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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史摇了摇头,道:“两年前哪里想过,是今年年前才生出来的想法,说起官职一事,原因就久远了”我收神,细听着那令史讲。
“现今那杨主事,其实是我带他进了工部的。我见他清贫,但为人还算不错,又有些本领,便安排他在我手下做事,谁知,却是给自己造了祸。”那令史说了番两人之间恩怨,我听了简单做了下整理。他话里指责杨司忘恩负义,不仅不报知遇之恩,反倒后来同郎中处好了关系,又认识了吏部的人,使了些招数,得了主事一职,将他给撵了下去。
我听了微微皱了皱眉,此时朝廷风气还算不错,但没想到下面有这种事情。
“杜主事,现今修路一事才开工,工部的事,现在忙,将来估摸也闲不下来,我待在工部也有些力不足心了,我,不如现在就辞了职回去”听到那令史要辞职,我回了神。
我难为道:“现今工部事情多你是知道的,你又在工部待了这么多年,经验足,若你走了,我一时是找不到能替你的人。就我个人讲,是不希望你走的,像你这样经验足的人走了,不说现在,就将来,都是工部一个大损失。但,人各有志,你若真铁了心要走,我是留你也留不下的”
我说完看向他,见他也犹豫了,道:“这样吧,你今日先回去,再想上一宿,若明儿还是想走,我再去同郎中讲”
“也好”那人起身,行礼告辞。
第二日,我得了他回信,他决定留下。午后,我见谢初正和那个工人站一处,想了想,直接走了过去。
“你们怎还不去休息?下午可都是苦力事”我搭话道
两人转身,回头见我,行了礼。
“谢初,这是?”我看着那人,问谢初,虽知道他是谢初说的闹事工人,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谢初会意,回道:“主事,这位是我邻里,名叫郑五”
“哦”我看了看那人,对谢初道,“你们在聊什么?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们一下”
那郑五听了忽转头看了谢初一眼,面色有些紧张。我径直走近了旁边树荫下,太阳光有些晃眼。
“对了谢初,你的工钱可给发了?”我也不喊两人过来,站着对两人道。
谢初推了推郑五,郑五犹豫了下,方才随着谢初走了过来。
谢初摇头,回道:“没有”
我听了皱眉,抿了下嘴,须臾,抬头问谢初道:“你在工部待得时间比我多些时候,你可知道,主事们的俸禄是什么时候给发、由谁给发的?”
谢初回道:“一到九品官都有年俸和分田,分田是收租子,年俸一年一发,工钱俸禄都户部负责的”
“分田?”我皱眉,“我怎么没听过我有?”都几个月时间了,如果有也该听到过信啊。
谢初摇头,道:“卑职不知,但主事应该有两顷分田”
我埋头想了下,许是杜母将那两顷同杜构的分田合一起管去了,没告诉我。抬头看了郑五一眼,猛然意识到现在应该是问他工人们工钱的事,不是在这数自己有几亩分地。
我看向郑五问道:“你做工几月了?你们是按什么发工钱的?”
郑五被我这么一问愣了下,谢初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了过来,回道:“按日子算,按月份发”
“哦,那你们每月便可领了钱啊”我道
郑五听了摇头,回道:“是按月发,可除了第一月给了,已经有三月的工钱没发了”
我听了皱眉,问他怎么回事。
郑五道:“小的也不知,俺们是一月的时候就招进来的,那时先在浐河挖泥沙,半月前安置到了永安坊,让去修路,问过吴主事,吴主事只说,户部一定会给工钱……”
“现在坊里所有的工人都同你一样?”我问
郑五摇头,道:“多数人是近期招来的”
我闻言沉思,听他的话,欠工钱久的只有一小批人,只是,户部管着国库,国库的钱,难道还不够付这些工人几月工钱?
我随意支走了两人,散工回了杜府,直接去了杜构书房。
规矩站着,看着书案后坐着的那个男人,这情形,同我初次醒来,他派人喊我来这里一样。只是过了一年时间,我从当初对他丝毫不惧,到现在,心里多了畏惧。
“找我何事?”杜构语气冷冷。我听了立刻便想转身出去,现在那幕后主使我还未查出却站在了这里,手里还没有嚣张的资本,怕一会遭他鄙视。心里纠结一番,还是咬牙忍住。我有事要问他。
“父亲”我开口,“孩儿想问,户部为何不给工人发工钱”
语毕半饷沉默,片刻后,杜构方才抬了眼,道:“你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找户部?”
我暗自攥紧了拳头,何必,何必问他……正想行礼离开,却听杜构道:“户部没钱”
一道闷雷,脑中顿时炸响。户部管着国库,怎么没钱了?我向杜构询问。
“建寺不要钱,还是军队出征不要钱?国库钱财是多,但一时遇到三件花钱的大事,也应付不过来”
“可,若被工人们知道了,不怕闹事吗?”我追问
“所以才要大治这件案子”杜构从书卷中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两月之后便是秋收,只要收了麦,自然就有了工钱”
那这意思是还要拖延两月?我听了瞪眼,忽想到杜构说要大治此案,他那意思,不会是要找出闹事工人,杀鸡儆猴吧?……
“父亲,刑部,可找出了闹事工人?”我询问道,心里有些期待他们还没找到,虽然我算是受害者,但他们也是为了生计。
“刑部的人也不是摆设用的,虽没人供出他们相貌,但永安坊里那些工人,会为工钱闹事的定是工作两月以上的,这一排查,便排去了大多半的人,能聚众挑起这事的,定是那些人里为首的,排下来,便找到了。”杜构看了我一眼,“你若是担心能否给你找出行凶之人,现在知道了,可以走了”
我抿嘴,直视杜构,请求道:“父亲,可否,别给那些人治太大的罪……”
杜构闻言抬头看我,眼神似乎变了些微,不似之前那样冷峻,带了一丝柔色。
杜构问了句,“为何?”
“他们都只是想要回工钱”
“本意是善便可行不善之举?”杜构哼笑了声,“当律例何在?不严惩,下回再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同例如何做?”
我语塞,无法辩驳,见待着也是自讨没趣,告辞出了屋。
自事情发生已有七日时间,刑部查了六日,这案子,很快就会出了结果。案子影响极大,刑部不会拖太长时间,久而不决,无论对朝廷还是工人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见了杜构第二日的午间,就有中书省的官员来永安坊宣旨,案件已经出了结果。
我忐忑随着众人接旨,盼望不是什么重判。
骄阳照着大地,烤地人背疼。现场一片寂静,都听着前面那个官员宣旨。一颗心忐忑着,听着那人一字一字念着,心由忐忑不安慢慢变了惊诧,杜构没重判工人!
旨意里只提及了四个工人,并没提及所有,凭我那日听得的脚步声,现场一定不止四人。而且,对那四人只是判了些罚钱,重判只有一人,那一人,着实出乎我预料,是那日找我辞职回乡的陈令史。
听到宣读的那一刻我着实蒙了,几日调查,我并没查到这陈令史有嫌疑,可判决里说他鼓动工人闹事,难道是我查证不足?
宣旨官大手一挥,几个武卫便跨步上前,左右架走了那陈令史。事情算是结束了,可我心里头疑惑却更多了。之后思索了一下午,还是想不通为何抓了那陈令史,难道他真就是幕后主使?可他目的何在?一个两年前给贬了职的主事,两年后鼓动工人去打户部的人,他能得到什么好处?想不通,我决定散了工去找杜构,他管着刑部,对这案件的认识一定比我多。
进书房前已做足了心理准备,无论他过会怎么轻视我我都要忍着,对这结果,我太想知道了。
传话进了书房,刚站住脚还没开口,杜构倒先说话了。
“你来问我判决的事?”杜构道,他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把着一本书卷。
“恩”他直言,我也不拐弯了。
杜构看了看我,将书放回架上,道:“这一案,判决虽未尽显公允,但,只能这么判了”
见我迷惘,杜构解释道:“案子的情况,你那估摸只看到表面,还不知实际,那实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涉及到的人,他们背后的势力,也出乎了你能想象地到的。”杜构走到了书案前,翻了两下,找出了几张纸来,递给了我。
我疑惑地接了过来,翻开一看,见是供词。抬头看了杜构一眼,他示意我看那些供词。
前面三张是工人的,里面皆说,是那陈令史告诉了他们,那日会有个户部官员来永安坊查看。陈令史与他们讲,工钱都户部给发的,冤有头债有主,户部克扣着,工部也是没法。供述的人说,他们当时听了都窝了火,一时气极了,那日才做了那冲动事。
从这三份里,我还是看不出那陈令史的目的,但翻到了最后一份,只匆匆一瞥,就惊地瞪了眼。这份供词,是那陈令史的,供词上说,并不是他主谋此事,而是受了吴主事之意。
我抬头看向杜构,问道:“这人说主谋是吴主事,那为何不见查那吴主事?”
杜构笑了下,摇了摇头,走到了书案后坐下,道:“人是查到了,可不好动他。”
“为何?”我皱眉不懂。
杜构道:“一来,没证据。刑部只有陈某人口供,可那些工人都指出,是这陈令史指使他们,都说没见过这吴主事。单凭一份口供,如何能定一人罪?二来,他,不好动。”杜构摇了摇头,“你知道他是工部主事,那你可知,他身后势力是谁?”杜构勾嘴问我。
我想了下,发现只认识那吴主事长什么模样,真不知他背景,摇了摇头。
“英国公府的外戚,关系还不远”杜构哼笑了下,看向我,道,“你且记住一点,为官处世,顾忌处众多,你万事需寻得出一平衡点。”
我听了心里有些压地沉闷,也许,这官若是孙禄堂来做,会比我更好,他处理事情能力比我强一大截。
又听杜构沉声说了一句,“只要他再敢犯一事,便能治他”
我抬头看去,看见杜构眼神冷厉,直盯着书案上陈令史那份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