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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涯身经百战,大多处于野外,山侧林间,闪避自如。而这擂台虽说算得上宽敞,但总是有范围限制,每退一步,都要担心是否会被逼入角落;每进一步,又要考虑有无被对方反击换位的可能。且木承沙内力蛮横,倘若给他机会拉开距离,聚气发力,就凭陆无涯的薄弱内力,只怕挨不住一招半式。好在陆无涯自知如此,自始便以快剑连攻,不敢退让分毫。
喘息之间,数招已过。
陆无涯固然剑快无影,但无奈对方内力深厚,每见拳出,都有一股劲风随之袭来,极其凌厉,实在伤及不得。而木承沙常年站擂,深谙此道,虽然拳法平平,却仗内力深厚,原地自守,一脸从容,似是在等陆无涯气力耗尽,再施反攻。
又是数招下来,双方仍是不见伤损,但从站位上看,木承沙还未挪半寸,陆无涯已三进三退,高低如何,不难分晓。
陆无涯瞧他架势,渐渐放慢攻势,心道:老贼狡诈,看样子我没精疲力竭他是绝不还招。若我此时卖个破绽,未必能够引他上当,反倒会自乱阵脚。之前他一直以右拳迎招,内力凶猛,而方才几次我有意攻他左拳,只觉内力略显柔和,似是与右拳截然相反。且他出右拳便收左拳,出左拳便收右拳,莫非他左右所使的是两股内力?
内力二字,顾名思义是深藏体内的功力,本为无形。
经过长时间修练之后,内力逐渐进入化虚阶段,每每出于体外,其状似烟似气。
再有进阶,内力便由虚转实,隐附光色,根据不同武功所通经脉不同,阴阳五行亦有不同,分现黑白金青蓝红褐七种颜色,正如陆无涯使用《大力金刚掌》时之金光。
而到了化实阶段,除去光色不同,内力多以寒烈区分,故能成冰成火,内外皆攻,正如空渡使用《混元修罗功》时之冰霜。
若有两股内力所处同阶,不予说明,常人定是难以分辨。陆无涯虽整整十年未能修练内功,但时常与人交手,纵使区分细微,也是不难察觉。
思索之际,他快剑疾出,连攻木承沙左拳。木承沙面色微动,情急之下,忙出右拳相护,不得已右退半步。这半步之退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将其弱点暴露无疑。但他也算得上经验老道之人,深知再想以守代攻,已是不能,于是再退两步,站定身子,右拳聚力,只见数道褐光顺青筋而现,愈涌愈急,汇于指虎之上。
是《崩山拳》!每临强敌,陆无涯的对策总是以命换命,力求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但这崩山一拳,就算他汇尽浑身内力使出《大力金刚掌》,也是万万接之不下的。他牙关一紧,急忙以剑尖撑地,向后撤步,同时从背后抽出百禁剑来,护于胸前。
木承沙气足力满,轻功点地,大步上前,直拳而出。拳未落定,陆无涯便觉劲风割面,双眼难睁只得再退数步,余光一瞥,才知与擂台边缘只隔不足三步。木承沙面上大笑,纵身一跃,右拳与褐光一同砸下。
陆无涯若要避开此拳,唯有闪身下擂!
就在这时,只见他右臂高抬,猛地一掷,竟将无忌剑投射而出,直刺木承沙左臂!
火光灼影之间,无忌剑实在显得苍白无力。且不说在打斗中掷出兵器是否愚蠢,就凭木承沙的蛮横内力,只需轻轻挥袖,便能将脱手飞剑远远震开,根本无法伤及丝毫。
果不其然,木承沙左袖一挥,无忌剑如受箭麻雀,凄凄而落。
但是!就在挥袖的刹那,竟有一道鲜血自他嘴角流出,连其右拳之上的褐光也顿时暗淡!不过,这崩山一拳还是砸了出去,只是落在了横于陆无涯胸前的百禁剑上,直将他震得口鼻见红,连退三步,双脚踩住之时,已是半悬擂外。
他忙蹬地而起,回稳擂上,喘着粗气,看向面色惨白的木承沙,抹了抹面上的血迹,冷笑一声,道:“真是无贪不商。”
原来,木承沙虽得高人传功,勤加修练,却因本身体弱,又上了年纪,功力始终不见增长。
在遇刺之后,他以木承沙的身份买通各路,逃至北境,于白沙镇建立白沙帮。当时他武功已是不低,只是还未到能以此服众的程度。
心急之下,他只得效仿初次之法,花费重金,自他人购得内力,传与自身。再次受功,他只觉内力有所长进,便以为可以借此练成神功,于是数次故技重施。谁知修练《金氏遗脉》所得内力十分奇异,越是修练,就越是无法与其他内力相解相融,又因此功特性,不到临死之时,周身内力无法传出,故而数道内力在五脏六腑相互缠斗,令他痛苦不已。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内力终于分作两股,各居左右,只要不同时催用,就无大碍,但若发作,似有万箭穿身,痛苦至极。
陆无涯当然不知其中细节,只道《金氏遗脉》特性奇异,而木承沙体内两股内力截然相反,又左右分招明显,于是趁他无法收回右拳的时候,掷剑左攻,实为无计之计。
眼看陆无涯面露嘲笑,木承沙猛地站起身来,怒吼一声,狂奔上前,似是发疯一般,左右连攻,拳拳劲风,却越打越慢。陆无涯知他已乱阵脚,只是连连避让,待得迟缓,挥百禁剑横扫而出,将他砸飞丈外。
见状,擂下院外传来一阵唏嘘。
木承沙再次起身之时,已是狼狈不堪,火光之下,破烂的锦缎袍衫像是一团混杂了垃圾的烂泥。他浑身发抖,双手微颤,表情狰狞,显然是被两股内力折磨得痛不欲生,想要再战,只怕不能。
陆无涯已将无忌剑拾回右手,直指向他,道:“你派人护送李客等人前往云州,再交出玄武石牌,我便饶你不死。”
闻言,木承沙只是大笑,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你真以为你们真能离开?你在此杀了我,白沙帮不杀你们,锻血堂也会杀你们。只要等我稍后恢复……”话未说完,已被无忌剑刺入肩头,血光四溅,不由发出一声哀嚎。
陆无涯咬牙切齿,双目冰冷,右腕翻转,使剑在他肩头钻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低声道:“我不杀你,但我可以砍掉你的双手双脚,挑断你的奇经八脉,再除去你的光鲜衣裳将你光着丢在众人眼前。”在痛苦的喊叫声中,又将剑刺入一寸,“按我说的做!”
木承沙嘴巴大张,发出似叹似喘的声音,任由唾液和鲜血一通淌出,与无法克制的涕泪混落在地。他目光痴痴地盯着擂下,艰难地呼吸着,终于说出话来:“砍啊……挑啊……你……你在等什么?是在等粮草起火么?”言罢,双颊皮笑肉不笑地颤抖起来。
陆无涯忽觉背后一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人群后方,正被方锐以刀尖抵住喉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夏饮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