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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芳城的天空中,那座像是每个人怪异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庞大飞行器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事实上,你根本无法忽略它!
它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这种轰鸣声在这几年间已经被苏芳的人熟悉了,那是战舰发动,即将冲出大气层时发出的声音,难道说,这浑身颤抖,破破烂烂,像是随时会在空中爆炸解体的东西竟然是一架战舰么?
它是谁的战舰?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苏芳?
谁在驾驶它?
它要飞到哪里?
它要做什么?
随后,几架战斗机向着这怪兽飞了过去,可是,它们在快要接近这怪兽的时候突然在空中爆炸了,爆成了一团火光,接下来,那头怪兽就这么慢吞吞地,不断地,继续发出各种吓人的怪叫声向着苏芳城飞来。
天啊,谁来阻止这东西!
很快,又有两架战斗机从苏芳驻军基地起飞,向着这怪兽飞来。但是这次,它们遭遇了这头丑陋的怪兽之后,只是绕到了它的背后,一左一右跟着它,并没再发射飞弹攻击它。
这是要干什么啊……偷偷用各种夜视望远镜躲在窗帘缝隙后偷看的苏芳市民们在心中哀叫。这个疯狂、恐怖的夜晚到底市民时候才会终结?
从寝宫走出来的梅梅裹紧身上的黑色斗篷,也抬头注视着这个在苏芳城上空飞行的庞然大物,她眯着眼睛微笑,“祝你好运。”最好你能顺利逃脱,然后再给庞倍制造点儿麻烦,这样,哪怕他控制了龙骑机兵队和龙翼战舰,也无法在苏兰托一方独大。
嗯……对了,我差点忘记了蕾诺亚公主,这也是枚能量巨大的棋子,我该把她放到哪里才能使我的位置更好呢?
哈哈,很高兴看到庞倍也会有左支右绌的尴尬时候呢。即使是他这样的男人,在重伤和各种压力之下,反应也会变慢啊……他受的绝不是什么皮肉伤,我猜测,很可能是需要紧急手术的严重急性外伤,如果真是只需要简单缝合的皮肉伤,为什么要只留下军医和智能人呢?不正是因为他的伤情严重到有可能引起再次军变么?
但他竟然能够在手术后立刻召见我,那么,只能推测,他没有用麻醉就进行了手术,或者只是用了局部麻醉?
作为一名淑女我很难理解帝国骑士们之间的决斗究竟有什么崇高可敬之处,在我看来这只是男人们之间为了满足自己的男性虚荣心而创造的玩意,本质上和春季森林里那些顶着大角把同性和自己都刺到一身血的雄鹿们并无区别,不过,我还是要感激帝国这项优良的贵族传统,哈哈哈哈。
她嘴唇的弧线越来越弯,最后禁不住轻笑出声,“啊,今晚的月色真是迷人……”
宫殿里,庞倍额角的汗水在军帽被摘掉的瞬间沿着鬓角流下来,滴在他军服的领子和肩章上,他打开领口的纽扣,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对齐伦说,“给我看看弗理哀之前空战的模拟记录。”
齐伦早有准备,他知道庞倍安抚完特乐宾女大公为首的苏芳旧贵后就会询问,早就调出苏芳城中监视镜头记录下的视频并筛选、剪接好了视频还有模拟记录。
几秒之后,庞倍看到了那两场惨败。
五台黑鹰直升机,五架虎式战机。几乎全军覆没。
庞倍重播了一遍最后那架虎式战机被击毁的录像,轻轻呼口气,“她还真是……”
她还真是一个顽强的求生者。
在自由市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驾驶着一架像是随时会从空中跌落的飞行器一次次逃过死亡。
“齐伦,你的看法?”
“战斧飞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联邦军方逐渐淘汰,而他们射出的飞弹确实是战斧——”屏幕上,自动捕捉程序锁住并放大了角斗场发射武器的画面,几个飞弹从弹仓中飞出的特写镜头重叠在一起,一系列数据和信息弹满了屏幕,飞弹的型号的分析结果:确实是战斧飞弹。
“——那也就是说,这些飞弹埋在地下的历史和这个突然起飞的角斗场一样长,甚至更长,而根据我们的资料,战斧飞弹被淘汰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它们内置的测速器在长期存放后会失去精准度,”齐伦调出另外一组镜头,“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他们发射的七枚飞弹中,只有三枚成功击中目标,另外四枚在发射之后迅速失速了。而最后这次攻击……”他看着现在处于“角斗场战舰”尾部的天台被抛射出去击中了追在其后的虎式战机的慢镜头,“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没有配备什么其他有效的武器。”
这最后一击,看起来很像壁虎断尾,狼狈么?但是这段破碎的天台击毁了一架价值不菲的虎式战机。还好,几架战斗机的飞行员及时弹射了出去。一名训练有素的战斗机飞行员,仅仅完成训练就会耗费上亿帝国币,他们的价值甚至高于战机的价值。
“计算过这样的战舰需要多少能源么?”
齐伦点头,“是的,我查了角斗场最近这些年购买的能源和使用电力等能源的记录,按照他们目前的飞行速度,我推测,他们最多还可以飞二十分钟。”
庞倍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很好。所以,我们只要在二十分钟后逼他们在海上迫降就行了。”
齐伦看到庞倍脸上略带赞许的神情,心脏一阵狂跳,他终于得到了他的赏识。
这个脱颖而出的机会对于齐伦来说十分难得,他的功勋、经验、个人能力都稍逊于德鲁蒙多一筹,而他的家族也不像古德温家族那样从上百年前就紧紧依靠着蒙巴顿家族,现在,这两人都死了,这正是他崛起的大好时机。
“如果不是要你负责王宫的安保……”庞倍叹气,又对齐伦微笑一下。
齐伦的信心瞬间暴涨,但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将军,需要把蕾诺亚公主换个地方么?”
庞倍眼眸微转,是的,蕾诺亚公主可是重要的人质。
这可是艾利克斯送来和他结婚的人选。
古德温在军变之后已经明显的不对劲,为了防止“劫狱”再次上演而这次变得假戏真做,庞倍故布疑阵,把她关在守卫并不集中的含元殿芜房中。
庞倍刚想吩咐“让人带她来这里”,一个军官快步走进宫殿,“将军,蕾诺亚公主不见了!”
庞倍胸腔中一阵气血翻涌,耳中一阵尖锐的蜂鸣,这是失血过多和虚弱后情绪激动的自然反应,但是他的大脑反应却没有慢下来,他怒声道,“把特乐宾女大公请来!”
齐伦立即谢罪,“将军!我——”
庞倍摆了摆手,缓慢凝重地摇摇头,“你去,让所有的苏芳驻军守在宫城之外,让我们自己的人带上侦查机……”他忽然呼了口气,胸口上下起伏,这个时候,不能再分散手中的兵力了,忠于朱理的那些龙骑士们更需要严密的看守,这些会驾驶龙翼战舰,出身于帝国大贵族家族,父亲或是祖父手下控制着一个行省的人,才是他目前最宝贵的战利品。蕾诺亚公主跟他们相比,虽然也是龙骑士,还有公主头衔,可是作用却没这么大,她的继承权低于她的两个姐姐。
再说,她在特乐宾女大公的帮助下逃走,肯定是逃进了王宫的密道中,特乐宾对王宫密道的熟悉程度大概是苏芳所有人中的魁首,王宫地下的密道和这四周的豪宅府邸相通,缺乏特乐宾的合作意愿,如果不花费大量人力是无法找到公主的。而显然,苏芳驻军中一定有特乐宾的人,很难说特乐宾是不是以公主为饵想要分散他的人力,再更大胆一点,一举把他拿下,夺走他手中的战利品呢?
虽然早就对特乐宾的行事方式和能力有所认识,但这女人在和他会谈之后立即在他背后插了一刀,看来,她完全没把他所做出的承诺当真,或者,她接受他的承诺,可是却更相信靠自己创造出对自己更有利的形势。
目前来看,她确实做的很不错。
假如蕾诺亚公主真能从苏芳逃回帝都,那么,他就只有提前跟帝都彻底翻脸这一条路可走了。特乐宾再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冠上“和苏兰托叛军勾结”的罪名当这场惊天大政变中的替罪羊了,没准,她还会因为帮助公主得到更多呢。
那么,他现在该做的……
庞倍此时已经从被欺骗、背叛的怒气中彻底平静下来,平静之后,他立即感到极度的疲倦,他干脆在一张矮榻上躺下,让军医在他背后放了几个软枕靠得更舒服些,这才吩咐齐伦,“去让我们自己的人带上侦察机巡视王宫,联络贝隆上校,让他击落那些苏兰托叛军的飞船,全城戒严,逮捕任何可疑人物。你做的不错,继续吧。”
齐伦离去不久,特乐宾女大公又一次款款步入宫殿,她本来是一脸肃容,但是看到庞倍半躺半靠在矮榻上时,她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那双像猎豹的绿眼睛变得更像狐狸了,狡黠取代了攻击性,但依然警惕。她的红唇也勾起来,笑意盈盈地走到矮榻之前,没等庞倍正式招呼她就坐在榻左侧放的一张椅子上,“您找我,又有什么事?”
庞倍左臂搁在矮榻扶手边的迎枕上,手握空拳支着下巴,斜挑着眼皮看了看她,也笑了,“你实在是太小心了点。”
特乐宾女大公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小时候常来这里,在我印象中,在这王宫里待过的人,凡是太过乐观的,都死的很早。”
这时,宫殿外又传来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这次,爆炸声似乎离得更近一些。
特乐宾女大公望向庞倍,他的双眼平静无波,似乎这次的爆炸声早在他意料之内,他那双到了晚上就会变得近乎黑色的眼睛此时看来格外幽深。
她等待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轻声说,“那是莱特。他应该已经死了。”
她的嘴唇轻微动了一下,这一次,她眼中的真诚比之前多了许多,“看来,我们的联盟会越来越牢固了。”
庞倍嘴角有浅淡的笑意,是么?
他不怀疑此刻她的真诚,不过,他也清楚她为什么要放走蕾诺亚公主,只有逼着他尽快彻底和帝国决裂,她才能两边得利。为了在短时间内完全地控制苏兰托的政局,他必须和她合作,也意味着,他必须和她分享一部分权利。
更有可能,假如不幸庞倍的势力衰落,她不介意再暗中插他几刀作为给和帝国皇帝结盟的礼物。
总之,她不能让他得到苏兰托的绝对权力。
就算没有蕾诺亚公主,她也会想出其他方法,想办法把这场政变的真相送到帝都皇庭。
庞倍笑得略带倦意,“特乐宾女大公,我不得不承认,您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叫我梅梅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请不要再使用敬称了。”她也对他微笑。
可怜的莱特。
梅梅看向窗外,宫城外的天空依旧映着火光,似乎带点血色。
这傻瓜,不知道他临死前会不会想到自己的疯狂和愚蠢只是成就她和庞倍野心的小道具。
可怜的莱特此时并没有死。
他在飞船被地面发射的小型飞弹击中的时候被震了出去。比起那些随着飞船在空中被炸成各种大小的黑焦块的同伴们他也许比较幸运,他飞了出去,拉开了紧急降落设备,虽然在一百米的空中打着旋儿转着圈,然后重重摔在一个屋子的屋顶上,又从屋顶上摔到了院子中间,但至少他还没死。
莱特咳嗽着用手臂支起身体,口中全身血味,他估计自己刚才摔在房顶时撞到了一颗臼齿。
他继续咳嗽着,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全身每一处关节、每一条肌肉、每一块骨头都疼得不得了,疼得让他全身发麻。
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在心中诅咒着庞倍,他就知道他不能被信任,但是,他实在无法放弃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让苏芳这些日渐麻木的市民们醒来的机会,睁开眼看看啊,看看这些帝国殖民者对你们干了什么?他们真的像他们宣称的那样,是文明、善良的,是来保护你们免遭落后地区的极权和恶法迫害的么?
不是!不是!
他们的邪恶在于,他们在毒害你们,让你们遗忘了自己作为苏兰托人骄傲而自由的身份,让你们甘愿俯首成为帝国的努力还自我陶醉,以为自己成为了更加富裕、发达的文明中的一员!
在我看来,什么学习一门能够糊口的手艺的机会,什么能够治愈疾病的机会,即使学会了,治愈了,甚至成为了那个伪政府中的一名小官员又如何?这么蒙昧地活着,和被驯化的家禽家畜有什么分别?
他无声地诅咒着庞倍、朱理和他们的继任者,一点一点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咳嗽让他喉咙中的干渴加剧,疼得像被粗砂纸摩擦过,他抬起头,打量着周围,他掉进了一个简陋的四合院中,院子中间有几座滑梯,还有一个沙坑,坑边还散落着几件玩具。
一块飞船的残片砸穿了院子另一边屋子的房顶上,几块碎片掉在了院子里,还在燃烧着,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尖叫和哭泣声。
这时,那屋子的门打开了,一群孩子冲了出来,他们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充满了戒备,手中拿着各种厨房用具当做武器,小心翼翼靠近他。
莱特看到为首的那个女孩子,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你是……”他正要叫出这孩子的名字,那女孩开口了,“我叫弗兰,先生。”
弗兰……啊,对了,弗兰。
他曾经安排这孩子去给朱理献花,可是暗杀没成功。
“弗兰,能给我点水喝吗?”莱特哑着嗓子问。
弗兰面无表情,她和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走到了莱特身前,围住了他。
处于这几个孩子的阴影之下时,莱特才觉得这些孩子的表情不对。
他抬起头,看着这些孩子的眼睛,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眼中,是令他不知为何有些恐慌的仇恨,除了仇恨,还有麻木,冷酷,和一丝兴奋。
他们要干什么?
他心中刚响起这个念头,就听到弗兰说,“就是他,就是他当初让我去献花的!就是他,他带人炸了执政官官邸!他的飞船砸穿了屋顶,砸死了嬷嬷!”
“打他!”
“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这个坏蛋!”
这些半大的孩子带着哭腔喊着,可下手的力气却丝毫不比一个成人轻,他们手中的擀面杖、长柄铁锅甚至是盛汤用的大铁勺如雨点一样落在莱特身上。
莱特用手臂护着头脸,刚开始还大叫,“你们都被蒙蔽了!你们都成了愚民!执政官才是坏人!他才是!他是想让你们成为帝国的奴隶啊你们怎么不明白?不明白?”
可是,他悲愤的喊叫很快没了声。
孩子们又对着他踢打了一阵才散开,这时,有人看到他的胸口插着一块长条形的飞船碎片,碎片早已刺穿了他的胸腔。
“啊——”
虽然叫喊着“打死他”,可看到人真的死了,几个年龄稍小点的孩子还是惊叫着后退了几步。
“呸——”弗兰没有后退,她走近,对着莱特的尸体吐了口吐沫。
在高空之中,艾丽看着舷窗外,那几架苏兰托叛军的飞船被地对空飞弹击中,爆炸,碎成一块块跌落,控制面板的雷达显示中,两架虎式战机仍然紧紧跟着他们,似乎想要逼得他们不能向苏芳城的方向再前进。
“他们不会对我们进攻的,帝*没有我们这架战舰的资料,无法估计我们在空中解体后碎片会落在哪里,如果落到了王宫怎么办?他们不想冒险。”希礼站在艾丽身后轻声说。
艾丽点点头,但仍注视着显示屏,她并没回头,继续操作着,让角斗场降低高度,“我猜,庞倍应该也已经做完手术了,或者,他现在已经清醒了,他知道我不会用苏芳城里的人的生命冒险的,他应该是想等我们的能源耗尽之后逼我们在海上迫降。”
她拉下一个控制擎,终于回过头,“我想,他是以为我要在码头抢一艘渔业飞船先逃到苏芳附近的星球去。”
希礼挑眉,“怎么?难道不是么?”
佐奇这时站到了艾丽身后,双臂抱在胸前笑了,“恕我直言,作为一名龙骑士,您的胆量也太小了!”
哈德良也站到了艾丽身后,双臂抱在胸前笑了,“我们艾爷可是胆大包天之徒!”
希礼完全无视这两个人,看着艾丽的眼睛,等待着她的解释。
艾丽和希礼对视,“我打算迫降在龙骑机兵队大营上,劫走一架龙翼战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