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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褚书墨不知道虞渊是用什么方法进到这个地方的,虽然理论上来说,布朗尼特对这个地方这么宝贝,肯定会准备周全的,尤其是防御措施,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轻易进来才对。
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出了问题---当然,无论是哪里出了问题,虞渊能破解并且来到这个洞穴,看上去似乎还比布朗尼特都早一步---他都有时间找到地方躲起来了,对此褚书墨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本来一个柔柔软软的人走在凶险的黑夜里,突然在一瞬间被人罩上了不死盔甲一样,让人能够飞快的安定下来。
只不过……褚书墨不确定,虞渊有没有看见这个阵法。
虽然他现在对于当年太玄的事几乎一丁点记忆都没有了,但……他还总是怀有点淡淡的期盼的。
无论是想要上辈子那么多的答案,还是想圆当年一个梦,亦或者是或好或坏,褚书墨都依旧对当年的回忆非常珍视,所以并不想接受对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结局。
想到这里,褚书墨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想多看一看虞渊的反应,可是当他再回过头时,那个角落里却已经看不见虞渊的身影了。
一来一去速度转换之快以至于褚书墨甚至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就开始调动魂术灵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然而与此同时,在他刚刚看见的那个小缝隙里面的,不引人注目的隧道里,虞渊正靠着石壁,面色有点难看地闭着眼睛,两只手在后面很用力地抓紧了石块,才能强行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就这么直接坐下去。
这个洞穴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是当年把石头放进来的人准备的备用道路,亦或者是后来地下运动形成的新的道路,总而言之容纳下他们一行人,还有路途中遇上的大眼睛,以及刚刚才碰面的老校长,已经是极限了。
虽说他还有很多话没有问过老校长,从见到老校长,到听见外面的动静,强行把人拉回来,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已,不过现在的虞渊已经没有心思把那些问题问完了。
站在他身侧的阿泽时时刻刻关注着虞渊的反应,最开始还以为是洞穴内的闷热让他不适应,可到现在,却发现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虞渊的面色反应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度了。
只见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微弱的光照下甚至可以看见他面部的层层汗渍,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非常的痛苦,不过碍于一石之外就有布朗尼特一行人,所以他们中间谁也没敢开声。
好半天之后,才看见虞渊强压着不适,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别轻举妄动。
他们好不容易才抵达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虞渊早就在李博士身边安插了人的话,提前知道了一些消息,他们这时候根本就到不了这里,所以绝对不能再这里前功尽弃。
但虞渊还是忍不住,透过石缝的缝隙,看了洞穴里的那块石头一眼,目光在离开时,还瞥到了一旁的褚书墨。
假设他的身体再正常一点的话,他一定会盯着褚书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好好确定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可他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块石头身上散发的气息让他头痛到炸裂,这一块小小的石头缝隙分明只能看见里面的一点点光景,可整个阵法都好像平铺在他面前一样。
与此同时,还有大段大段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中。
雪地里挡在他面前守着他睡觉的持剑少年。
奢华的宫殿里被迫坐在他身上上上下下,但却满脸倔强的青年。
以及他魂归故里时,坐在窗边那个萦绕在他梦里久久没有离去过的消瘦背影。
“等我长大之后,会回来报答你的。”
雪地里的他一向沉默寡言,却在脱困之后,悄声对持剑少年说了这么一句,然而少年却一言未发地扬长而去,宛若什么都没听见。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守在朕的身后,千年如一日即可。”
“虞渊,这就是你给我的报答?”青年仿佛被激怒了,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和表情分明都怒不可遏,然而虞渊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带着点窃喜。
---他还想再多听一点。
分明向往的不行,却好像小孩儿一样,在期待已久的感情面前,往前踏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消失,没人知道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会不会是悬梁一梦。
他自私地拥有他,从来不敢给予半点温暖,只希望假设有朝一日他真的毫无办法地不得不离开的话,那人能权当困住自己的枷锁终究解开,从此过上他梦里都肖想的逍遥快活,却未曾料到他画地为牢,一直到死,都没有踏出那个牢笼半步。
而他梦境里的男人从来都没有回过头,是因为虞渊惧怕看见他的目光。
那种分明饱经沧桑和痛苦,却依然含着温柔的眼神,印证着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那个人的名字,是书墨江山的书墨,以他的才华,分明能够站在整个太玄的巅峰,却在雪地里为救他一命,将魂术师最重要的命脉折损。
“可不可以把它们都锁起来?”虞渊还依稀记得,那时候再雪地里的,年幼的他突然问道。
“锁起来?”持剑少年微微一愣,回过头时的一双桃花眼还带着点点笑意,“你想锁住什么?”
小小的天衍帝嗫嚅了一会,没能说出话来。
他想活下去。
不光是在太玄,还有亚特,他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束缚通通都丢掉,只有活下去,他才能报仇。
是,抽魂脱骨的痛,那个时候他才十一岁,怎么可能不恨?所以他想活下去,想用尽一切方法活下去。
“魂力吗?”少年歪了歪脖子,“刚开始把你捡回来的时候,看你好像挺吃惊的。”
小天衍帝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我祖父的身体不好,不会,不会自己吸收,这里,这里的魂力很干净,想,想给他带一点回去。”
少年微微一愣,小天衍帝立刻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他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冰天雪地里。能活下去全靠面前这个少年的施舍,他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话是不是有问题,会被别人一眼就识破他的身份。
但是没有。
在小天衍帝紧张的不行,又害怕自己会被就这么丢掉,又倔强地不想放弃这么一个希望时,持剑少年突然从他身后靠了上来。
也不知道从哪儿捡了根树根,放在他手上,然后用比他稍微大一点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教他一笔一划地在地上画着。
“这个可是我自创的,”说这个的时候,少年的声音自豪的不行,“不太完整,虽然魂兽不能用魂术,不过雪地里这么无聊,能找到个好玩的小家伙还挺幸运的,我就权当送你的礼物了。”
那个时候的虞渊,没有去问他为什么研究这个魂术阵,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一直在雪地里,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过。
只是日复一日地跟在他的身后,仿佛要忘记自己的身世一样,正如他之后日复一日地找着魂术师研究这个法阵,从没有放弃过这个根本,至始至终都相信少年的执念在那一瞬间似乎替代了一切。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虞渊才知道他的名字。
叫褚书墨。
很多东西,都是相互的。当年的褚书墨在绝望之极时,才满脸怅然地喊出了虞渊的名字,唯一一次,而好巧不巧的,当年的虞渊,对褚书墨这个名字,也只叫过一次。
是在他快死的时候。
濒临死亡的边界,他忍不住一笔一划地想画出当年少年教过他的阵法---那时候已经不想保存下魂力了,也不想做什么记忆延伸了,他研究了二十多年的阵法,已经有了很多很多新的发展,和自己的想法,已然成为了一个更为完整的魂术阵。
可那时候,他却只是写下了当年少年教给他的,一模一样的阵法,他二十多年的努力,一点都没有参进来。
那一天夕阳如血,四周到处都是悲鸣与嘶吼,连绵不绝地在他耳边萦绕。
最终磕上眼的时候,虞渊突然变得有点不明白,自己耗尽二十多年想要的报复,究竟值不值得。
为了所谓的仇恨,他丢掉了对他来说本该是最珍贵的东西。
回到亚特之后,他果然忘记了当年在太玄的一切,但是经历过的尔虞我诈,却好像深深地印在他的骨子里一样,叱咤商场的时候,总能没来由的精准预判,然后为自己打下了一片天地。
在这期间,他没有多看虞老夫人,和那个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一眼,当年的仇恨就好像真的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一样,即便有人在不断地提醒他,他看上去也是兴致缺缺,索然无味,相反,却对考古学兴致盎然,赞助了非常多的考古队,甚至自己投资建立了太玄时期的博物馆。
但还是没办法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一直到那个小家伙出现。
洞穴中的虞渊缓缓抬起了头,透过那个缝隙,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小家伙身上,看见他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心都快被软化了。
最终张开嘴无声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深邃的双眸里闪动着光芒。
褚书墨当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还在为面前这块和他用着一模一样的阵法,连思路都是一个墨子刻出来的惊叹不已,并且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随手画下了一个这么要命的东西,足足留存到了今天。
而且……虽然他上辈子有一段时间确实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天天不走寻常路,但也不至于干出封印生魂这种事情啊,还有,这么重的血腥味,这得是献祭了多少条活命才能办到?
这会儿他甚至连检查自己的魂术灵都没空去做了,因为布朗尼特使了个颜色之后,他前后左右的人,就飞快上前把身后的满是伤痕的诺尔族们拖上前,一个个全部都推进了阵法里面。
看见这一幕的褚书墨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要喊出声来,这可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阵法,活生生把活人推进去?!布朗尼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很显然,被这么个举动震惊到的不仅只有褚书墨,还有克朗,以及第一次看见这个场景,都快被吓尿李博士。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个石头看上去确实是很小,但绵延出来的阵法,不光是在发光,还好像有生命一样,攀岩在岩石上面,一闪一闪的,非常换满,就好像一个千年的怪兽在栖息着呼吸一样。
“殿下,您这是……”克朗看着里面的动静,走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问道。
“这是死魂阵,”布朗尼特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就轻声开嗓了,“只有献祭放上足够多的生魂在阵法里,才能和生魂阵里面的死魂做抗衡,并且做到威慑作用,使用的材料最合适的,就是有着看见魂力的诺尔族之眼了,等到双方达成平衡之后……这块石头就会认主。”
放屁!
站在他身后的褚书墨一双老大的眼睛等着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看穿一个洞来。
什么生魂对抗死魂,什么达到平衡威慑作用,这种上万年的阵法,早就成精了!放上去的这点小家伙还能起威慑作用?别说诺尔族了,在这个洞穴里的所有人,恐怕在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变成那块石头的腹中餐了!
还认主!寿命撑死几百岁的魂兽想让上万年的阵法认主?!
褚书墨感觉自己都快被气到七窍生烟了,魂术阵对魂术师来说,本来就是珍贵的不行的东西,通常情况下,魂术师教徒弟都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写下的魂术阵,只会给他们思路,然后让他自己去摸索,他现在看见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书写方式,已经气的就好像怀了几十年的孩子好不容易刚生下就被人偷走了似得。
最重要的是,褚书墨当年虽然顽劣,但却从来没有玩弄过人命,面对这种随便走一两个人上去都有可能丧命的情况,即便深知这个阵法不是自己下的,不关他的事,却还是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要控制不住去杀人了的感觉。
这让他烦躁的不行。
刚想走上前去借机用这里面充沛的魂力做个阵法,让这些人没办法得逞时,他面前的布朗尼特就突然转过了身来。
那双阴狠的双眸看的褚书墨都忍不住一顿,这副小身体到底还是让他有些底气不足。
也就在这时候,洞穴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而又严厉的声音。
“玩笑就到此为止,布朗尼特,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