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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汉子一惊,看着两杯酒。但见方才飞酒而来的褐袍人,语言竟显客气,又招呼自己喝,也许是酒太香,也许是自己太馋,竟将之前的不满,谩骂全都抛在脑后了。
两人伸手接过杯子,正准备一饮而尽时,杯子脱落,竟像是有着魔力般又往它来时的方向飞回去了。
杯子怎么又飞回去了呢?它生了翅膀么?
就在那两支杯子靠近嘴唇时,褐袍人忽然伸出右手,做出虎掌状,掌心冒出森森寒气,寒气如柱,突又化作两条,犹如游走的两条银蛇,闪电般奔向两只杯子,杯子一触到寒气,迅速凝结,霎时间就结成了冰块。那两人只觉手一阵发麻,手一松,失手丢了手中杯子。
两道寒气像是生了触角,竟硬生生的将杯子电般扯了回来。褐袍人手握两只冰块,嘴角泛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江湖中的大忌之一:勿要在吃喝上作儿戏。
一个人,任凭你武功如何惊世骇俗,在吃喝方面,仍是马虎不得。要是让一个人不吃不喝,单靠深厚内力或是其它精神力量维持,终究是撑不过去的。
所以吃喝乃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是遭到打扰,真是犯了大忌呀。
到口的酒突然飞了,而且正好飞到了褐袍人手里,而且还是褐袍人专门邀请而送来的酒。
同样的酒,两次变故。
先送来,后收走。
杯中酒不撒不落。
这怎能不让人认为不是儿戏呢?
是以那两人纵然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是正直耄耋之年,也是绝对不会忍受的。如此冒犯,真是欺人太甚。
终于再也不顾对方有多可怕,也不管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即使以卵击石,也要拼上一拼。
“啪”的一声爆响,厚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
“阁下怎么个意思,既请在下吃酒,又收了回去,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褐袍人哈哈大笑,缓缓道:“不是在下小气,只是---”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真失为男子气概。”
“你想要听吗?”
“当然要听”
“一定?”
“一定。”
褐袍人并没有因那汉子的讥讽而发怒,仍是缓缓的说道。那男子见他还是这般慢条斯理,故意卖关子,似乎没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不禁气血翻腾,急速上涌,回答的一声比一声响亮。
“只-是-你-没-资-格”
那汉子一听,更是大怒,暴喝一声:“今日我非要喝上一杯。”
那汉子说的很强硬,无论如何都要去喝那杯酒,即使明知道这杯酒会带来麻烦,也是先喝了,再去应对麻烦。他急速的向褐袍人走去。
在离褐袍人的桌子还有半丈远时,那汉子突地停下来了。
他的去路已被挡住,被一个黑衣汉子挡住了。
那黑衣汉子原本是坐在紫袍人身边的,此刻以鬼魅般移了过来,恰巧封住了那汉子的来势。
黑衣汉子笑道:“既然你没资格喝,那还是不要喝的好。”
那男子冷冷道:“怎样才有资格喝呢?”
“你死了就有资格喝。”
那男子眼**光:哦?
突然出手如电,已攻向黑衣男子面门。眼看手就要触及到黑衣汉子的咽喉之上,突然眼前人影一晃,黑衣汉子已从侧面绕过,站在了那汉子的身后了。
那变化实在太快,那男子只觉侧面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耳畔倏然变得清凉。定睛一看,前面方才那黑衣汉子已不见了踪影,隐隐觉得,后背一阵顿时凉意。他来不及多想,身体急速一旋,离地而起,再落下时,又与那黑衣汉子面面相对。这一旋转,丝毫不比黑衣汉子慢一分,只是先前没想到他出手时,黑衣汉子没有接招,反而趁势避开了。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淡淡道:“白虎拳法确实凌厉呀,要不是我闪的快,怕是要成为你掌下冤魂了。”这本是一句极为正常的话语,可听在那汉子耳里,大有蔑视自己拳法普普通通的意思。再加上自己确实一招未得手,难免心里不服,于是厉声回道:“那你再吃你爷爷几拳,堂堂正正的做你爷爷掌下游魂岂不更好?”
黑衣汉子却没有答话,只是冷冷一笑。方自笑完,一拳一掌齐发,直逼向自己。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接招的意思,神情突然变得慵懒起来,只是又一闪又绕到了那汉子身后。
那汉子有了先前的经验,知道黑衣汉子轻功也是了得,只有穷追不舍,才有机会接触到他的身体。当即暗提真气,紧紧地跟着黑衣汉子。
霎时间厅堂一阵惊呼,万道精光齐齐看向了那两人。两人越闪越快,越快越闪。方才还可以清晰地见到活生生的两个人,此刻在满堂豪客眼里,竟是两道影子。
一道显得格外深黑。
一道显得略微暗淡。
一深,一浅两道影子就在方才半丈的圆圈内闪来晃去。
一会在这,一会在那。一会在空中,一会在地下。一会在东,一会在西,一会在南,一会在北。眨眼间已跑遍了各个方向。
厅堂一时惊呼声不断,都在感叹两人轻功之绝妙。
突地两道影子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只见两道影子同时悬在半空,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隐隐有一抹亮光从中间透了出来,刚要漫出,一道影子就已经倒飞出一丈之外了。
接着,深色黑影一闪而至,直逼那飞出的影子。
两道寒芒一闪。
“铮”的一声脆响。
身形一顿。厅堂之人这才看清,那汉子脸色惨白,嘴角沁出鲜血。在他对面半丈之处,那黑衣汉子神情愕然,右手垂下,指尖鲜血缓缓滴落。鲜红的血珠一落在地上的刀上,就爆开了,贱得旁边到处都是。
厅堂一阵静寂。所有人的表情也在这瞬间变得极为统一,从来没有的统一。
睁着大大的眼睛,僵住似的盯着厅堂的两个人。
褐袍人那一桌,从来没有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仿佛世界都是他们的。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睁着大大的眼睛,齐齐地看向了那两个人。
整个悦来香里,一片寂静。
寂静,冷一般的寂静。
除了---
除了透红的血珠滴落到刀上破碎的声响。
“叮......叮......叮......叮......叮......”
多么美妙的声响。
多么动听的乐歌。
只是动听的乐歌有点凄凉,有点让人发冷。
尤其是在一阵微风拂入门后,更觉得冷。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外传了进来。
沉寂破碎。
走进来两个人,老者与青年。厅堂人回过神来,看向两人,又是惊喜,又是诧异。惊喜的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
诧异的是方才飞进来的白芒是他俩发的么?
两人一进门,文青便心下喜道:原来是燕老前辈呀。又看向白玉箫,白玉箫也点了点头。
燕正北停住脚步,转向那黑衣汉子。缓缓道:“阁下功夫俊朗,令人钦佩。他只不过是想喝杯酒而已,为何却要痛下杀手呢?”
黑衣汉子也在问自己同样一个问题:是呀,他只是想喝杯酒而已,为何要杀他呢?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避开那汉子,让那汉子招呼不到自己身上,知难而退,就可以平熄那汉子心中的怒火。是以他没有一点想要与那汉子动手的意思。
他又自恃武功,以自己的武学修为,确实可以在江湖上一战成名,但也是同高手对决才能成名的。眼看那汉子武功平平,怒火却大,就更加不屑与他动手了。
哪知那汉子不如他意,不但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反而更是穷追猛打,苦苦纠缠,一副时时刻刻都想拼命地样子,当下心头一热,怒火乱窜:既然你非要找死,就莫怪我了。
他钢牙一咬,一掌拍向那汉子胸膛,那汉子便斜飞了出去。体内热血仍旧沸腾,顺手一抖,白芒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着飞奔了过去。白芒渐近,顷刻已然离那汉子一寸之隔。
哪知---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从门外飞来了一片寒芒。两片寒芒相交,“铮”的一声清响。黑衣汉子震得急退数步,寒芒脱手掉落,光芒散尽。
黑衣汉子身形方自站稳,右臂一片冰凉,隐隐有一股热流缓缓淌出。
黑衣汉子呆在原地,眼神惊恐地盯着燕正北,淌血的右臂竟有些颤抖。燕正北从上至下打量了他一番,瞥见了他脚下的那把刀。
那是一柄长七寸,银光闪烁的刀,刀柄笔直,刀刃也笔直,只有一刃,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七寸的短剑呢。依据方才的清脆的声响来看,必是由上好精钢所锻的好刀。燕正北凝视着那把刀,接着道:“七绝门的叶环裳是你什么人?”
此语一出,众人一阵惊呼。一时之间竟窃窃私语起来。
黑衣汉子正欲回答,却被身后的紫袍人拦住了。
紫袍人起身离坐,袍袖一挥,笑道:“阁下真是见多识广,连七绝门都知道。”
“不敢。”燕正北回答的干脆利落,似乎很是不满。神情严肃地接着又道:
“阁下一行来此骄横跋扈,手下之人又是心狠手辣,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褐袍人一听,也已变色,冷冷道:“是又怎样?你也想来喝一杯么?”
说完一阵狂笑,听在耳里实在难听。
燕正北神色坦然,没有因如此狰狞的狂笑而乱了心神,要知道,与人交锋,未出一招便已自乱心神,想不败都很难了。是以燕正北在这方面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冷冷道:“我倒是很想喝一杯呢。”
厅堂众人见此阵势,都很清楚将有一场大战爆发,纷纷向后退去。偌大的厅堂此刻被分成了两个天地。一个满人的天地,一个两人的天地。
紫袍人袍袖劲风舞动,呼呼作响。燕正北身形却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紫袍人。
突地,身形一闪,两人几乎同时跃起。众人只觉眼前一晃,抬眼时,两人已在半空中连攻出近百招。当然这百招,除了在场的白玉箫和文青,以及其他的高手外,没有人真正看清其中每一招的变换。
空中又是两团影子,一个紫色,一个灰白色。随着影子的移动,光华也不断闪出,看起来紫色光芒更盛,但一触及银色玄光,就四散而碎。
两团影子飘来闪去,紫色光团如影随行,银色玄光穿插其间,相互缠绕,闪得厅堂豪客眼花缭乱,已经是目不暇接了,哪里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换,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在看一场极为绚丽的烟火盛宴。
其实这哪里又是什么影子这么简单?
只是身法太快,快到已看不清这影子的具体轮廓了,更别说什么招式的变幻与来由呢。
若不是自己武功也有独到之处,一般人是根本看不明白的,只当作是看热闹罢了。
这就像是两人对弈,棋艺高超的人,将门道是看得清清楚楚,棋艺一般的人,只能明白其大意,不懂棋艺的人,只是拍手叫好,大叫称绝。
在场的,像吾影,温情,百里红,百里青等就是所说的“棋艺高超”的人。
当然还有那位被众人认为是胆怯的薛万通也是这样的人,他此刻在二层走廊上也在密切地关注着紫袍人与燕正北的大战。旁边还有几个后生也在看着,也不知是看明白了,还是没看明白?
在紫袍人和燕正北同时跃起的一刹那,文青暗暗替燕正北担心。老前辈虽江湖阅历颇深,武功之深也非常人,但毕竟年老,在这点上无疑是占了下风呀。
不过这种担心很快便在他心里散去了。那紫袍人气势雄浑,身形一闪之间,掌心已弹出一道紫气,紫气越来越盛,直击燕正北胸膛。
这一招,来的太突然,也甚是霸道,根本就无法避开。紫袍人在发出这一击之后,脸上已露出阴险的笑意,暗暗得意。
不过燕正北却没有躲闪,他也没有想要躲闪。运掌如风,掌间透出银色光雾,光雾弥漫开来,化作圆形光墙,与那紫气急速相迎。然而就在这瞬间,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紫气一触碰光墙,就像是木头撞向了水一样,晃晃荡荡,止步不前,紫气渐渐褪色,变得和银色光雾一样的颜色,霎时间便消失无遗了。这活像是,一叶扁舟在海上航行,遇上汹涌的海浪,舟翻人沉,最终被浩瀚的大海吞噬了。
厅堂一阵哗然,称赞叫好。
如此诡异的变化,紫袍人也是一惊,先前的笑意已消失殆尽,面上已转严肃之色,使得他不得不小心应战了。
就连在江湖上常年浪荡的练就玉箫神功至第八层的白玉箫这样的人,也已动容,暗暗钦佩燕老前辈高深莫测的武功。
文青也吃了一惊,他虽知道老前辈武功惊世骇俗,但也没曾想到如此诡异,心里忖道:哎,早知道就不必担忧了,现在看来真是多余的了。
楼上的薛万通先是眉头深皱,紧紧地盯着两人的招式,突地眉头向上扬起,睁大了眼睛。这一变化当中,脸上表情却始终没有变过,依旧严肃。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很赞许燕正北沉稳的回击。心里也暗自庆幸:幸好先前没有与那一行人正面交锋,光是眼前这紫袍人自己都未必有胜算,何况那个怪异的蓝袍人呢?
百里红,百里青跟在燕正北身边已有多年,江湖阅历方面自是比其他人都要丰富,眼见紫袍人如此施展,燕正北这般应对,已是多见不怪了。
百里青从人群中钻出,悄悄移向百里红旁边,轻轻道:“大哥,你看那紫袍人真是不自量力,燕叔叔才使出五成功力,便轻松化解了他那势如破竹的一击。”
百里红道:“不可轻敌呀,高手过招,若不知己知彼,必然先试试招。若贸然出击,岂不吃亏了些?”
“也是哦”百里青点了点头道。
旁边的人一听,这才试试招,还没有尽全力,心下更是惊奇,只不过惊奇之中又带了几分期待。
那紫袍人一击未果,当下瞬间变招。双掌合十,突又一旋,左掌外旋,右掌内旋,顺势下落,齐与小腹,左掌掌心向上,右掌掌心向下,左右两掌中间相隔两寸,紫色真气缓缓自掌心流出,形成一个“卍”字,卍字在掌心旋转,缓缓立了起来。就在这时,紫袍人双掌向前一推,压向燕正北的银色光墙。
燕正北一惊,料想不到紫袍人这道劲气怎地这般雄浑,远比先前的紫色光芒强出数倍,心下不敢大意。凝神运气,又增加了两成功力注于光墙之中,银色光墙瞬间大盛,却依然绵绵如水。他这门功夫最大的特点就是以柔克刚,是以功力越深厚,也就越柔软,也就越能化万千之力,此刻光墙绵绵如水,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群中一阵骚动,已有人说道:
“这不是少林的伏魔大印么?”
“什么,少林?”
“奇怪,这人与少林到底有什么渊源?”
“想不到这俗家弟子竟把伏魔大印使得这么好。”
百里青突然道:“大哥,那紫袍人像是用尽全力了,只怕是燕叔叔抵挡不住了。”
百里红面显担忧之色,说道:“燕叔叔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很着急,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但凡一个不懂功夫的人都看得出来。
“可是---”
百里红打断了他的话,道:“咱们随机应变,危急时刻助燕叔叔一臂之力。”
“好。”
紫袍人双掌齐出后,原本掌心的“卍”字劲气竟随着双掌所到之处游走。有了先前的见识,他此番出掌变幻多端,双掌“卍”字劲气距银色光墙还有半丈来远时,突然身形一旋,绕到燕正北左侧面,顺势两掌,一齐拍去。这一变化着实带了些诡计,先诱敌深入,再从侧面出击,无疑是很好的佯攻之策,江湖上行走的人,本就应时刻准备以变应不变,以不变应变这样的变数之事。
燕正北突见这样的变故,也是一惊。双掌眼看将至,若是倏然撤掌,回迎侧面,已然来不及,左肋必会重伤;即使自己也足够迅速,能够在双掌袭至之前挡住,化去这刚猛之力,恐怕也不能保全。
这紫袍人善于诡计,他可以在中途突然闪身至侧面,也一定可以在自己撤掌回守侧面的一刹那间隙,又闪至周身他处突袭。
燕正北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一招“以静制动”,竟被这紫袍人用得淋漓尽致。
思绪闪电般在心头闪过,已容不得任何片刻的多想。猛提真气,灌注全身,以求减少到最小的损伤。
在这电光火石间,他以天下极快极快的速度本能的向上跃起。
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