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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的正好,也别去请安了,你奶奶正生着气呢,走去抱你弟弟玩儿去。”
“为父政事繁忙,战儿你多费心,若照顾不成就找武妃。”
殷磊跑得快,而太子怀里无端被塞了个娃,见卫将离也要走,连忙追过去道:“父皇为什么要把三弟给我照顾?慧妃娘娘呢?”
卫将离脚步未停,道:“慧妃昨天惹恼了太后,正在被禁足呢,你说这太后也真是的,禁足就禁足,把小孩儿抱走干什么,这不平白遭慧妃恨嘛。”
太子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婴儿出生一个多月,已经睁眼了,被生人抱着,倒也不哭不闹,咬着手指,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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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头一回被托此大任,有点慌,道:“但我那东宫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年轻人,万一摔了打了,如何是好?”
卫将离也是愁,想了想,道:“听说武妃和慧妃关系好,等我办完事儿跟你一起去她那儿问问。”
“您要办什么事儿呀?”
“没你的事,我去办事你在外面等着,不许进来。”
“为什么呀?!”
太子顿觉委屈,一路颠颠跟到了梅雪园附近。此地昨日因为人皮案的事被暂时封了起来,但没找到什么疑点,今日一早看守的人便都撤了。
卫将离强调了三遍不准太子进去,这才迈进梅雪园里。
梅雪园不大,但却是非常雅致的一处宫苑,院中楼阁建于水上。卫将离一进去便能在一处繁花映水处看见梅夫人一身梅纹彤裳,执笔在亭中悠闲地勾画着什么。
卫将离二话不说,走过去就一下子坐在她桌案上:“二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梅夫人笔下未停,仿佛是知道她的来意一般,面上浮起笑意道:“你在这宫里四面楚歌,正好让二姐撞上想害你的人,帮你出气还不好吗。”
卫将离一脸苦色,道:“我没觉得委屈,活得好好的,二姐你少看点话本,我真没您想得那么惨。我倒不是为了那死的宫女,这儿是楚宫,您要是再这么弄让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好吧,听你的,以后做得再隐蔽点……嗯,我的化骨水放哪儿了呢?”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将离连忙扯住梅夫人,道:“您别把楚宫想得太浅了,还是趁早出宫去吧,我喊老陶来带您游山玩水可好?”
梅夫人又笑道:“你莫要总拿陶砚山来烦我,答应你便是,只要那些妇人做得不太过,我暂且不会妄夺人命。”
梅夫人向来一诺千金,得了她这句话,卫将离心里稍安,不过也更担心梅夫人所受之‘托’。犹豫了片刻,道:“有二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来楚宫不止是来看我,还要搀和时局政斗,是吗?”
梅夫人在笔洗里荡了荡笔上的朱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我是一妇道人家,这些争端本是不懂。你和亲之后,我便也去了西秦饥荒之地,知晓你的所动为何,亦知晓身为西秦之人,无不是盼着太荒山崩,山河一统。”
想前朝之时,粮道通畅,便是太荒山以西旱灾连连,也未曾发生如今这般灾民流离失所的地狱图景。梅夫人是做大夫出身的,对红尘情-事可以极尽蛇蝎手段,但待生民之苦,却还存着一丝医者的慈悲。
她言下之意,恐怕不单单是要推动东楚内部政变,还支持趁东楚之乱,引西秦之师,令王朝一统。
“……我没有二姐看得那么远,可能在二姐心中,我一个西秦人若站在殷楚这边有些不知所谓。但我总觉得,与其让两头正当壮年的狮子咬得遍体鳞伤,不如让他们当中的一个随着年代更迭老去,再让它们争斗,百姓们受的苦会轻一些。”
“所以说,并不是你本人站在了东楚这边,而是在止战这件事上,你与楚皇志同道合?”
“请二姐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非要针对不可,也尽量留手。”
梅夫人微微一叹,道:“楚皇我见过了,他那面相虽看着驽钝和气,却不是那种求个相安无事便会满足的,是真正的帝王之相。二姐给你一个忠告,你要助他,点到为止即可,若过了界,便可能是江河溃堤,不是你之手所能轻易阻挡的了。”
卫将离忆及今早殷磊与太后的口头交锋,又想起他对慧妃倏而幸,倏而薄情,眸光一暗,道:“他若过了界,我会亲手杀了他。二姐的话我记下了,待日后……谁?!”
卫将离耳力过人,一声细微的婴儿吧嗒嘴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只见花墙后太子讪笑着绕出来,戳了一下怀里婴儿的脸颊,看卫将离脸色不好,辩解道:“我还什么都没听到呢……”
“我不是说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外面晒……我、我怕把三弟晒坏了。”
今天是阴天吧……
梅夫人倒是对太子怀里的小婴儿很感兴趣,看了一小会儿,上前道:“容我多言,抱婴儿时勿要勒住胳膊……不对,可否让我来示范一下?”
太子看了一眼卫将离,便听她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刚刚聊了一会儿,你让她教教吧。”
太子犹豫了一下,嘱咐道:“你要小心一点,可重了。”
梅夫人接过孩子一掂,眉心便微凝,打开襁褓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和后脑,转头问道:“这孩子是不是被催产的?”
“啊?”卫将离面露意外,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太子,道:“不是被催产的吧,慧妃应当是足了月才诞下的,生下来足有五斤重呢。”
梅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母体应当是服了催产的六石汤,那种药见效极快,否则这孩子骨头里不会积水,想来定是在胎里被药伤着了。”
“不是毒?”
“不是毒。”
梅夫人看了一眼太子,卫将离点头道:“没事,你说吧。”
“这药是我七年前做的方子,只在西秦流传过,怎会认不得?只是此药见效虽快,若孩子骨中积水不及时导出,虽不致死,但恐怕长大会**于行。不信你们看,他脑后、膝弯、手肘下面是不是微肿?”
……慧妃怎会服了西秦的催子药?若她不是自然临盆,为什么要配合那时宫变的时间?是真的被害,还是她根本就是得了太后的意思不得不为?
卫将离不禁联想起太后对慧妃的冷待,若真是如此,太后很有可能还存着要害慧妃孩子的心思。
太后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本还困惑这梅才人怎么和卫将离有旧,此时看了三皇子的症状,也是一脸惊惑,听到这话,忙问道:“不传太医吗?”
“传什么太医,太医要能看得出来早就看出来了。”卫将离转而问道:“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施术,会伤到吗?”
梅夫人笃定道:“放心,不是扎穴位,只消挑开几个小口儿,加以推拿就是了。”
太子不大敢让她就这么随便对他弟弟动手,但也和卫将离担心到一处去了——若是能看出来想必早就看出来了,除非太医都是太后的人,一齐瞒着慧妃,她才毫不知情。
太子一时心里没了主意,梅夫人见了,走过去,忽然抓起太子的右手,一拉一折,疼得太子一叫。
“你做什么?!”
梅夫人道:“你平日练字悬臂时,肘臂最易酸疼,可对?”
“你怎么知道——”
“现在再悬臂试试。”
太子半信半疑地抬手,片刻后,面露惊讶之色:“这……”
卫将离道:“梅才人是治骨的高手,以前救过我的命,你若还不放心,也可作罢,找武妃去吧。”
太子此时对整个楚宫都充满了被害妄想症,纠结之下咬牙道:“不了,还是请这位梅才人施术吧,让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梅夫人拿出一包银针,因为对象是孩子,是以用针前先烧,再在酒水里洗,再烧再洗,如此反复,在扎针位先将皮下经络揉开,皮肤上抹药酒,再以巧妙的手法揉了足有一刻,待到可以见到青紫色的脓液在皮肤下面聚集时,才一针扎破皮肤,让那脓液流出。
太子一看婴儿体内有这样的脓液,便知道梅夫人说的句句属实,当即眼中便充满隐怒。
此时梅雪园外忽然传入女子的声音,扰得本就心烦意乱的太子一阵着恼。
“怎么回事?”
梅夫人听了听,手下动作未停,淡淡道:“只不过是几个同期的秀女,看这里昨日被太后禁了,忍不住想来多两句嘴,年轻姑娘,不必在意。”
因怕外面的风让婴儿着凉,正门是关着的,外面的女人推了推,发现门没开,嬉闹了一阵,便拿脚来踢了一下门,随后高声叫道——
“好一个梅才人,我的脚在你这梅雪园伤了,竟还不出来跪地道歉!小心我告到太后面前去!”
“本来分位就低,再降恐怕就要降到冷宫去了,听说冷宫的老鼠,入夜会啃人的脸哦。”
太子一下子站起来,让卫将离拽住。
“你是太子,搀和后妃的事会被朝臣弹劾。”
太子恼道:“本宫最恨这些长舌妇乱嚼舌根!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得忍着,让我去和平解决。”
说着,卫将离捋起袖子就往外冲——
“我日你先人的敢欺负我二姐,怼不死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