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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平城白衣公子林续风,乃平阳林氏家主、官拜魏国兵部尚书林岚的嫡子,如掌上珍宝般爱惜,听闻幼时体弱多病,直到十四岁之后,才允许他外出活动。
夏承玄与林续风第一次相见,是在刘阁老嫡孙刘展所办的夜宴上。
刘展的夜宴,有一个名头,叫做“醉生梦死”。
入他的夜宴,别管客人是什么来头,有多尊贵的身份,都要签下一份生死文书。所谓“醉生梦死”,取的是字面意思,在他的夜宴中,所有客人只准醉,不准睡,否则便会在睡梦中,被人割去身体的一部分。
有不自量力的人去赴他的宴,好一点的去了手指,坏一点的,割去头颅。
但他的夜宴却是整个丹平城最奢华的登峰造极之地,他的酒和美人也是最好,客人在夜宴上的自由度最高。
曾有人说,观刘展夜宴,虽死无憾。
而见血的游戏,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在欢笑中刀起刀落,看着倒霉蛋骤然惊醒哭号不已,是多么刺激的事!所以每逢月中,刘展的夜宴都是彻夜欢歌,至鸡鸣方休。
刘展是个浑人,放眼丹平城,他最看得上的,自然是比他还要浑的夏承玄,请过几次之后,夏承玄百无聊赖之际,开恩般地赴了这一次的约。
以他贵客的身份,便被安排坐在了相对清净一些的上席,身边五名侍女,两名侍童,衣着皆华美而暴露,除了两个帮忙布菜斟酒,其他人都在旁边默默跪伏,如布景雕像一般。
这七人可以随意使唤,他对面坐着一字并肩王的嫡幼子,将身边奴婢叠成人椅,坐得倒是惬意。
夏承玄不准别人碰自己,只慢慢饮着酒。
席间刘展凑过来,得意洋洋的问他道:“夏郎君可听过最近坊间流传的歌谣?”
他眼都不抬一下地说道:“庶民自娱自乐尔。”
“哈哈,可你却不知,这丹平城终于有了可与你相较的人。”
“刘阿展,你请我来,是为了挑衅于我?”夏承玄玩着手上已空的酒杯,看也不看刘展,但煞气已快溢满。
刘展也不怵,他为夏承玄斟满美酒,才道:“你别不信,那人是近期才出来走动的,还真有那么一点邪门,我觉得有意思,哈哈哈……”
夏承玄不再言语,一杯接一杯饮着美酒,冷眼看下面的年轻贵族们放情纵声,逗那些低贱的奴婢丑态百出,到深夜时,靡乱的气氛铺陈开来,他却觉得越发无聊。
直到众人玩乐到最酣畅的时分,突然宴席大厅门口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随之又是几声慌乱惊惧尖叫,众人只见一个白衣的少年,穿过走道轻纱幕帘,手上拖着一个男奴的头发,一步步向前走去。
众人一看那男奴身上,都是一声惊呼!
有个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叫道:“刘展!这种恶心人的花样你怎么不早说!简直令人作呕!”
也有人控制不住,当场就吐了出来,更多身娇体弱的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抬往客房。
那白衣少年不停,还是向前走着。
刘展也是面色发白,他是请了这么一号人物,却不知道他如此出格,立刻浑身发抖地指着那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承玄对面的那位早就吓得泪涕横流,一路滚爬而去,从后面可以看见,他连裤子都湿了。
白衣少年终于走上主位案台,将台面上的杯碟碗盏全都扫到地上,然后将这男奴放在案台上。
刘展也是个硬种,他腿已经软了,却还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大步走下了台子。
那白衣少年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只有夏承玄还面色不改地饮着酒,偌大的宴会厅除了他们俩,已空无一人。
白衣少年偏过头,问道:“夏承玄?”
夏承玄则是肯定地说道:“林续风。”
那少年微微一笑,抽出一把匕首,在他面前开始熟练地将那男奴大卸八块。
夏承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放下酒杯,冷冷道:“雕虫小技,凌压一个手无寸铁的奴隶有什么意思?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给你玩花样的时间,哗众取宠之辈,何堪与我同席!”
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
他没有看到身后林续风原本很得意,之后却青白交加的脸色。他不关心。
但这段轶事却流传了出去。
那坊间童谣也便换了一个唱法:
奇怪啊,真奇怪;
夏天的少年佩着冰雪的剑;
可悲啊,真可悲;
林中的少年戴着妇人的花;
寂寞啊,真寂寞;
无双的剑;
耻辱的花;
英雄一梦,咫尺天涯。
后来二人交集便不多,听说那林续风从此之后,便很少出来参与夜宴。后来林家出事,也不知道是斩了还是流落了,总之,他并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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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林续风比起少年时,略显成熟,整体变化并不大,所以夏承玄很快就辨认出来。
他很惊讶,没想到这个人同他一样,也在那次动荡中活了下来,而且还成为了修士,但他的衣服上并无宗门标志。
而刚才的笑容,也与第一次见面时,白衣少年流露出的羞涩又有些得意,还透着一股莫名残忍之气的笑容,一般无二。
夏承玄道:“多谢出手相助。”
他手上却不慢,又是几道剑意出手,踏上那不能动弹的巨兽头顶,向那女子斩去。
但那女子身影躲得更快,笔尖凌空连点几下,而后暴喝一声,地上的碎石尘土皆腾空而起,组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林续风在下方喊道:“那是土龙阵,不能让她完成!”
说完一拍储物袋,祭出一个羊脂小瓶,引出一缕蓝色水波,再念咒将那水波洒像那土石组成的图案。
夏承玄亦是一道剑意跟了上去,冰凝结住那水波,恰好凝成一柄长剑,直刺破图案,将那些碎石撞得粉碎。
那女子受到阵法反噬,心口一痛,呕出一口鲜血。
她看了看后方,然后突然放声大笑道:“真是难得遇到两个皮相不错的,可惜姐姐没时间陪你们玩儿了,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好好疼爱你们,记得我的名字,”她的身体开始虚化,身体便得如同影子,只有嘴唇是鲜红的,“我叫媚双。”
夏承玄哪容她跑,但下方的巨兽突然嘶吼一声,然后浑身崩裂成一块块碎石,砸起无数尘土,林续风当即施诀以水滴压下尘土,但俩人再一看,那名叫媚双的女魔修已不见踪影了。
夏承玄阴沉着脸,他心里觉得不对劲,这魔修一开始还拼命的架势,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狠劲儿上来,他连出几招,用剑意将周围毁了个干净,却一无所获。
他又将视线移到那潭水上,一手探进潭水中,催动雪山冰种之力,将整个潭水冻了起来,再一剑斩去!
巨大的冰块被劈开,只见那潭底摆着一个五角法阵,阵中心散发着黑色的魔气,而四周以结界护住,看上去刚布置好没多久。
夏承玄心中才道糟了,刚才媚双是有意拖延时间,她在这里猎杀修士,就是为了让这个阵法不被发现,刚才也是在掩护潭水下布阵的人!
可他所知阵法并不多,当下回头看向林续风。
“林公子可懂阵法?”
林续风亦飞过来看了一眼,摇头道:“我所攻非阵法。”
夏承玄当即又试了几剑,那阵法明显超出高出筑基期所能,将剑意吞噬进去后,阵中的黑色魔气更盛了一些。
他皱眉,不再动作,对身边的林续风说道:“我去寻魔修踪迹,恕不招待林公子了。”
林续风笑道:“十多年不见,夏家郎君居然开始心怀天下了?”
“也不比林公子古道热肠,竟也能相助仇家之子。”夏承玄压根不相信林续风会真心诚意地对他示好,此人是一条蛰伏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给你致命一击,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年折在林续风手上的人命,比他多了不知多少倍。
“这么说可真叫人难过,夏师兄,”他立刻换了称呼,亲亲热热地称呼起来,“明人不说暗话,修真界生死于我等何干?倒不如与在下一同去寻一处大机缘,所得好处,我等平分如何?”
“我没兴趣,你另找他人吧。”夏承玄祭出飞剑便要走。
“这份机缘,夏师兄连听都不想听吗?”他垂下眼眸道,“你如今拜在修真界最威风的女剑修名下,她待你一定很好吧?所以任何宝藏都不动心,你可知,你们太和剑修视如敝履的法宝,却是别人抢破头的。”
“那又与我何干?”夏承玄有些不耐烦道,“我不想听你诉苦,更没义务安慰你,你知道我夏承玄为人,不落井下石,也不雪中送炭,林公子,寻帮手,你找错人了。”
林续风不看他的脸,像是没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夏师兄与我是很相像的人,只有你能接受我的思想,我的行为……”
“直到林家破败,我被家仆带出魏国逃难,才躲过一劫,但我并不恨夏师兄。因为我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后来果然夏家也被砍了,你看,夏师兄又与我一样了。”
“不过夏师兄命好,入了太和,我却只能靠着林家留下的一点机缘成了散修。”
“你一定看不起我,觉得我蝇营狗苟吧?可见身在大宗门的修士,根本不知道底层修士的艰辛……如今我也不再是曾经的林公子,只是一个落魄修士,这机缘我一人吞不下,若夏师兄也无兴趣,那便让它继续埋没吧。”
他说得凄凉,但听在夏承玄耳朵里,却是另一重含意。
林续风不惜如此放低姿态,也要拉他下水,却不知道在图谋什么,但一定与他有关!
可夏承玄也不着急,他甚至像戏弄猎物的大猫一样,慢悠悠地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机缘。”
林续风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机缘,你一定会有兴趣。”
“它是罗刹海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