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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将离知道殷焱再怎么着也不敢动她们这些和亲的人,便是做了什么擦边的事儿,他也至多敢把她软禁或者逐出去,绝不敢动杀,否则就是正面向西秦宣战。
所有人都是顾大局的……除了密宗。
“卫氏妖妇!庄严王、法严王血债在身,你还敢出得楚宫?可有一死的觉悟了?!”
——所以说这段时间怎么那么多人要她自我反省?不知道真的武林盟主从不回头看你们立地爆炸吗?
卫将离被逐出楚宫的事情闹得挺大,但动静很小,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殷磊的暗卫,打算去苦海山与他汇合,殷磊去见太上皇,卫将离则是去处理呼延翎一事。
然而刚出楚京不到十里,就有十来个秃驴截了她的道儿,身边护卫又不多,见了这阵仗,集体吓懵逼。
“华严十八僧,你们说我杀了庄严王,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卫将离!你若还是条好汉,敢做就莫要不敢当!我等既然已经找上你了,你便俯首受死吧!”
刚给白雪川甩了口锅,转眼他之前甩的锅就找上了自己,卫好汉暗叹搞事情不要太过分,要不然是会遭报应的。
护送卫将离的人并不是殷焱的势力,只是一般的侍卫,平时只不过是充当皇家仪仗的,此时见那些番僧凶神恶煞,都有了几分退缩之意。
“这些秃驴是找我的麻烦,没你们的事,回去报信吧。”
“娘娘,若宫中得知卑职保护不力,我等一样会被杀头的!”
“那我只能给你两个选择,一,在这儿被杀,二,回去交代完后事被杀,你们——”
“娘娘保重,卑职必会率人马回来相救!”
真是东楚人的战斗作风呢……
那密宗华严僧大笑一声:“看来你这妖妇在东楚的处境也不妙,连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看来今日便是你纳劫之时了!”
卫将离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捋袖子下马:“来来来,叫你们瞎自信——”
正待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一发冷箭往密宗众人中射去,林中传来大批马蹄声,为首一人,正是殷磊身边的大统领楚三刀,一来就连忙令随行的一百便衣骑兵将那群番僧团团围住。
“娘娘莫怕,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相救!”
言罢,楚三刀回头指挥道:“刀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娘娘武功未复,以保护娘娘为先,将这些番僧一个不留!”
他身边的侍卫正要得令,忽然面色凝固了:“可……统领,你看——”
楚三刀一回头,整个人都凝固了。
——卧槽他就是回头说了一句话的功夫,怎么站着的都倒下去了?
卫将离正反别着最后一个嗷嗷叫的番僧的手,把他的脑袋往地上踩,闻言抬头喊道:“你说啥?!我没听清!”
楚三刀:“……”
按楚三刀的说法,现在殷焱正在以调查刺客的名义在楚京中大肆搜捕,他们也是凭着以前笼络的死忠出来的,一路上大小追杀不断,直到京中传出卫将离被逐出楚宫的事后,殷磊怕殷焱要派人对她下手,便让楚三刀折回来,正巧碰上密宗番僧入境,便一路尾随至此。
卫将离重新翻上马背,道:“听这些秃驴话里的意思,多半是问过殷焱才笃定庄严王是我所杀,只要我是死在西秦人手里,就属于西秦内斗,如此一来他与西秦私下的盟约就还在。”
“现在娘娘想如何处置这些和尚?”
卫将离略一想,策马过去对那华严十八僧道:“你们这些杂鱼不敢动白雪川,便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想找我的麻烦也行,十月初我会在苦海山相候,让你们音字部的法王出山,咱们新账老账一笔清算。”
……
殷磊的眼皮一直在跳。
卫将离这种人不能单独放出去,她的人生里没有安安静静地做一个明媚忧伤的女人的概念,你一扭脸她就要搞事情。
果然快到苦海山时,传来消息说卫将离搞事情了——这才几天?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人把你逐出楚宫的?见过有哪个皇后在其位时被逐出皇宫的吗?
——她当众顶嘴把太后气晕了。
……哦,朕跟你讲卫将离,你这么狂,在正经的宫斗文里活不过三章的。
等到殷磊见到卫将离的时候,她还一脸兴高采烈地觉得自己做得挺好。
“……本来以为还要费一些周折才能从宫里出来,没想到你弟跟我还挺有共感的,直接就把我撵出来了。”
殷磊见到她第一句话不是问责,而是转头对身边的侍卫说道:“你去找个治脑袋的大夫。”
卫将离:“怎么了这是?”
殷磊:“我怕你最近吃多了把脑袋撑坏了。”
卫将离:“……我不就是没按住脾气顶了两句嘴吗?算我错了该给老太太留点面子行不?”
殷磊:“所以你事后忏悔了吗?”
卫将离抿起嘴摇头,眼神澄澈无邪仿佛错的是全世界。
殷磊基本上已经放弃对卫将离三观的拯救了,坐下来道:“说正事,我让他们接你来并不是为了呼延翎之事,呼延翎那等人非是你能对付,喊你来是为了让你也一道去见一见我父皇,若有什么误会,在我与父皇谈的同时解开便是。”
卫将离:“嚯~你还记得那事呀?老实说我觉得这事儿和你关系不大,跟元后似的,前因后果都没闹明白,人家包办你就娶了,算起来我还欠你个公道。”
“你要向父皇寻仇,怎能不关我事?”
卫将离侧头想了片刻,淡淡道:“可以,看着你解决问题的态度上,在你面前我不会对他动手。”
“不能再放宽一点了?”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言罢,卫将离也不多解释,起身道:“到苦海山脚下后我们暂且分道,我要先去会一会镇守十八浮屠的律藏大明王,事情不简单,怕是要费些时候。到时你要联系我只管上苦海山便是。”
“那你要挑战东楚诸名门的事——”
卫将离扫了一眼窗外街上提刀带剑的江湖人,道:“自然是真的,既然离了宫阙,我总要让天下知道,我卫将离又回来了。”
……
“……昨日天狗食日,偷天换日,今日又凶星冲佛山,近来苦海怕是不太平。”
“律藏师叔见谅。”
苦海的山雾总是缥缈迷离地缠在山腰一带,过了那层雾,便仿佛置身云上,令在此进修的人都不免有了几分出尘的心境。
律藏大明王身长九尺,唇厚耳阔,怒目之时恍如一尊供台上的金刚罗汉,苦海山上新入门的小沙弥都不敢在律藏大明王面前放肆。
连佛子温仪年幼时也是怕的,后来知道律藏大明王好茶,这才慢慢拉近了距离。
佛子温仪常年四处云游,手里的私货自然也不少,此番带回来的茶,以苦海山泉冲泡,微红的茶针如凤羽翻飞,待浸润开后,羽尖舒展,一股温淡的茶香逸散开,与室内淡淡的禅香一冲,竟将禅香都盖了过去。
“你都愿意拿这‘云台凤羽’来讨好,还舍不得一两句实话吗?”
佛子温仪笑道:“师叔见笑。”
律藏大明王哼了一声,道:“我虽不闻俗世事,却也知道你去搅合那浊世论清之事,如今若非惹了麻烦,怎会讨好到我这里来?说吧,上次为那鬼谷门人求我宽限时日,这次又是为谁?”
“还是为了鬼谷门人。”
眼见得律藏大明王又要怒目,佛子温仪忙解释道:“此次非是为了白雪川,乃是为了其同门卫将离,想必师叔也曾听说过,她为解西秦饥荒,毅然解甲和亲之事,当知她非是邪魔之辈。”
律藏大明王的脸色瞬间转晴,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是那位西秦卫盟主,听闻其年少时十分顽劣,如今能为大义放下屠刀,实为我佛门楷模,温仪,你便是要交游,也当交游这等人物才是。”
“师叔说的是,只是此次卫盟主怕是有一不情之请,温仪想师叔必然会反对,是以先在这里想请师叔念在她曾因和亲被废武功的份上,通融一二。”
律藏大明王皱眉道:“我一生所修之武,只对恶人,不对义士,便是她有什么无理要求,我至多阻她,不会加以惩戒,你且说来。”
“师叔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她所想要的,乃是想请师叔放出十六层浮屠里的前朝大将呼延翎……”
律藏大明王脸色一沉,低喝道:“胡闹!呼延翎是何等人,外人不知,你身为佛子还不知吗?近年来他在浮屠中不思悔恨,反而欲以杀立道,若是让其得出,连我都未必能制住他!”
待律藏大明王盛怒稍过,佛子温仪道:“这便是温仪当日反对将白雪川关入十八浮屠的本意,同脉所出,白雪川亦如他一般,越是弹压,越是心魔深种,堵不如疏,与其让他在十八浮屠里越发凶横,不如放出来——”
“你的意思是,杀?”见佛子温仪似是默认,律藏大明王忽然一叹:“你若杀他,等同宣告苦海十八浮屠不过是道关住邪魔的笼子,我苦海建立以来发愿度化众恶的威信会彻底崩解。”
“师叔着相了,若纠结于名誉是非,何谈出尘?如来慈悲,有众生相,亦有修罗相,当杀则杀。”
律藏大明王神色阴晴不定,道:“苦海向来自标出尘,怎到了你这里偏要入红尘?”
“不入红尘,焉度众生?”
这句话总算是把律藏大明王的心意说得松动了,半晌,方叹道:“你说的或许有你的道理,只是呼延翎一出,万一制他不住,天下恐掀灾祸。”
“西有浊浪,蛟龙定海,请师叔定心。”
正待律藏大明王心神难断时,外面有一个小沙弥掀帘进来,双手合十道:“师叔祖,外面有一位姓卫的女施主持佛子手令前来求见,师叔祖可要一见?”
佛子温仪扫了一眼外面,道:“师叔。”
手中云台凤羽饮尽,律藏大明王目露坚毅之色——
“罢了,此劫当落我苦海,她若前来,我不动武,只会稍加刁难,她若知难而退,我便当此事未曾发生,若她执意相扰,那就看天意如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