓只字未言,失魂落魄走出去。
司荷心下不忍,也跟了出去。
身后风惜惜冷笑,“你究竟在玩儿什么把戏?”
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司浓向司荷大打出手,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而别的弟子也分为两派,纷纷加入战斗,一时之间整个巫山门混乱不堪。
“掌门人,现在我们两个也终于成为对手了!”
轰的一声,洞中碎石飞裂,两人齐齐飞出去。
碧峰之间灵力互撞,风惜惜居高临下,站在苍竹林间,苍梧泪笛曲调悲凉,宛如天雨疾下。
万丈雨幕之下,司幽一动不动,射出一枚金铃轻轻击中翠竹干,翠竹摇曳,牵动别的竹子,也开始迎风摇摆。
金铃在林中回环敲击,速度也越来越快,宛若乐曲,越来越疾,也越来越高昂。
苍竹林疯狂摇动,碧翠灵力与苍梧泪笛的朱红灵力交相冲撞。
一声巨响,风惜惜被抛上半空,怨毒的眼神冷冷瞪着司幽,双臂一张,凌空又轻轻翻了下来。
翠竹幽咽,夜露簌簌落了一地。
风惜惜袖中寒光陡现,佩剑“云魄”已然出鞘。
司幽的软剑亦握在手中,剑名“月华”,光泽璀璨,皎然夺目。
两相对峙,长风鼓荡,翠叶乱飞。
风惜惜霍然抢攻上前,二人对了几招,皆踏着翠竹跃上半空,云魄怒啸,一记“乱云斩”直劈下来。司幽月华剑缓缓刺出,施展“灵雨诀”,剑光恍似一道翻涌不息的天河之水,将云魄剑的惊天霸气拦截下来。
斗了将近一个时辰,乱云斩颓势已显,风惜惜低头,臂上的衣袖已破裂,筋骨寸断,一条血线正自蜿蜒而下。
司幽蹙眉,霍然发力,月华宝剑脱手,将风惜惜刺个对穿,断线风筝似的向后飞出许远。
跌落山涧之前,云破剑最后一划,一股灵力直撞司幽胸口,将他自山巅击落下来,落入山泽之中。
在一侧观战的沈宿昔追着他的身影跳入大泽,过了许久将他从水里捞上来,用力按着他的胸口。
“你说过要送我下巫山的,不可以就这样死了——”
他呼吸仍在,只是迟迟未醒。
沈宿昔背起他,自楚王陵而入,走过长满蘼芜的荒径,回到巫山之心。
天似乎快要亮了,月牙白的凄凄惨惨。
沈宿昔用灵力将衣衫蒸干,正在考虑要不要燃火,却发现司幽的衣衫早已干了,而且体温高的可怕。
她的手在他额头上一放,吓的又收回来。
司幽睁开眼,目光竟似有些迷离。
“你……你还好么?我去取点水过来,你等着!”
以为他必定是高烧所致,她回来的很快。
司幽已经坐起来,没有接她递来的水,而是突然将她拉入怀中,摸着她的脸,一阵狂乱的深吻。
“啪”一声,盛水的竹筒跌落在地,沈宿昔的手无力垂下,只觉自己全身半点力气也没有,恍似掉入了一片沼泽,挣脱不开,反而越陷越深。
他的手抚过她脖颈,将她的衣衫也解开。
沈宿昔霍然睁开眼,手却被他紧紧抓住,整个人躺在石床上,他的双膝分开贴在她腰畔。
“你怎么了?”
纵然举止异常,眼神瞧起来却无半分凶悍之色。
“情蛊!”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自十五岁被逼吞下情蛊,这么多年从未发作过,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发作。
“会怎么样?会不会……”
沈宿昔羽睫颤动,任他又吻下来,解褪她的衣衫,灼热的手掌在她肌肤上寸寸抚过。
这样纠缠了很久,他才起身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沈宿昔想推开他,双手却自他的胸膛抚上双肩,抱住脖颈。
他俯下身,闭上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吻着她的脸颊,手落在她膝弯,将她的双腿曲起来,缠在自己腰间。
她的额上沁出一层汗,脑中也稀里糊涂,直到他带来的那一阵刺痛将她唤醒。
突然溢出唇边的痛呼声,又被他蜜糖般的吻融化在唇齿间。
让她沉溺,让她着迷,让她仿似酩酊大醉。
不知是否会相爱,也不知是否能够在一起,然而却无法抗拒。
天亮了,她兀自沉睡,迷迷糊糊说着梦话,身体灼热,竟似发了高烧。
记得司幽将她抱去了灵池,沐浴过之后高烧仍未退,直到三天后才完全清醒。
稍时,见司幽走进来,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不知道这样会发烧!”
司幽:“……”想了许久依旧无言以对,只得将竹筒递过去,“喝点水吧!”
“喝水——”沈宿昔吓的一哆嗦,之前就是因为让他喝水,结果被他拉进怀里吻的七荤八素。
接过竹筒,脸颊一阵火烫,索性转过头去背对着他缓缓道:“其实我不是那种,发生过什么就一定要纠缠不休的女人。”
“……”
也不知她这算是哪一门本事,总是让他说不出话。
索性不说话,双臂将她轻轻抱住,叹息道:“我从不知道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奢望,可如今我是多么的希望,能够生生世世与你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