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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郁醒来后哭了一场,哭着哭着慢慢又没了动静。
姬杼以为她又昏过去了,仔细探查好久,才无语地确定她只是哭累了,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他想着她一连十多日都只吃了少许流质食物,将香识叫进来,对香识说道:“快些唤醒皇后。”
香识并不知道苍郁曾醒过,看着姬杼面无表情的脸,以为姬杼终于失去了耐性,吓得当即跪伏在他脚边:“陛下恕罪,奴婢……奴婢不知该如何唤醒娘娘。”
姬杼意识到这个宫女还什么都不知道,瞧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放弃了让她弄醒苍郁的打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她出去:“退下吧,去厨房熬碗清粥,另外告诉赵常侍,叫他去请刘太医。”
“是。”香识唯唯诺诺地应道,赶紧退出门外。
姬杼思虑了片刻,从壁上装饰里抽出一根孔雀翎拿在手里,踱回床前,将羽尖落在她脖颈间,轻轻拂了拂。
苍郁轻哼着缩了缩脖子。
姬杼又拂了拂她别处裸露的肌肤,苍郁半颗脑袋都缩进了锦被里。
姬杼原本当真是只打算唤醒她,试着试着就变成了玩,玩着玩着就上瘾了。苍郁整个都缩进了被子里还不放过她,掀开被子拿孔雀翎去撩苍郁鼻尖。
睡得再熟也不可能不醒了,苍郁恼怒地掀被而起,气呼呼地瞪着他。
姬杼捏着孔雀翎,任由她瞪:“皇后都睡了十几日,还睡,再睡要变成猪了。”
苍郁盯着他怒视了一会儿,见他厚颜地毫不知耻还理直气壮,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辈子为了个皇后的位置争先恐后地害她的人,还有那些打破头争宠的人,要是知道皇帝这种本性,不知还肯不肯争。
姬杼将孔雀翎扔到一边,坐回案前继续批折子——苍郁无语地看着那张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案几,皇宫这么大,他偏要在她床前批阅奏折?
这时正看着奏折的姬杼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正色地说道:“朕叫人煮了清粥。皇后许久未进常食,只能喝粥。”
前后转换太突然,说的话也非常奇怪,苍郁愣了神。
“皇后这样看着朕作什么?”姬杼挑眉,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
苍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陛下也从山上摔下去了?”
姬杼抓着奏折的手一顿:“皇后什么意思?”
“陛下在做一些好像摔坏了脑袋才会做的事。”苍郁往软枕上一靠,以一副极其无辜的表情说着找打的话。刚哭完,鼻音还很重,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很有些撒娇的味道。
她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姬杼此人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这样关切一个人?他自己本觉得新鲜,哪知竟受到了无情的嘲笑,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当即就想翻脸。
可看着苍郁娇软的模样,想想她才刚醒,又无法当真同她生气,便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继续看折子。
苍郁不笑了,一本正经地解释:“陛下突然对臣妾这么好了,臣妾不习惯。”
姬杼这才正眼看她:“朕几时对你不好了?”
打蛇随杆上也没这样不要脸的。
“陛下从前怎么对臣妾好了?”苍郁不和他争,笑盈盈地向他请教。
姬杼盯着她,认真地想了想,突然觉得同其他人相比,自己对这个女人似乎是不算好,又冷哼着转回脸。
欲言又止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
“臣妾来帮陛下说吧。臣妾几番算计陛下,陛下有许多机会让臣妾死,然而陛下却毫不在意地放过了臣妾——臣妾没有说笑,陛下对臣妾真的很好了。”苍郁软软地说道。
就像姬杼头一回想到要照顾她,苍郁也是第一次用这般语气和他说话。
这时的她,才真正是个年将十七的少女。窗外寒风仍凛冽,透过她含笑的眸子,却仿佛能看见整个春天。
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姬杼,兀然撞进这样的眼眸里,也无法自抑地有些情动。
“皇后说的那些事,朕从未放在心上。”姬杼回过神来,淡淡道:“朕只是觉得没必要在意,并不是因为想对皇后好,皇后无需多想。”
苍郁愕然。
当你绞尽脑汁夸奖一个人,却得到这样的回应,该说这个人实诚还是生性喜欢煞风景?
会拿孔雀翎闹醒她的人,自然算不得实诚。
“臣妾在夸奖陛下,陛下就不能假装高兴一下吗?”苍郁娇嗔道。
这回换姬杼用无辜的表情看她了:“皇后出事时撞到脑袋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苍郁唇角垮下来。
“装得太假了。”姬杼丝毫不留情面,还模仿她的语调:“‘臣妾在夸奖陛下,陛下就不能假装高兴一下吗?’皇后正常的时候绝不会这样说话;当真会这样对朕说话的女人,也不会这么用力地盯着朕看。”
“陛下方才的女儿娇态学得不错,比臣妾更像女人。”苍郁面无表情地评价道。
“皇后胆子越发大了。”姬杼冷冷地说。
恰在此时,赵常侍在外头喊了一声:“刘太医到——”
帝后之间一场纯属浪费口水的唇舌之战本来快要开始,却因此消散于无形。
“进来。”姬杼丢给苍郁一个“算你命大”的凶恶眼神,转首对外面说道。
苍郁觉得刘太医盯着自己和姬杼看的时间比他把脉的时间长得太多。
连苍郁都发现了,更不用说姬杼了。
赵常侍瞧着姬杼的脸色,轻咳了一声,问刘太医道:“太医,娘娘身子如何?”
刘太医收回手,捋了捋胡子,抬头看了看苍郁还红着的双眼,眼珠子一转又看了姬杼一眼,胡子颤了颤。
“闭嘴!”姬杼对这个老头子不正常的思维已经了若指掌,毫不留情地阻绝了他再度乱说话的机会:“除了诊脉看出来的,再敢胡言乱语朕砍了你的脑袋。”
“哦,那老夫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刘太医老老实实地说:“娘娘没病,就算每日看个三四回也看不出病来呀。真是的,还害羞……”
姬杼给赵常侍使了个眼神,没等刘太医说完,赵常侍就搀着他强行将他拉走:“有劳太医了,这边请——”
刘太医不情不愿地被拽走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叫赵常侍捂住了嘴。苍郁听见他低声道:“求您了,少说几句吧。”
待他走远了,苍郁才不放心地问姬杼道:“刘太医他……医术当真靠谱吗?”
如此神神叨叨,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样子。
而且苍郁仍旧在意他前世与元千月沆瀣一气的事。姬杼已不止一次亲自诏他前来问诊,他绝无可能诊不出前世她的身体状况,然而却瞒着她,说不得便是得了元千月的授意。
姬杼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年纪大了,眼盲耳聋的,也许不那么靠谱了吧。”
说着这种话,又容刘太医那么放肆,显然当不得真。
看来姬杼对刘太医很是放心。
“以前,我看沈嬷嬷同他来往并不少……”苍郁胡诌道。这种事自然是不存在的,只是她不能提起前世的事,却又必须说些什么来试探姬杼。
元千月上一世能害她,这一世虽暂无机会,以后也不可能放过她。
她不能留有任何隐患。
“苍瑁家里藏着好酒,刘太医贪杯,因此与苍氏时有来往,这些朕都知道。不过,他绝不会背叛朕。”姬杼对苍郁的“忧心”毫不在意,以极度肯定的语气回答她。
“那若是苍氏叫他去害别人呢?”苍郁又道:“以苍氏的心性,这种事不会做不出来。”
“他不会那么做。”姬杼对刘太医信任非常:“他至多在不悦时偷懒,但从不行不义之事。何况视其家世,尚无人敢胁迫他。”
照他这种说法,刘太医上辈子或者偷懒随便给她诊了脉,或者觉得她是不义之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与元千月无关。
苍郁稍稍放下心来,却不敢完全放心。
姬杼一贯不太理会后宫诸事,对各人的小心思也并不在意,暗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他如何能知道?
这时听得香识的声音:“陛下,粥熬好了,是否现在呈上?”
苍郁其实并不饿,正要推拒,姬杼却开口了:“呈上来吧。”
苍郁便将话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那碗粥极度寡淡无味,许久未进食,这样的食物显然满足不了苍郁,但苍郁仍旧忍着将那碗粥喝完了。
苍郁见姬杼盯着自己,便对香识说道:“也给陛下盛一碗……”
话说一半被截断,姬杼一脸嫌弃:“一看就不好吃,朕不要。”
“那陛下叫臣妾喝?”苍郁不高兴了。
“皇后暂时只能吃这些。”姬杼无辜得很:“朕并没有皇后想的那么坏心眼。”
“奴婢还以为陛下终于要在长信宫过夜了。”姬杼离去后,香识服侍苍郁梳洗,遗憾地说道:“陛下可真奇怪,每日总要过来看一看娘娘,对长信宫也诸多照拂;可每到夜里仍是去别处。”
“若陛下一直留在长信宫,你才该担忧。”苍郁淡淡道:“孤扰乱了谒陵,想必已有许多人不忿,如果陛下再作出专宠孤的模样,那帮老头子不达到废后的目的绝不会罢休。”
香识虽听得不是很懂,但只听“废后”二字,便知此事有多严重,于是不敢再多言。
“孤先时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苍郁从铜镜里望着她。
“娘娘放心,娘娘交代的事奴婢都办得妥妥当当的。”香识胸有成足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