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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得只剩下一把枯腾,仿若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油尽灯枯,他瘦得好吓人,好令她心痛……
远远地看着他,她没有动,因为怕又是一场美丽的梦景,她想多望一下,想看得更仔细些……
男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动作有些僵硬,回首,他似乎看到了她,可是,眼睛里全是迷茫,好似他不认得她,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僵凝的视线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然后,慢慢向前走去,步伐很缓慢,甚至一路跌跌撞撞,在一株桅子花树下停了下来,伸手去摘了桅子花树的叶子,叶片上堆积了薄薄的白雪,沾了薄雪的叶片凑入了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露出一个怪魅的表情,也许是那味儿不对劲儿,可,他并没有丢掉叶片,而是放入唇间咀嚼,眉宇拧了一下,呵呵地笑开,从他身旁经过的病人都指了指他,摇摇头低头私语着什么。
他在吃叶子,那叶根本不能吃,‘咚’的一声,樱诺紧崩的心弦断裂,他是怎么了?难道他不知道那不能吃吗?他很饿吗?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那样俊帅如天边星辰的男人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看起来怪怪的,傻傻的。
“喂,这个给你,挺好吃的。”
身穿斜条纹衣服的一男病人,将手上的一颗钻戒塞到了他掌心里,肥胖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笑容。
低着头,他愣愣地看着掌心璀灿发光的钻戒,不知所云,满脸迷惘,而樱诺一颗心则提到了嗓子尖,心儿‘扑通扑通’直跳,她很想冲过去,可是,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不是傻子,为毛会吃男病人给他的戒指?她以为他不会吃,可没想到,就在她犹豫间,他却将钻戒塞入了嘴里,咀嚼,几米远的距离都能听到清脆的咀嚼声。
樱诺气得只差没吐血,急火攻心奔过去,狠狠捏握着他的下巴,用食指将那颗钻戒勾出来,回塞到了肥胖男病人手中。
“咱们不要,还给你。”
这话是嘶吼出来的,她很少这样发脾气,可是,今天她气坏了,因为,那男病人太欺负人了,居然给他吃那玩意儿。
这钻戒吞下去人可就没了。
她只是想试探他一下,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骜煌,没想到他还当真傻不啦叽的将戒指塞入了嘴里,也不知道牙齿咬掉没有。
“信不信我告你?”
男病人呵呵地轻笑,拍着肥肥圆圆的肚子,冲着樱诺露出一口镶的金牙齿,他难为情地解释:“他是是一枚傻蛋,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闻言,樱诺望着被她护在身后的男人,头不停地摇晃着,眼神飘渺而迷茫,看到她眼神也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他傻了,不活该被你这样欺负。”
不知为什么她非常激动,冲着肥胖的男人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绝了,甚至诅咒他断子绝孙,出门遭车祸横死。
甚至还冲上前想要煽肥胖男人一个大嘴巴子。
肥胖男人吓坏了,缩着脖子,红着脸颊骂骂咧咧地离开,以前他与傻子开玩笑,逗着他玩,也没见人出来帮忙,今儿运气真衰。
“臭土豪,跟老子滚,滚蛋,操你十八代祖宗,不要再让老娘见到,否则,老娘定拿刀砍死你。”
土豪回骂了一句:“泼妇!”然后,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傻,二傻。”
一记焦急呼唤声从林子那边传来,紧急着,身着白袍的护士便奔过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哎呀,二傻,你也不应一声儿,让我好找,快,给我回去吃药。”
她不过是回办公室拿药,离开也不过几分钟,她照顾的病人就溜出来了,她担心死了,怕出大事儿,就急急忙忙,风风火火出来找。
“护士小姐,请问你,这位先生姓什么?”
“姓骜啊!”
护士拉着他的手往回走,干脆地回答樱诺的提问。
“是不是叫骜煌?”
“嗯!”
终于是他,那一瞬间,樱诺仿若看到了千万个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她悲喜交加,一路跟随着她们走进了病房,病房里很安静,护士小姐拿药给他吃,他也十分安静,吃了药就躺在了床上,睁着一对深邃的黑眸,只是,眼神再也不见昔日的犀利,怔怔地望着窗外,抿着薄唇一语不发。
“小姐,他该休息了,请你出去吧。”
护士小姐也察觉到了女人的不对劲,自从跟随着她们回来后,她望着他的眼神里总是盈满了泪水,有时候,甚至还死死咬住红唇,似乎只是有那样,才能控制内心深处的激动,她应该与骜先生关系匪浅!
“护士小姐,借一步说话。”
樱诺不想打扰他,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只得与护士出去,阖上了病房的门,护士小姐的步伐停驻在了窗户下,知道她有话要说,护士小姐也不那种忸怩的人,性子直爽地问:“想问什么就问吧?”
“他是几时住进来的?”
“五年前!”
“他得了什么病?”
“心意病!”
心意病?这是什么样的病症?樱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护士小姐端着白盘子走远了,她一个人站在窗前,透过朦胧的月光,静静地望着病房里的男人,她在那儿站了至少半个小时的光景,他却一声不啃,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被子盖在他身上,由于他太瘦的原因,除了有一颗黑色头颅外说明那里还躺着一个人外,他的身体完全属于是形销立骨那种。
他瘦得让她心惊,但,至少,他还活在世上,原来,骜政多次往返御州,为的就是来探望他的亲弟弟,骜煌!
多少次梦得男人梅树之下盈盈笑,远以为天人永隔,此生再难相见,没想又是骗局一场,是骜政欺骗了所有人,不,不对,准确地说,是骜政欺骗了她,他跟她说,骜煌已经死了,他还把骜煌的骨灰存放到了灵骨塔下,她找到那骨灰罐时,心如槁木死灰,她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心中那份深切的悲痛。
骜煌死于五年前的爆炸案,如今,才知道,真相是骜煌生病了,骜政把他送到了这里治病,而这隐瞒了所有的人,骜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骜煌还活着,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意外得来的惊天好消息,至少,她不用活在内疚里,至少,她最心爱的男人还活在这个人世,推开门,屋子里透露了一丝光线进去,稍后又灿亮的光线又被门板隔绝开去,步入病房,轻轻地,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脑子里回旋着昔日的画面,在她孤单,最无助的时候,是他抱着她,给她安慰,给她生活下去的勇气。
她泪眼汪汪,痛不欲生告诉他:“骜煌,我已经不完整了。”
她已经脏了,脏到用千万桶水都洗不干净!
他的双臂如钳子,箍得她一口气都喘不过来,下巴抵着她额角,用傻哑地声音回答:“不,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完整的,也是最干净的。”
他发誓要把那伙黑道份子的人揪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他们居然敢碰他骜煌的女人!
忤在床前,垂下纤长的眼睫,她看着他,颧骨露得老高,满脸疲倦,眼睫毛密密的阖着,一根一根是那么清晰,整张脸孔虽瘦,却仍然如一张被画家勾勒的水墨画!
骨瘦如柴的他令她心如刀割,以为他死了,她发誓要为他报仇雪恨,如今,他好端端活在自己的眼前,不过,只是他生了重病,他不认识她了,不过,不要紧,她会想办法治好他,重拾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邪气,狂傲,霸气的骜煌,很难想象,曾经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会得这种怪病,她虽然不明白何为心意病,但,关这名儿就觉得罕见。
不想打扰他休息,她坐在了床沿边,掏出手机,食指在触摸屏上勾出‘心意病’三个字,点了搜索,紧跟着,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一大堆关于‘心意病’的解释!
“这是癔症:癔症性精神病[英文]Hystericalpsychosis,在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之后突然起病,主要表现为明显的行为紊乱,哭笑无常,短暂的幻觉、妄想和思维障碍,以及人格解体等症一词的原有注释为”心意病也“,也称为歇斯底里,是一种较常见的神经病……”
视线巡回到“严重的精神创伤之后突然引起的病……”
精神创伤是指什么?樱诺暗自回想,难道说五年前他被骜政救了后就成这样了吗?
她的心又痛起来了,骜煌,纤细的指节在他漂亮的轮廓上游走,下巴上短短的硬疵刺着她细嫩的肌肤,以前,他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男人,现在,居然连胡子都不刮了!
想到俩人曾经走过的岁月,那一段青涩的记忆,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又爬满了香腮!
收起手机,尽管窗外又开始飘降雪花,而她也不打算离开,就那样就近裹着被子,在他身旁躺了一整夜!
“樱诺,过来,让我抱抱!我们分别的太久了!”
“骜煌,你终于认得我了?”
他站在强烈的阳光之下,伸开双臂想要拥抱她,磁性的嗓音出口的话让她如沐春风。
颤着声儿,她又问:“螯煌,你终于记得我了吗?”
“嗯!”男人语音模糊,长臂一勾,将她箍入怀中,然后,她的红唇就被他的攫住,他的唇娇艳似火,而她也热情如火!
嗯,不对,鼻冀间缭绕着一阵香烟的味儿,由于常年头痛,她都是把香烟当良药,自然对烟味儿很敏感!
眼皮晃动了一下,张开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似乎瞧见一抹俊俏笔挺的身姿,站在窗前,犹如芝兰玉树,他的整张轮廓沐浴着阳光中,即使是侧颜,也能帅得一塌糊涂,骜煌!她心一喜,曾经,无数次,骜煌也是这样站在窗口吸烟,也是这种姿势,每一个早晨都会静静地等着她醒来,他说不愿意吵醒她,想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
嗯,不,不对,意识渐渐回笼,她记得自己找到了医院,见到了骜煌,骜煌并没有死,只是,骜煌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而站在窗前的身姿,俊帅,高挺,宏伟,而且情不自禁多了一抹王者风范,最关键的是,他长得很健康,壮实。
不不不,他不是骜煌,伸手一摸,果然,身侧还有一个温热的身体,那才是骜煌,回头,果真他还沉睡在梦中,呼吸沉稳而均匀!
骜政!这两个字钻入脑海,她腾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他是几时进来的?为什么不叫醒她?
她的动作让男人微微侧首,俊美的轮廓隐在了光线中,由于脸逆着光,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总之,他的眼神比骜煌要犀利一百倍,长相是一样没错,可是,骜煌是邪肆,温良如玉,很好相处的类型,他却是一个凌厉眼神就能让他透过不气来,霸道,强热,最主要的是,他城俯深,就这样看着,你根本很难揣摸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她与他在一起会腾升出害怕的感觉,而与骜煌却觉得窝心!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以前,他装成骜煌的样子,甚至动作,肢体语言,包括眼神儿,也许是双胞胎的缘故,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用装,他都能把骜煌学得维妙维肖!
所以,她自然分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如果骜煌知道了,肯定伤心死了,他那么爱她,她居然连他也认不出!
“你……是几时来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称呼他,他是骜政,是她最爱男人的哥哥,但,又是与她签下一纸婚姻契约的男人,他欺骗过她,玩弄过她,知道骜煌死讯的那一刻,她真想掐死他,现在,骜煌活生生呈现在她眼前,而且,还是自己找人追寻出来的秘密,所以,说话自然没什么底气,甚至结结巴巴!
他站在那儿不动,像一张油墨画,又像是一块冰冷的雕塑,他身上也披了一件军大衣,油亮的绿刺痛了她刚醒过来的双眼,那样醒目,璀璨,夺人眼球,最主要的是他逼人的气势,凛然而出。
就算是他什么也不算,那强大的气场你也无法忽略。
指尖上的烟蒂诸渐燃烧烬尽,空气里弥漫着香味的味儿,屋子里很安静,静得只剩下大家的呼吸声!
“你找人跟踪我?”
嗓音温和平静,幽如在问一个极其平淡的问题,就好似在问:“今儿天气怎么样的?”的语气。
“呃!不是……勒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提到跟踪,她忽然就想到了薄唇,昨天,薄唇说在街道转角处等着她,然后,她进了医院见到了骜煌,整个人就灵魂出窃,六神无主,一颗心全放到了骜煌身上,自是把薄唇抛到了九宵云外。
她急切地找出手机打电话,然而,薄唇的已关机了!
“在找你同伙?”
他问的不咸不淡,斜睨着眼看着她,嘴角勾绽放着一抹似笑非笑!
“你……”心一颤,忽然间明白过来,她有些惧怕地开口:“你把他怎么了?”
“让他滚回z市,预备把他在派所出除名。”
“你敢?”
她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熊胆,是他欺骗自己在先,她找人调查他,跟踪他也在情理之中,这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个人长了脑子,只有他一个人聪明。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走出光影,脸颊在她视野中变得犹为清晰,眼角有一层淡淡的阴影,说明他昨日一夜不眠不休。
风儿卷起了他的衣角,他的逼近,让她觉得寒气逼人,这厮昨儿是在这站了一夜吗?
近距离的逼视,让她手足无措,第一次,她有一种不敢直视他眼睛的感觉。
“他没犯什么错,就算你权利大过于天,也不能这样毁他前程。”
“在上班期间,他跟着你来御洲办私事,在这风口浪尖上,这一条就足可以治他死罪!”
这个狠心无情的男人!
我呸!
“那你在上班期间,还经常从京都返回Z市探亲,不是私事吗?”她疾言厉色地将了他一军。
“我是出公差,谷樱诺,知道不?我这人一向不喜欢被人耍弄。”而她犯了他这条大忌!
他出口的话狂妄还带着无人能比的霸气!
“你……你……”她接连后退三步,如果他铁了心要办薄唇,可以随便找一条理由,理由坐实,薄唇就只能等着除名。
“我要将你把骜煌藏起来的事向骜家所有人宣布。”
闻言,骜政俊美的脸颊滑过一缕戾气,暮色倏地一沉,眼神儿也变得锐利万分。
“你不昔千里追到这儿,就只是想把骜煌带回去吧?”
“是,我就是要把他带回去,我不想让他呆在这儿受苦,至少……他应该感受家庭与亲人给他带来的温暖,而不是孤苦伶丁一个人。”
“等他病好了,我自然会带他回去,不用你操心。”
他终于被她的固执激怒,不再温柔软语!
“骜煌是几时得这种病的,是不是五年前?”
昨晚她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可是,最终未想出答案,眼前的男人应该知道所有的一切。
“你无需知道,谷小姐。”骜政面色冷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称呼从以前的‘小没良心的’‘宝贝儿’‘亲爱的’一下子变成了陌生的‘谷小姐’。
“他以前爱你,当然,你也说过爱他,不过,你看他,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甚至有时候还会情绪爆怒到打人,经常产生幻觉,他已经等同于废人,无法在兑现对你的承诺,也不能再给你幸福,所以,忘了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那纸婚姻契约也可以不作数!”
她望着他,再看了看床上仍然熟睡,如婴孩般乖巧的男人,嫣然一笑,步步退开,眼中浸满了眼水,曾经的一切似水无痕,成了过往云烟,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幸福只因一起爆炸事件而士崩瓦解。
曾经的她多么地幸福,骜煌把她捧在了掌心里,宠到她骨子里,而曾经将她宠入骨髓的男人却得了一种怪病,心意病,一种罕见的不治之症。
“如果我说,不能贫穷与富贵,我都愿与他一起并肩前行,你能允许他与我在一起吗?”
这话有着淡淡的乞求意味在内,是的,在她恢复记忆后,她就很难将骜煌忘记,纯纯的十八岁,是他陪着她走过来,那是一段青涩的回忆,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他是她的初恋呵!初恋是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也是难忘的记忆,她忘不了他,即然忘不了,在心中瞬间就做了一个澄明的决定,无论生与死,富与贵,贫穷与疾病,她都愿与他一起并肩前行,无怨无悔!
多么美丽的誓言!这些词汇不是应该出现在婚礼上,出自于牧师口中么?
然而,她自己当着他的面前,对着什么也不知的骜煌许下了一世的承诺,可见她对他的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眸底升腾起缕缕复杂之色,坚毅的下颌骨抽搐着,额头隐约有青筋毕现,五根手指捏握成拳,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即然如此,那你就随他自生自灭吧!”
从此,她们的事他再也不管,眼不见,心为净,嘴角弯成的弧度明明那么漂亮,却让她有一种被嘲讽的感涭。
他走了,真的让她们自生自灭了,她懂他的意思,就是随便她要怎么样,就算是她要把骜煌带回Z市他也不管了,这男人转变如此之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骜政是矛盾而神秘的,反正,她总觉得自己一向都看不清楚他。
骜政被方冀载走了,樱诺在医院呆了几天,她把骜煌的病情了解的非常透彻,想到骜煌曾经对她说过:“樱诺,我不喜欢孤独,你要永远都陪着我,陪到地老天荒,陪到死。”
那时候,她觉得他说这句话好沧桑,那时候,明明他们都还没满二十岁!
每想到这段对话,再看看他呆滞的眼神,仿若他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她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而他也无法告诉她。
她去找了医生,询问他这种情况可不可以回家治疗。
医生回答说:“骜先生虽然有时候性情狂燥,但,还未出现过打人的例子,他有时候喜欢抱着头自言自语,那是一个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精神境界,其实,这种心意病有时候,是需要亲人的慰藉,需要亲人的关怀的。”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回家治疗,这对于樱诺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就算骜煌一直这样,她也愿意照顾他,照料到地老天荒,照顾到她们彼此额角都起了皱纹,她是一个多么痴情的女人呵!
在病例单上签了字,她就带着骜煌坐上了回Z市火车,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钱,骜政又带着怒气拂袖而去,薄唇也没留只字片语,慑于老虎淫威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
如此病态,形销立骨的骜煌与樱诺出现在骜家门口听屏风前时,厅堂里坐在沙发椅子上的骜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眼里全是一片诧异,丁丁冬冬的响声后,凌云宵是踢掉鞋子跑下楼来的,可见,骜煌的出现吓坏了所有的骜家人。
大家都不明白,短短几日不见,骜三少为何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煌儿,你咋了?”
老夫人疼孙子似宝,见骜煌几天瘦得不成人形,颤着心肝儿丢了手中拐杖踉踉跄跄就奔过去,抱着骜煌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地叫,一声又一声地哭,老泪纵横。
“妈,你冷静点,妈……”凌云宵头发也有些逢乱,可见在楼上听到下人们所说的骜三少的消息,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冲下楼来的,因为,在她心里,早将骜煌当作儿了看,更或者是弟弟,不论如何,她早将自己当成了骜家的人,骜煌五年前出事她是知道的,她只知道他死了,却没想到他又活着回来了,这不是让人跌破眼镜么?
“你叫我怎么冷静?”老夫人冷斥凌云宵,摸着骜煌的皮包骨头的手,心脏都在抽痛,在心里狂叫着,她的孙儿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谁让她孙儿瘦成这样的?
瞥了眼骜煌身后的女人,忽然愤怒地一顿责骂:“我就知道红颜祸水,你这个狐狸精,把我们煌儿害成了这样,我打死你。”
说着,老夫人就要去找拐棍想毒打樱诺。
虽然凌云宵也讨厌樱诺,但,她是一个明理的女人,一码归一码,她知道骜煌早在五年前去世,如今又活着回来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所以,她拦下了老夫人,喊了句:“妈,你先听樱诺说嘛!你有心脏病,这样气不得!”
“说,谷樱诺,今儿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将你驱赶出Z市。”不是驱赶出骜家,而是驱赶出Z市,让你在这座城市没有立椎之地,老夫人也是霸气的女人,骜家有这样的手腕与迫力。
如果她真正发怒,就连是谷天鹏的债她也不卖,而谷天鹏在她面前,不得不低头,自是保不了他外孙女儿,当然,这又是另外一段浪漫的情爱故事了。
一屋子的人雅雀无声,全场肃静,没丁点儿声音,所有人的眼睛全都落在了罪亏祸首的脸孔上。
一屋子的佣人对骜煌都是有感情的,而这女人居然把她害成了这样,俊帅聪明绝顶的三少,现在成了落魄傻里傻气的男人,甚至还一副病怏怏的悲惨模样,可叹,红薄是祸水啊!
“五年前他就生病了,五年前,他被骜政送去御州医院治病,我是跟踪二少,追过去才发现的。”
简短的言语诉说了骜煌五年来的经历与遭遇,如此简单,就是生病了,被骜政送过去养病。
“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夫人因上一代的恩怨,始终不喜欢樱诺,对她总是有偏见,问话自是咄咄逼人。
“这是医生开的出院证明。”樱诺双手呈上了出院证明,上面有御州精神病院盖的红戳!证据确凿,不相信也没办法!
“妈,是真的,煌儿果然得了病。”
“什么病?”
“心意病。”
“可是这五年来,一直陪在我们身边的是……”
“自是骜政啊!”
老夫人一向自认为聪明绝顶,也有被孙儿玩得团团转的时候。
是呵,老夫人感觉头一晕,一股子血液直往脑门儿冲,如果五年前煌儿得了重症,政儿怕她伤心难过,承受不起这打击,秘密把煌儿送去御州医院治疗,然后,再扮成弟弟呆在家里日日哄她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如今,知道了整个真相,她能去追究政儿的错吗?
他也是一片孝心,在京都工作,还时常赶回家扮成弟弟,他的辛苦可想而知。
煌儿得了这种病,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夫人心里难受极了,她不知道要该怎么办?如果是其他事,她都可以动动关系摆平,可是,这是罕见的病症啊!政儿那么能干,肯定早找医生们会诊过,都只能秘密把他送往御洲,可见他这种病难治的程度。
束手无策啊!
“我的煌儿啊,咋生病的不是我这孤老婆子。”
如果可以,她甘愿为孙儿代受这种病痛折磨之苦,哭诉了一会儿,老夫人冷声吩咐:“云宵,去把玉夫人给我找来。”
“好的,妈,我这就是去。”
凌云宵开车去玉府接玉夫人去了,樱诺牵着骜煌的手,对老夫人说了一句:“奶奶,我先带他上楼去休息。”
老夫人心思全挂在孙儿病情上,也不再追究樱诺的责任,只是轻轻‘噫’了声。
樱诺将男人带上了楼,并让刘嫂去准备好洗澡水,刘嫂放好了水,是擦着眼泪从浴室出来的。
“少奶奶,水放好了,我下去给三少准备晚餐。”
“好。”
“煌,我们洗*白白了,你身上好臭,得洗干净。”
骜煌纤长的眼睫毛如蝶儿乱舞,两扇羽冀煽了煽,然后,就跟随着樱诺走进了浴室,浴缸里注满了清澈的温水,水面上冒着热气,她替他脱去了身上的外套,在脱下长裤后,他的大掌却包裹住了她纤细娇小的玉手,冰凉的肌肤让樱诺抬起头,湿漉漉的视线中,她温柔地轻问:“煌!”
她以为他记起了自己,所以激动地呐喊出声,眼眶有些微显,里面蓄满了滚烫的泪水。
没想男人的神情仍旧木然,但是,他却开口说话了:“你……出去!”
终于盼他开口讲话了,却是平淡的‘你出去’三个字,他虽生了病,什么也不知晓,可是,他却懂得男女授受不亲,也许,男人洗澡女人不能看,更不能让女人给他洗,只是天生的本能罢了。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知道,他的身体不能给女人看!
脸上微露失望之色,不过,她还是喃喃回:“好,我出去,可是,你会洗吗?”
她真的担心,在她的印象中,前几次,在医院都是护士们给他洗的,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护士们在替他脱完外套,脱掉裤子时,他也是这样将她们驱逐离开!
他指手指着门口,甚至不再对她说一个字,那神情如五年前一样狂嘶霸道,邪恶如魔。
“好,我出去。”怕他生气,怕他发火,更怕他气起来精神病发作,她只得悄然退走,并合上了浴室的门,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坏胚子,她只是担心他不能自己洗而已,她将门开了一条缝,在外偷偷地观看着,只见他背对着她,将自己脱得一丝不剩,然后,跳进了浴缸,还好,他还知道怎么洗澡,只是,他背膀上显露的骨头,以及肋骨根根能看得清楚,她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又怕自己哭泣惊忧到了他,她只能不自禁地用手捣住了小口,以此阻此自己哭出声来。
楼下,偌大客厅隔壁的偏厅花房里,老夫人左手掐着一串佛珠,右手拿勺子舀着水,勺子微微倾斜,清凉的水就从勺口边缘倾泄而出,全数浇打在了一盆玉兰上,玉兰花天生娇贵,却也是她的最爱,她喜欢兰花的气节,有君子的优雅。
“妈,你找我?”
门口处黄光一闪,一抹娇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倾国倾城的五官,眉目如画,满身珠光宝气,眉宇间却布满了忧愁。
“哼!”老夫人扬手一挥,指尖的勺子就被她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勺子里的水飞溅而出,打湿了伊人的裙裾,甚至还溅到了她漂亮的脸颊上,可是,她却闪都未闪,估计那一勺如果是浇在了她脸上,她也不会亲躲,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你儿子得了心意病,你说咋办?”
‘轰’的一声,傅珍珠脑子翁翁作响,心意病何等难治,她心里最为清楚,最严重时,还可能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拿刀割自己的喉管,割到咽气为止。
在她的朋友圈子里,曾有这样的先例。
有一位贵夫人的女儿生病了,就是爱上了一个混黑道的男人,家里强烈反对,将她禁足,后来她就患了此症,最后,精神恍惚之时,拿刀割破了自己的喉管,割了自己脖子十几刀,死时惨不忍睹。
可是,医学上不是说,得这种病的多为女性,而且是20至30岁之间女性,为何她的儿子会患这种病?
“妈,我……”傅珍珠不知道是哪个儿生病了,而且,她不了解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要这样叫我,我担不起,在你十几年前弃我们而去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妈。”
老夫人冲着她发着脾气,每一次,只要骜政与骜煌两兄弟之间,有一个稍稍出了问题,她必定会找傅珍珠来,然后是一顿谴责。
骂得难听又刻薄,老夫人守寡多年,自然养成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性子,对下人有时候也十分苛求。
苛求到近乎完美,都活了七十余载,难道都不明白人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么?
傅珍珠毕竟做过骜家的媳妇儿,而且,当时,是自己弃了骜天啸去跟了玉书房,她与骜天啸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可是,并无一丝的感情,长大后,在长辈子们的大力搓合下,她嫁他似乎是水道渠成,所以,她嫁给了他,后来,她又选择了玉书记……
“你说,怎么办?”
老夫人把所有的错全归罪到傅珍珠身上,只因她在孙儿几岁时就弃他们而去,抛夫弃子的女人,这辈子骜老夫人最恨了。
傅珍珠嫌天啸没有出息,攀了玉书记那高枝儿,嫌她们骜家曾经穷酸,这是她心头永远的一根刺,只要这女人活着,这根刺就会经常晃动,让她撕心裂肺地疼痛着,而她每痛一次,都会把这份痛传递给这个女人。
现在,煌儿生病了,她自是把满肚子怨气再次发泄到傅珍珠身上。
傅珍珠已经酿成了大错,就只能呆在原地像个木偶般承受着老夫人的怒气,任她骂过够,侮辱过够。
老夫人骂累了,这才砸掉了那盆自己最心爱的兰花,冲着她火大地嘶吼:“煌儿交给你,如果他的病治不好,我没脸到泉下与他爷爷相见。”
老夫人佝偻着身子被刘嫂抚走了,玉夫人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花房里,看着满屋子被老夫人砸得乱七八糟的兰花发呆。
良久,叹了一口气,弯下身子,伸手去捡地下的兰花苗,恰在这时,一抹讥讽的声音从头顶辟下:“这样做,会弄脏玉夫人华贵的裙子,玉夫人,骜家再穷,佣人还请得起几个。”
扬首,玉夫人望着门口双手抱臂身着一身绿色军装,税利的眼神如柄利箭直穿她心喉,他的态度,他的奚落的散漫语调,一时间让她喉间充血,如喉管被人用利刃割破了,居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双眼一红,泪水滴滴顺颊而淌!
她可以忍受老夫人的疾言厉声的嘶吼,咆哮,谩骂,却无法面对冰若冰霜儿子的讥讽,如果是骜煌也就算了,至少,她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一次是骜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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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指着羞答答的女人,对她说:“她是我遗落民间的明珠,你姐姐,好好待她!”
人前,她很清纯,众人眼中遗世孤立的白莲花。
人后,脸孔扭曲,阴险无比对她说:“米飞儿,是你占据了我原本该有的位置,所以,你有一样,我就抢一样。”
原来,口口声声爱她入魂的老公早已与她生出了一个四岁大的私生女!
那一刻,梦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