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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婉此次前往陈家,就只有龚嬷嬷一人跟随,当然,那个长期潜伏在骆家的马夫是另外一回事儿,在靖婉不需要的时候,直到靖婉出嫁前,他始终就一马夫。
抵达陈家的时候,大门那边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时不时的有人上门讨吉利,靖婉就从侧门进去。见到靖婉,陈家人可谓是千恩万谢,靖婉还是规矩不错的见了礼,笑了笑,“不来不行啊。”那边已经有个以死相威胁的了,她还真担心如果不来,会不会惹得陈家的这群人集体跑到骆家大门前闹自杀。好吧,奇葩这种物种,一家出一个应该就够了,不自于全家都是。
听出了靖婉这话有异样,却不好多问,多半是与自家的那位有关。
陈家现在这住处,靖婉也来过一两回,倒是知道陈正敏的书房在哪儿。
陈正敏那书童,见到靖婉才真正的像是见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靖婉挥挥手,将人都打发到外面去,在书房门口就留了龚嬷嬷一个人。
陈正敏这会儿的火气倒是撒完了,只是屋子里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正敏坐在那儿,低埋着头,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整就一走不出牢笼的困兽。或许是听到轻微的响动。“滚,我不是说了让你们滚吗,谁让你们进来的?”
“敏表哥是想让我滚哪儿去?”
陈正敏猛地抬头,大概是没想到会是靖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表妹?”
“没见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应该不至于就长成了另一副模样。”
陈正敏起身,几步就蹿过来,带着意外与惊喜,“表妹,真的是你?!”下意识的伸手想抓她手臂。
靖婉微微的避了一下,“敏表哥自重。”
陈正敏也发现不妥,尴尬的缩回手,“表妹,你怎么,怎么来了?”
“来看看敏表哥的糟糕狼狈样。”
陈正敏身体僵硬,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副尊容有多失礼,偏偏还被心仪的姑娘瞧了个正着,当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埋了,等到重新打理好再钻出来。他这会儿也意识到,应该是家里人去将靖婉请过来的,暗恼,怎么就不跟他说一声?他也不想想,不管谁进来说话,都将人家给轰出去,一个字不听,还怎么提靖婉的事儿。
“表妹,要不,你换个地方坐一会儿,我去梳洗一下,再让人将书房收拾一下。”
靖婉见他眼睛里面微红,想来是没休息好,“不用了,我跟敏表哥你说些话就走,反正,见都见到了,也不在意多瞧一会儿。敏表哥这会儿清醒吗?”
“什么?我自然是清醒的,表妹怎么这么说。”
“你确定你是清醒的?清醒的敏表哥会干出这等事儿?”靖婉有所知的扫了下四周。
陈正敏尴尬得不行,如果之前还没清醒,那么在见到靖婉自后,绝对清醒了。
“看来是真的清醒了,那么,咱们就来说正事儿了。敏表哥,知道吗,见到你这样,我很失望呢,不过,毕竟是没长大的孩子,还有成长的空间,偶尔干点蠢事,倒是也可以被原谅。”
“在表妹眼里,我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于陈正敏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难道不是吗?”
“我比你还年长两岁!”陈正敏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两分。
“那又如何呢?在我看来,判断一个人长大与否,年龄只是占据着很小的一部分。一个男儿大丈夫,就该有担当,负责任,遇事沉着冷静,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而不是龟缩在屋里,将自己与外界全部隔离开,你这般沉浸在自己的内心,彷徨焦躁,迁怒别人,不顾那些为你担忧焦急的人,你认为,你哪一点长大了?”
陈正敏被靖婉说得全身僵硬,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眼。好片刻,才艰涩的开口,“在表妹眼里,我既是这么个人,定婚的时候你为何不反对?”
“那时的你,可不是现在这般,勉强还瞧得过去。而且,我想着,反正还有两年时间,你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应该就能成长一些,就算还是不能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成为家人的依靠,嫁过来之后,我倒也不介意自己撑几年,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大不了就是大小孩子一起带,你总该有长大的一天。”
“表妹,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时不时说……”陈正敏又变得小心翼翼。
“这种事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需要想?而且敏表哥的重点是不是关注错了,你还真想依靠自己的媳妇,而不是让你媳妇依靠你吗?”
陈正敏僵硬成了木头。
“不过,天意弄人,我们之间除了那点表兄妹的亲缘关系,再没有别的了。”
“我们还没退婚,没退婚!”
“你何必这么自欺欺人,你心里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门亲事,就算是当时不退,也绝对没有缓和的余地,再说,婚书是我亲自交给你娘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陈正敏,不要又是一副小儿姿态。”
第一次,靖婉连名带姓的叫他,也是第一次,带着一丝丝强硬与冷冽。而陈正敏也是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与表妹之间的差距,面对她,真的像是在面对训斥自己的长辈,陈正敏拽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靖婉见他这样,轻轻的一叹,“我在你心里,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时间久了,就淡忘了。你当清楚,你现在最紧要的是什么,你该学着面对,学着长大了,这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指望着你,你就忍心他们失望?表哥,我希望你早日成为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大丈夫。情情爱爱这些,是你一生的一部分,但是你不能将它当成全部的生命,我无缘与你共享将来的生命,我自然就成了你生命中无关紧要的那一部分,至于你是遗忘,还是珍藏,就与别人无关了。”
“表妹,我们之间真的再没有一点点的可能了吗?”
“难不成你跟你祖父一样,想让我给你做妾?”
“自然不是。你等我两年,最多两年,我可以让她消失,让那个贱人……”
“表哥,别又想这种幼稚又愚蠢的事儿。若我们当真无缘,那么即便没有李如玉这事儿,也可能因为别的事儿分道扬镳。而且,我也没兴趣给人做继室。”
“表妹,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哦,后悔什么?后悔不等你?那么,我等着,我等着你位极人臣,我等着你大权在握,等着你荣华富贵,等着你美人环绕,等着她们嘲笑今日的我有眼无珠,我也等着看看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后悔,你可千万别让人失望才是,毕竟,你现下就有非常关键的一步要走,可是,以你现在的状态,让人很怀疑呢。”
陈正敏哪会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让表妹觉得幼稚可笑的事情。表妹她怎么可能后悔,即便日后,自己真的如她所说锦衣玉食,而她哪怕只是粗茶淡饭,她也绝对不会后悔,她是表妹啊,是骆靖婉啊,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女子,她又怎么可能后悔,见到了,她大概只会风清云淡的叫一声“表哥”,再不会有一丝别的想法。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就先回去了。对了,你祖父还在我们家,他还闹着要吊死在骆家大门上呢。在他眼里,他的不甘与抱负才最重要,因为你能帮他完成,所以你在他心里最重要,而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只要你好,就完全可以被无视,被舍弃的玩意儿,所以,表哥,我若是嫁给你,还要面对这样不可理喻的长辈,你说,我该忍受着被憋屈死呢,还是不管不顾的气死别人呢?本来嘛,如果他好好跟祖母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祖母肯定会同意我来看看你,我自己也原意,可因为你祖父一闹,情分闹没了,我也就成了被迫来看看你。谁都知道,被迫与自愿,是两码事儿。我希望你早点整理好自己,将他接走。”
靖婉离开之后,陈正敏缓缓的蹲下身,手抱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不想哭的,让表妹看见了,又该笑话他了,可是他忍不住,……
他知道,表妹最后那话的意思,因为是被他祖父逼迫来的,所以她心有怨气,说话伤人,会不客气,可是他不怪他,而且,表妹说的或许并没有错,他就是没担当!
一个她眼中的小孩子,完全不能给她半点依靠,那么如何让她留恋,如何让她在意,更别说让她心仪。
李如玉算计他的时候,没告诉他原因吗?有,并且将表妹说得很不堪,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怀疑愤怒未婚妻不忠的那种不堪,可他相信表妹,表妹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不能因为她优秀,吸引了别的男子的目光,就将错误怪罪到她身上,这种男人才最窝囊,最无能,最让人瞧不起。
他只是好恨,恨自己没用、无能,那么轻易的就着了道。
而且,最让他止不住泪水的是,表妹就算是生气,也不曾怨恨他,她最终的目的,依旧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好好的参加明日的殿试。就算是说了刺人的话,她心里依旧那么温柔。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自己错过了。
送走了靖婉的陈家人,又发现陈正敏哭得像个孩子,可是他们依旧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那骆姑娘不是来劝他的吗,怎么还劝成这个样子?
还好,陈三太太还理智一点,“让他哭吧,哭出来也总比一直憋在心里好,虽然一个男儿哭起来难堪的点,可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
“孩子”两个字,再一次的刺激了陈正敏,于是,他渐渐的收了眼泪,沉默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他终于站了起来,眼眶依旧红红,可是他眼神已经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娘,让人给我背水,我要沐浴更衣。”
“好好好,马上让人准备。”看着他似乎真的正常了,陈母又是喜极而泣,却忙擦了擦。
陈正敏好好的梳洗一番,整个人也就精神起来,只是往日那份属于少年人的温和暖意,大概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多了一份坚定与无畏。
第一件事,直接给几位长辈跪下来,“是正敏不孝,累你们担忧了,日后,再不会如此了,我会撑起陈家,成为你们的依靠。”
“好好好,我乖孙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陈三太太又哭又笑,她现在是真高兴!
陈正敏笑了笑,原来自己之前真的只是一个孩子,让人不放心的孩子。
一家人七手八脚的忙将他拉起来。
“祖母,爹,娘,我现在去一趟骆家,接祖父回来,还有,跟姑祖母他们赔礼道歉。这事儿过错在我,可不能伤了两家的情分。”
“敏哥儿……”
“娘,你什么都不用多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靖婉回到骆家,她那三舅祖好好的喝茶用点心,笑眯眯的,再正常不过。
靖婉本来想在刺激刺激他,可是,一想到他闹起来,气到的还是祖母,就懒得再搭理他。“祖母,我回来了,敏表哥那里,应该没什么事了。”
看到陈三老爷在那瞬间,混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骆老夫人也不想搭理他。“我乖孙辛苦了,回去歇着吧,你这些天可一刻都没松散过,还总有人没事找事。”
“不碍的,我赔祖母坐一会儿。三舅祖毕竟人老不怎么中用了,我有让敏表哥来接他,这会儿,如果三舅祖有什么需要,我也好伺候着不是。比如,挂挂绳子,打打结,再搬搬凳子,让人垫垫脚,这些事情,我来做最好不过了。”
骆老夫人失笑,这是还在记仇呢,不过,她的怒气也没消就是了。
然而,陈三老爷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僵了僵。
等了半个时辰,靖婉一直赔骆老夫人说话,至于陈三老爷那里,再无人理会他,茶水没了,也当没看见,他几次主动跟骆老夫人说话,骆老夫人也装没听见,他知道,这是彻底的将这个姐姐个得罪了,也不再开口。
陈正敏进了屋,直接跪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正敏给姑祖母陪罪,不请求您的原谅,只希望姑祖母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骆老夫人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陈正敏的不一样,颇为意外的看了靖婉一眼,婉婉是跟他说什么了,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变化。
骆老夫人还没说什么,陈三老爷就不干了,眼瞧着又有“病发”的趋势。
“祖父——”陈正敏抬头看着陈三老爷,带着一丝丝的厉色,“祖父身体一向都不太好,日后还是呆在家里吧,少出来走动比较好。”
“你……”大概是没想到陈正敏会这么说,陈三老爷气着了。
“祖父,孙儿殿试在即,您也不想孙儿还分心来担忧你的身体吧?”显然,陈正敏对陈三老爷的软肋也清楚得很。
陈三老爷颓唐的坐了回去。
“姑祖母,祖父他有时候可能有些魔症,如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请您多多见谅,日后,我会让祖母爹娘少操心些我,多照顾照顾祖父。”言下之意,会让家里人将他看起来,如果陈正敏真的强硬起来,那么,日后,他们这一家人,就将是他说了算,而不是陈三老爷。毕竟,陈正敏才牵系着他们的希望,而陈三老爷,真的是没啥作用了,好好的供养着他就不错了。
骆老夫人一声叹息,“算了,他毕竟是我弟弟,我还能将他怎么着?倒是你,日后,且好自为之吧,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儿,可以去你姑祖父,只是,你姑祖父现在可是比我还心疼你婉表妹,他那人气性还长。”
“多谢姑祖母,姑祖父生我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叫他是失望了。”
“也别说那么多,这事儿就让过去吧。行了,骆家最近忙得很,我也不留你了,只是靖博迎亲那天,说不得还要你帮陈帮衬。”
“义不容辞。那正敏就先告辞了。”再行一礼,陈正敏起身,扶起陈三老爷出门。
靖婉起身相送。
出了门,陈三老爷交给他自己的小厮搀扶。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直到靖婉不再相送,陈正敏才开口,“即便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也不是无关紧要,而是最重要的,我不会遗忘,只会将它放在心底好好珍藏。表妹,不管我是个孩子,还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也不会说希望你找到如意郎君这样的话。你且,好生,珍重!”陈正敏一揖,坚定的转身离去。
靖婉依然蹲了蹲身,还礼。陈正敏的变化也出乎她意料,但,靖婉倒也没觉得是在揠苗助长,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早些长大,对他反而有好处,再说,在这里,他这个年龄真的不算小了。
走远了,陈三老爷开口说道,“她这样,给你做妾……”
“祖父,就算婉表妹的父亲只是挂职,但她也尚书府里嫡出的姑娘,我不过是个贡生,就算是明日过了殿试,进士及第,最强也就是个翰林院编撰,我有什么资格让她做妾?而且,就算我们身份对调,我便是王公贵胄,也断不会然婉表妹做妾。类似的话,孙儿不想再听到。——她日后,与我再无关了。”
靖婉返回主院与骆老夫人说了一声。
“好在,对敏哥儿也算没看错,如果他跟他祖父一个德性,非断了这一门亲戚不可。”可见,骆老夫人今儿是真被陈三老爷给气得不轻。
“祖母不用在意,天下这么大,总会碰到几朵奇葩,几个人渣。”
“奇葩?人渣?”
靖婉笑了笑,没说话,“孙女还有是事儿,就不陪祖母了。”
“行,你去吧。”
要说这退亲,自然不是将婚书退回去就能完事的,媒人那里自然也要有所交代,还有之前的一堆或这样或那样的礼也需要处理,不过,这些都与靖婉无关了,她现在又是纯纯的单身小姑娘一枚。
靖婉刚回自己的小院儿没多久,她那基本上没见过面的八堂弟找上门了,要说这八弟,可是三房的嫡子,骆靖颖的嫡亲弟弟,今年才九岁,比四房的嫡子还小呢。要说,刘氏为了生这个儿子大概也废了不小的心思。
跟骆靖颖不同,这孩子还就是一正常的小孩子,而刘氏也没给他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甚至比同龄的孩子还单纯些,可见,刘氏也并非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好的,倒是将她这个儿子保护得很好。
“八弟怎么想着上三姐姐这儿来了?”对于这些无辜又无害的小孩子,靖婉自然不会因为厌恶三房的某些人都迁怒到他身上。“想吃糕还是想吃糖?”
骆八少爷皱皱小鼻子,“不要,浣姨娘说,我已经是小大人了,大人可不喜欢吃糕吃糖。”嘴巴上这么说,可是那眼睛却往桌上的碟子里瞄。
浣姨娘?靖婉不动声色,笑着捻了一块指尖大的点心塞嘴里,“大人偶尔也是可以吃的,小大人,嗯,可以多吃几块。”
这一下,某小孩不再客气,欢欢喜喜的吃起来。
“八弟找三姐姐有什么事儿吗?”
“我好久没见到四姐姐了,他们都说三姐姐知道四姐姐在哪里,所以我就来问问。”
这是想让她开口跟祖母求情,放骆靖颖出来呢,自己不来,让一个小孩子来,果然就算是求人办事儿也没半点诚意,还利用小孩子,就等着自己心软呢。“你娘没告诉你你四姐姐去哪儿了吗?”
骆小八摇摇头。
“你四姐姐犯了错,被祖母关起来了。”
“那,那我去求祖母,让祖母放四姐姐出来。”
“不行呢,你去求情的话,祖母会以为是你爹娘让你去,她老人家会生气的。那,八弟回去,将我的话告诉你娘,你娘知道怎么做的。”
“哦,我知道了。”
“八弟身上这小荷包是谁做的,还真好看。”靖婉的鼻子轻轻的嗅了嗅,目光落到骆小八身上的荷包上。
骆小八犹豫了一下,“我告诉三姐姐,三姐姐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啊。”
“是浣姨娘做的,她不让我告诉别人,她说我娘不喜欢她,如果知道是她做的,娘会打她的。”
“那如果你娘问你,你又说是谁做的?”
“我身边的大丫鬟。”
“能让三姐姐看看荷包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吗?”
“好啊。”骆小八解下荷包递给靖婉。
靖婉翻开看了看,靖婉并不认识,不过应当是一种草药,于是又装了回去。“八弟,这个荷包姐姐很喜欢,送给姐姐好不好,如果浣姨娘问起来,你就跟他实话实说,然后让她重新给你做一个,让她什么都不要放在里面,我给你一颗琉璃珠子玩儿,你可以将琉璃珠子放在里面。”
听到琉璃珠子,小家伙忙点头。
在靖婉的示意下,青竹忙会屋里拿了一颗小婴儿拳头大小的琉璃珠。
骆小八拿在手里一个劲儿的看,显然是很喜欢,完了好一会儿,“三姐姐,你说,浣姨娘人那么好,我娘为什么不喜欢她?”
“这个三姐姐就不知道了,得问你娘。”
骆小八抓抓头,“我不敢问,上次我就提了一下浣姨娘,娘就打我。”
“那就不管她们,那是大人的事儿,你现在呢,好好读书,该玩的时候就玩,其他的不用操心。”
“哦,我听三姐姐的。”说着说着话,骆小八却开始打哈欠,眼睛也开始不停的眨。
“累了?那就早点回去吧,而且万一你娘找你找不到,也会着急了。”
“好,那三姐姐我先回去了。”骆小八有模有样的行了礼。
等骆小八离开之后,靖婉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浣姨娘进了三房开始,就将三房闹得鸡飞狗跳,与刘氏斗得不可开交,如果只是这样,靖婉当然是作壁上观,乐得看戏,骆小八可是刘氏的嫡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浣姨娘靠近骆小八要说不是别有居心,谁都不信。只是,依照刘氏的能力,却也让浣姨娘钻了空子,买通了骆小八身边的人,更是让骆小八喜欢上她。“嬷嬷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是一种草药,单独使用并无问题,但是如果身边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可能就致命了。前期的症状就是有些嗜睡,渐渐的,就会出现梦魇,再然后,就会出现癔症,打人,咬人,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被攻击,因为在他的感知里,这些人就是时时折磨他,让他不得安宁的人。如此日夜被折磨,要么就是活活的被折腾死,要么就是疯疯癫癫。”
“那么,以嬷嬷看,八弟仅仅是昨晚没睡好,还是这种情况?”
“十有*。”
“要说,这些对无辜的小孩子动手的人,才真真是罪不可赦。”
“姑娘不是已经警告浣姨娘了吗,她但凡是聪明的,就该知道怎么做,她应该不敢再对八少爷做什么,最多就是让八少爷亲近她,来膈应三夫人。八少爷现在症状轻,只要不到梦魇的阶段,多几天就没事了。”而且另外一种药,是一种配置好的药液,味儿很淡,最好的使用时间是晚上,滴一滴在枕头活着被子上即可,第二天早上,什么痕迹都找不到,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那浣姨娘能轻易拿到手的,多半又与王爷有关,只是大概没想到,那女人会如此恶毒,用在一个孩子身上。断了她的药,也就没事了,不过,如果对姑娘的警告无动于衷的话,王爷说不得就会废了这颗棋子了,按照王爷的意思,凡是跟姑娘作对的,都是没有必要存在的。虽然说,浣姨娘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遇上骆荣平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不过,八弟今日不来,我都将骆靖颖给忘了,她怎么样了,嬷嬷知道吗?”
“每日的膳食都是普通的米粥,送进去的衣服也换成了粗布麻衣,开始的时候闹腾,被老夫人让人狠狠的收拾了两回,倒是老实了,不过还是不肯吃东西,老夫人也不管她,只是让人准时送去,她不吃就立即端走,撑了两天,之后再送去,就立马吃了个干净,最近几日倒是日日都在认错忏悔,希望老夫人能放她出来。”
“她这种人,果然还是要这种手段收拾。”
“姑娘让三夫人自己去求老夫人,是准备放四姑娘出来了吗?”
“关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关着她。便是无人求情,在三哥成亲之前,祖母也会放她出来的,毕竟到时候来府上的人那么多,总会有人问起,总不好说她在还在病中,太晦气。总归是家丑不可外扬。”
龚嬷嬷点点头,放出来也好,不放出来,王爷那边的计划也不好进行。四姑娘可是很重要的一环。
刘氏或许认为这是靖婉给她的提示,当真去求了骆老夫人,骆老夫人也的确不曾为难她,只是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让她回去后好好的教教,再有下次,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放过。
次日请安的时候,靖婉见到了瘦了不少的骆靖颖,倒也符合她近段时间“在病中”的模样,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机会倒一般,还当真是我见犹怜。
只是不知道她在回去之后,有没有再被刘氏收拾,这会儿倒是一直低着头,瞧着倒是安安静静的,似乎真的是深刻的反思过了,不过,她到底是在想什么,还真没人知道。反正,靖婉不认为她会这么轻易的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在大长公主府时,她对自己的那股子恨意,就一辈子都不可能被抹掉。
“今儿殿试,殿试结束之后会有进士及第的三位游街,有兴趣出去看看热闹的,辰末,到二门外面去,跟你们兄弟们一起出门。今儿街上人多,千万不要走散了。——四丫头,你就不要出门了。”
骆靖颖身体止不住的瑟缩了一下,“是。”声音有些哽咽,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不管这委屈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都没人搭理她。
要说,这会儿,参加殿试的三百名贡生,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因为这会儿还有些时间,三五成群的在攀谈,要知道,这些人中,日后可能就是同僚,入了仕途,有三种人的关系是最亲近的,那便是同窗,同乡,以及同科。跟这些人打好关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中,有不少可都是有父辈祖辈在朝为官的,如果无意中结交上的人,背后就有着大人物,那么,自己或许就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这些人中,陈正敏也有两三个入京后认识的好友,这会儿也正与他交谈,相隔的近的一些人,自然就知道了他是昨日备受关注的那位。要说昨儿在皇榜前面发生的是事情,也算是稀奇,自然有人就忍不住的打量他。如果说他身上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年少,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却没有因为会试的好成绩而彰显出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平静,而眉宇间那一抹冷色,让人觉得他不易亲近。
一个人的脾性,又不是历经生死大劫,不至于改变得这么彻底,大概还是因为他一时间没有完全的转过弯来,多多少少都下意识的觉得别人对他怀着恶意,在看他笑话,才有些生人勿进,再过些时日,大概就不会这般了。
他们这些人,不乏三四十岁的人,一个个都不由得在心里暗道,现在的少年人还真是不得了,如果个个都如同这般,那么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用混了。
“正敏。”骆荣玮走到陈正敏跟前。
“四表叔。”陈正敏忙见礼,“还没有恭喜表叔。”
骆荣玮摆摆手,“没什么值得恭喜的,表叔我就是个不上不下的,昨儿得报,家里边可是连个喜钱都每给准备,可是将我无视了个彻底,连你四表婶,都给我翻白眼。”
陈正敏笑了笑,要说,骆家近来忙,而自己祖父昨日又闹上门,或许没有弄得人尽皆知,但也浪费了姑祖母不少时间,说不定就是当家主母给忘了,下面才不好做什么,这会儿有些歉意,“只怕是因为祖父的原因……”
“跟这事儿没关系,是你姑祖父吩咐的,没入前五十,一个铜板都没有。他说他当年随便考考,就是会元,如果不是长得好又年少,怎么可能被点为探花,他可是状元之才,那老脸厚得,三丫头都看不过眼,损了他几句……”见陈正敏的笑容淡了些,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楚。昨晚老父说了,倒不必疏远这小子。“他也不想想,以为天下人都跟他一样不成。”
“姑祖父学问确实好得没话说,得他少有的几次指点,都受益匪浅。”
“你这次倒是有机会,走到他那一步。”
“正敏会全力以赴。”
骆荣玮点点头,“我转转,你们聊。”
等骆荣玮离开,他身边的人忙道:“这骆尚书家的四爷?”
“嗯。”
“有一个尚书爹,日后只怕是……”
“正敏你也不会差啊,你怎么说也是骆尚书的准孙女婿,……”
“左兄,我与骆家表妹已经退亲了,日后莫再说此事,影响表妹名声。”
“啊?好端端的怎么就退亲了,是不是骆家……”
“不是,是我的原因。骆家几百年的书香门第,再厚道不过,是我自己,我自己……”是他自己无福,明知道不该再去想,可还是忍不住黯然。“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便多说,说出来也是丢人罢了,说不得过段时日,你们都会知道。”
几人面面相觑。
倒是旁边某一两个知道此事的,彼此的看了看,原来,他与骆家已经退婚了,还以为真的会等到殿试之后呢。
时辰到,排队,准备入宫。
排队的顺序是以会试的排名,左单右双。
锣声响,两队人有序的步入宫门。
在内侍的带领下,直接前往太和殿前的广场,三百人的座椅已经整整齐齐的安放好,每排六个座位,左三右三。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中间,安静的等候。
陆陆续续有朝中大臣出现,然后是一众皇子亲王,最后,乐成帝驾临。乐成帝坐上安放在正前方的龙椅,接受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入座。”
之后便再没有废话,一种内侍直接将考题与考卷分发下去。
在看到考题的那一瞬间,不少人脑中都懵了,这这这,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们遇到了科考舞弊?可是,不对啊,殿试,乃是圣上亲自出的题……
“想来诸位对这考题并不陌生,但凡知道前些日子无题楼‘狂生’孙宜霖酒后写下的那篇文章,就该知道,今日的考题与那一日的相同。朕私以为,孙宜霖的那篇文章足以点为状元,今日,朕更想瞧瞧,会不会出现更佳的文章。如果没有,今日的状元,可就是名不副实了。行了,开始吧。”
虽说开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下笔。
要说他们中也不是人人都知道那件事,更不是人人都知道那篇文章,事实上,超过半数的人都不清楚,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该将那文章揉开掰碎细细的研究透彻了,现在,不知道内容不说,文风也不知道,不过,“狂生”或许是突破口?
然而,知道的人,尤其是在现场阅读过的人,这头上开始冒冷汗了,乐成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篇文章的狂妄程度可是叫他们心惊肉跳,真要按照那文风来写?可若是圣上没有那个意思呢?又当如何?毕竟,能有几个皇帝会喜欢那种“骂尽天下”的文章?
要说心里最复杂还当属陈正敏,他当日可也是写过一篇文章的。而且,他有一个习惯,破过的题,都喜欢在事后再仔细的斟酌斟酌,现在让他再来写,肯定会比那篇写得好,乐成帝一番话对他的影响其实也并不大,他虽然有跟孙宜霖一较高下的心思,可他现在更想写自己的东西,这题,对他太有利了,跟舞弊差不多了。
要说,朝臣们对乐成帝的行为也不解,原以为他压下孙宜霖的文章不闻不问,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让那些准备弹劾孙宜霖的话都胎死腹中,现在却又翻出来,还说写得好,有着状元之名,这到底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李鸿渊倒是很悠哉,前世的今年的殿试似乎也是这个题目,只不过,应该没有孙宜霖提前解题的事情吧,毕竟,前世这个时候,孙宜霖还没入官场呢。
考生们都在苦苦的思索,活着纠结到底要不要按照孙宜霖的文风来写。
“宜霖,你也再写一篇吧,朕也想瞧瞧,清醒状态下的你,又会写些什么。”乐成帝对一边的孙宜霖说道。
“是,皇上。”
内侍很快为孙宜霖准备好了所需之物。
孙宜霖坐下之后,略微的想了想,就开始下笔。他不是考生,而且之前那么狂妄的都写了,现在写,根本就不需要有多少顾忌,写自己想写的就好。
而在孙宜霖下笔的同时,陈正敏也开始下笔。
乐成帝喝着茶,似想起了什么,“骆爱卿,你那准孙女婿是哪一个,指与朕瞧瞧。”
骆沛山自然么藏着掖着。“回皇上,右侧首排居中的那个便是。”
乐成帝抬头敲过去,“会试第五名,少年英才啊,难怪只是举子爱卿就中意。姓甚名谁?”
“姓陈,名正敏。”
“陈正敏?这名儿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宜霖,就跟你一起写了这篇文章的那个?他另外的那篇文章倒是写得很不错。”
孙宜霖搁下笔,站起身,“回皇上,确是此人。”
“行了,坐下吧,不用起身了。那这小子这回可是捡大便宜了,他此次如果没有跨越性的提升,哪怕比上一次的好,朕也要将他踢到三甲去。”
能在考前写过一样的文章,多幸运的事儿,这一下可好,就因为太占便宜了,被一脚踹下去了,好运变成了霉运,很多人都在替他惋惜,会试第五啊,按理说,在殿试的时候,再差也能入二甲前二十。没有人认为,陈正敏会有太大的突破,毕竟,时事策论这种东西,跟一个人的阅历有很大关联,上次到现在,也没多久时间,陈正敏的阅历能增长多少?
骆沛山也微叹,遇到这样的皇帝,纯属时运不济。
孙宜霖停笔。
“写完了?拿来,朕瞧瞧。”
孙宜霖双手呈上去。
乐成帝快速的阅览,突然,手一拍,“好,不愧是我京城第一公子。”
嗓门太大,下面的作答的诸位学子都被影响到了,纷纷抬头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越发的不好。在低头看自己的文章,越看越不行,重来!
“皇上,奴婢瞧着,那陈正敏陈贡生好似也写好了。”
“哦?去,取上来,朕瞧瞧。”随手将孙宜霖的文章传给朝臣们阅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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