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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沈越求助的时候,端静刚开始准备入定,结果沈越一句话就打得他心头清明不复了。
再静不下心来的端静默默下了榻,他想了想,便从箱柜中找出一套还未穿过的新制春裳来,然后就去找沈越了。
静阳泉生得是活水,平日素少来人,花枝植株长得极快,不少花枝压弯枝头,沉甸甸的。可端静往里头走了一会,才发现温泉四周的花枝几乎秃了个干净,不由纳闷。静阳泉雾气朦胧,别说外头的人看进去,便是里头的人若站到中心里头去,也看不见外头。
端静走到泉边,只听见哗哗水声,却瞧不见沈越的身影,刚想出声,眸中便显出一道身影来,不由哑住了。
沈越从水中冒出头,背对着端静,平日高高挽起的发髻散落下来,半遮半掩着大半背脊,他生的不算白净光滑,又是满身灼伤,但……却倒也说不上不堪入目。不过这么一瞧,端静才发觉沈越的腰身倒没他想的那般细,也许是平日里衣裳穿的厚了些,腰封却紧了点,才叫他生出那般盈盈一握的错觉来。
这么一想,端静面上不由有些发热,便干咳两声道:“我将衣服放在这里。”
沈越听见了,便立刻转过身来走过来,亏得他老脸一红,颇为不好意思道:“真是麻烦你了。”
“不妨事。”端静淡淡道,“我去外头等你。”
沈越自然没有异议,便点了点头。
衣服当然没有问题,而且穿着还颇为凉快,布料也很是柔软贴身,简而言之就是那种一穿就知道贵成狗的衣服。唯一的问题就是,腰封实在是太松太松了,沈越看着只有两个凤凰扣的腰封,默默搔了搔头,然后干脆把它用法术变短了半圈,总算能好好扣上了。
等沈越出去找端静的时候,对方正在看花,神色有些忧郁,沈越便问道:“怎么了?”
端静头也不转,微微叹气道:“不知怎么回事,泉边的花都是孤枝,可这里的明明都好……”
他说了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只是静静的打量着沈越。
无论是从一开始还是之前,沈越一直穿得都是青色长袍,虽然看起来沉静,却也太过素淡了些。端静的新裳向来是他娘亲手缝的,其中心意自然比针脚更要细密贴心,宫装华美,穿在沈越身上,竟无端生出风流多情来。
花啊……
沈越没敢吱声,总不能跟端静说老树妖洗个头洗的太开心了把你种的花全部都给揪秃了吧,那等沈哥开花的时候端静说一报还一报把沈哥给揪秃了……那沈哥还能做人,啊不是,做树吗?
当然,端静一定不是这种人,可沈哥是啊!所以沈哥就是要这么小肚鸡肠……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到所有可怕的结果。
“你这么穿,很好看。”好在端静也没有多纠结花,反倒转而赞美起沈越来。
沈老树妖俊脸一红,然后羞答答的红着脸道:“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端静:……
端静大概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树,一下没能回过神来。
糟糕……沈哥浪过头了。
沈越猛然咳嗽了两声,淡定道:“咳咳,我伤势未愈,我们还是走吧。”
两人走了一会儿路,端静忽然说道:“对了………你……”
他话音未落,沈越差点头发都炸了,心想难道终究逃不过秃花的命运吗?然后就听端静道:“这腰封……是不是短了许多。”
原来不是……
沈越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是啊,我裁了一点。”
“原来如此。”端静点了点头。
恐怕……不止是裁了一点吧。
端静看着明显缩水了许多的腰封,没有再说话。
“对了,这件衣服做的很细致,是谁的手艺?”沈越没话找话道,其实他也算不上没话找话,因为这件衣裳的确是做的很细致,而且衣袖里边绣着一个“肃”字。就沈越跟端静这么些年的交情来看,端静外出行走基本不是玄微长老就是忘世忧,端静是他的道号,也是不轻易给人叫的,如果这件衣服不是亲近的人做的,那么衣服里头的字不是静也应该是忘世忧之类的。
自然,连道号都不轻易让别人知道,更不要说是真名了,难不成是姐姐妹妹什么的做的?
对了,说起来就连沈哥都不知道小肃肃的真名是什么。
“我娘。”端静波澜不惊道。
哦,你娘啊。等等!你娘吗?!
沈越的脸一下子呆滞住了,心里似有千万只祥瑞神兽草泥马奔腾而过,久久不能平息,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端静你娘好像是个女皇帝吧?是个女帝吧?!女皇帝这种**的角色不该就是像某位武大大一样杀伐果决,一个不高兴砍砍砍吗?还给儿子做新衣服,缝新衣服?而且看端静的样子好像还挺习以为常的,那这不是完全是个居家型慈母啊!说好的女皇帝呢!说好的霸道女皇爱上我呢?!
嗯,好像没有人跟沈哥说好,算了。
沈越脑海中那酷似武巨巨的霸气身影默默转换成了温婉可亲嘴角微带皱纹且风韵犹存的中年老妪……
啊,这么说起来沈哥现在穿的是女皇给缝的衣服咯?不行,沈哥回去穿树叶都要把这件衣服供起来,每天起码烧三炷香供奉一下。
“真想见见夫人。”沈越斟酌了一下用语,然后微微笑道,“想必定是位温柔的长辈。”
“你已经见过了。”端静略显诧异道,“你忘了吗?”
“我见过?”沈越一脸茫然,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里的女性,确定完全没有对应得上端静母亲的女性角色,这才摇头道,“你不要闹我,也不要开玩笑了,若是我见过了,又怎会不记得呢?”
端静摇摇头道:“你前几日不是夜间走得急吗,我娘那一日恰好来看我,你们的的确确见过面了,怎么会不记得呢。”
什么?!
沈越只觉得凭空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头上,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那位明显看他不爽还舞得一手好剑气场惊人的漂亮女人是岳母大人……不是,是端静他娘?!这是什么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的国际玩笑吗?!沈哥的树根都要碎掉好吗?!沈哥的花骨朵都碎掉了好吗?!沈哥的心都要碎掉了好吗?!
要是沈哥有个妈,现在就一定要跟对妈说一句:你看,那就是别人家的妈妈!
看她还敢不敢跟沈哥说别人家的孩子……
等等,沈哥没有妈啊,真是,想到哪里去了。
沈越甩了甩头,总算把脑回路给甩正常了,一脸严肃的看着端静道:“我还以为她是你姐姐。”
对不起小肃肃,沈哥撒谎了,沈哥其实是以为她是你女朋友……
端静失笑着摇摇头,只当沈越真错以为他娘是他姐姐,淡淡笑道:“她若知晓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不……相信沈哥,她还是一辈子都别知道的好。
沈越默默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是汗水的手,对着端静温柔纯净的笑靥,难得生出了一点说谎的愧疚之心。虽然已经过了相信木偶讲话长鼻子的谎言,但沈越还是下意识摸了一下鼻子,确保它还是原来大小后立刻转移开了话题道:“那么你爹爹,又是怎样一个人?”
“我爹他……”端静的神色微微变得冷淡了一些,但又带着少年人般的憧憬与尊敬。
两人走了一路,沈越也听了一路端静他爹的情况。
其实端静他爹这个人怎么讲呢,搁在现代也算是个男神级别的人物,生来就是冰骨雪魂,性情冷漠的要命。就端静回忆里,这么几百年过来,他母亲翻来覆去说他父亲好的时候,总要再提一句当年过魔剑劫的时候,他爹为他娘挡下剑魔一击,却使得剑冢关闭,他爹再也得不到想要的那柄神兵时……
两人为了那柄神兵“淬雪”筹谋了百年,却因为剑魔功亏一篑,端静他娘眼见心上人心头好消失在剑冢巨门之后,气得差点没杀了剑魔,却被他爹一句话喝止住了。
“比起得到淬雪,我更高兴你没有受伤。”
端静他爹这一辈子只说过这么一句情话,也只用说这么一句情话。
沈越默默的捂住了心口,心想难怪冰山受人欢迎,这难得说句情话杀伤力简直飚得飞起来,沈哥都快要被攻略了,看来端静的男友力是基因遗传来的。
“那剑魔活下来了吗?”终于从那句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里回过神来的沈越明显标错了重点。
“……”端静倒也是有问必回,虽然有点无语,但还是答道,“我娘虽嫌剑魔使我爹得不到淬雪,但却也喜他一剑引出我爹心中话来,便饶了他一命。但剑冢关闭,剑魔无处可去,干脆寄在我娘名头下做了个客卿。”
这……还真是现实的说明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沈越擦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