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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的王气悍然增加了三分之一!
内陆的州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地处边疆的晋州、冀州、幽州界几乎瞬间感受到了不同,士兵更是亲眼从城防上看到了妖魔被迫溃逃的场景,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良久回不过神。
封疆大吏的书信更是马不停蹄地往帝都传,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书信中还有试探的成分,彼此留着一分退路,生怕万一得罪了冢宰,若是他清君侧成功,怕以后日子不好过,而如今无论哪州的书信全是怒骂,生怕他耽搁时间,让女皇出了一丁点事情。
冢宰展信的手一直都是颤抖的,他也是才知道原来文官骂起人来要比武官难听得多。
“大人……”地官长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
冢宰将手中信纸投入檀香炉中,火苗立刻窜起,他稳定下情绪,问道:“都处置好了么?”
“那些散步妖言的半兽都杀了,我搜查了他们的家里,迹象表明,他们应该是被幽州的某些人伥买通,在皇陵动了手脚后,刚要回城在百姓中散步陛下将驾崩的妖言,幸亏您机警,在他们入城前就逮住了他们,这才不至于大乱。”
“幽州的人伥?”冢宰立刻明白过来。“怕是饕餮动的手脚。”
“大概是因为幽州界防线向北推进的事情心生恨意,所以想要报复吧。”地官长摇摇头,“不过这会儿,陛下锤心养气成功,他八成悔得肠子都青了。”
冢宰难得笑了笑:“陛下一直是个很争气的孩子。”
“可是大人……”地官长依旧忧虑地看着他。他将一部分时间花费到了查明皇陵出事的原因,查明幕后指使者这些事情上,而没有更好的监视帝都百官动向,以至于清君侧的消息还是向外溃散。如今他身担各方压力,再也不能动天官长和冬官长一根毫毛,所以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女皇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便是他革职之日。
“无碍。”冢宰昂起下巴,“姬珩若还活着,是他命大,我认输,若是没有,那陛下也不敢轻易地将我舍弃。”
地官长还是心神不宁,他恭敬问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这是凤岐山崩的第几天了?”
“第三天。”
“山石还是没有处理完?”
“还差一半……”
“来不及了,开启天一阁,找出皇陵当时的施工图,从山顶挖地道进去,务必救出陛下。”冢宰吩咐。
“大人!那可是损毁皇陵,依律当斩的!”
“救不出陛下,王气断绝的那一刻,死的可不是一个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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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官长带着一队内廷卫,按照天一楼上的皇陵地形图在凤岐山四下寻找生门入口,山巅丛林密布,树木参天,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着茂密的林冠,总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在偷窥自己,旋即顶了顶心神,自我安慰道:“这哪里会有旁人,一定是我看错了。”
想着想着,他又往前迈了一步:“来人啊,准备挖,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脚下虚软,没有踩到任何足以支撑的东西,地官长猛然觉得不好,但是收已经收不回来了,整个人都跌进了那个洞里。
“大人!”内廷卫立刻手忙脚乱地下去营救。
敖饼趴在树冠上偷窥着底下的情景,问身边的苍猿:“怎么办?下去把他们灭口么?”
“是地官长啊,我见过他画像,灭口不太好吧。”苍猿说道。
“那就算了,毁尸灭迹的话还得我们俩把他们尸体给吃了,还没人肯给我们烹饪,要我们生吃,想想血刺呼啦的就难受得想吐。”
“真不懂为什么我家族人都觉得人肉好吃。”苍猿托起下巴,也是一脸无奈。
“大概是没吃过更好的?你看我姐就知道了,自从被季沁养了之后,天天狗仗人势开小灶,肥得鳞片都冒油光。”
“你这么说夫子当心她又揍你。”
“她又听不见。”
“不过应该也是这个道理,我今年冬假多索罗些好吃的带回苍猿族里,也养养族人的胃口,改改他们习惯。”
“好主意。”
“也不知道沁沁他们这会儿怎么样了?”
“我姐说季沁是平野星纵、炽火燎原的面相,季家积攒百年气运都集她一身,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也是个福源,肯定会化险为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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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季沁他们处境一点都不乐观。
刚下来就被一个背着镰刀的怪人追杀,刘卧丘以为是同行,但是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人身上气息莫名危险,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与他见过的一些尸变的大粽子颇为相似,立刻示意众人小心。
敖苞扭头与他相斗起来,那镰刀怪人发出粗哑的呵呵声:“龙族出了个独角龙王,真是怪哉。”
季二躲在季沁旁边拼命地翻书,在一则民间怪谈中找到皇陵镰刀人的故事:“守墓人!传说是当年太/祖时期的一个将军,为太/祖征战四方,统一王朝,结果因为于人族杀戮太重,而被排斥,于是太/祖驾崩后,他便自请作为守墓人进入埋骨之地,距今已经有……近千年。”
“果真是大粽子。”刘卧丘伸手掏了一把糯米扔上去,却半点作用也没有,不由得脸色一变。镰刀人趁机回勾了他一下,险些割断他的脖子。
刘卧丘动作机警地后退两步。
“不是粽子,就是守墓人。”季二道,“传闻他是活人。”
季沁满心担忧,连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敖苞绝对是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听闻季二说这镰刀人起码有一千岁了,更是心中惊骇:“这可怎么办,你在哪里找出来的书,确定不是胡扯?”
“咱们书院藏书阁的。”季二回答。
守墓人镰刀微顿,本应该直接从敖苞后颈划过的刀锋偏移了两寸。敖苞抓住时机,一个反攻直逼他的面门,守墓人皱着眉头,动了些许火气,再次挥动手中长镰,打算让她吃点苦头。
不一会儿,敖苞身上就挂了彩,她难受地皱眉,一个失误的功夫,只见寒光闪烁的镰刀已经朝她挥了过来,直奔她唯一的一只龙角,这般速度,她已经躲避无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
“住手!”一声稚嫩的声音突然喝止了他。
守墓人动作下意识止住。
“请住手,他们是来救我出去的,希望您不要伤害他们。”那声音继续解释道。
“陛下!”季沁惊喜地回过头,借着薄弱的灯光,看见姬青桐正挂在姬珩的脖子上朝他们走过来,她眼中欣喜更深,转身就往前飞扑,姬珩立刻把姬青桐丢了下来,抬手抱住了季沁,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心肝啊你快吓死我,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怎么办啊?我娘把我胎珠都给你了,我还等着娶你进门呢!吓死爹了啊!”
“你知道害怕了?”他对她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习惯了,弯着唇角捏了捏她的脸,“幽州那次,我担心你,你却嫌弃我啰嗦。”
“我有说过这话?!”她撑着他胸口,疑惑看着她,突然触摸到一片黏腻,抬手一看,立刻乱叫起来,“血啊,你哪里伤到了?哪个王八蛋敢伤你!”
“没事。”
“怎么没事了,这么多血啊!”
被丢在地上的姬青桐满脸忧郁,拽拽这个,拽拽那个,依旧没人理她,索性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迈着小短腿爬上土坡,和守墓人交涉。
守墓人眼神冷漠,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乱闯埋骨之地,必死。”
姬青桐刚要跟他讲道理,突然脑袋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下意识往旁边一躲,结果头顶就又掉下来个人。
地官长被摔得眼冒金星,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结果乍一睁眼就看见女皇陛下站在他面前,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地官长以为自己想念女皇想得癔症了,又揉了揉眼睛,发现真的是女皇,立刻跪了下来,哭得稀里哗啦:“陛下,臣总算看见你了,这里是阴曹地府是不是,咱们君臣还是缘分未尽,死了也要重续啊!”
守墓人冷漠地重复了一遍:“乱闯埋骨之地,死!”
姬青桐气得一脚踹上地官长:“谁让你过来添乱的!”
“疼,疼?臣还没死?”
“你想死孤回宫就斩了你!”
“陛下……”
姬青桐抬头,尴尬地看向守墓人。
空气中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守墓人突然抬起镰刀,众人心中一紧,姬青桐手中王气汇集,姬珩也下意识将季沁护在身后。
长镰高高抬起,将他脚边一只老鼠斩成两半,守墓人转过身,慢吞吞地朝埋骨之地深处走去:“滚吧,我没见过你们。”
“谢谢。”姬青桐长舒了一口气,拱手作礼。
守墓人站住脚步,他回过身,微微弯下腰:“不必道谢,一千一百二十年以来,吾守护姬氏的愿望从未改变,虽离御前,永不违诏命。”
他又看向季沁,季沁被他瞧得浑身发凉,半响他才出声道:“你们书院读书声应再大些,吾想听,但总听得隐约。”
季沁一愣:“哎?你想听就自己下去听嘛。”
姬青桐扶额扭过头,姬珩满脸无奈,季二则一副欲以头抢地的样子,他姐的心怎么能这么大!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还过不过日子了!
守墓人思虑片刻:“甚好。”
他身形很快消失,众人也开始合力离开这里。姬珩暂时处理了下身上伤口,带着姬青桐重返皇陵入口。他们还差最后一个步骤没有做完,锤心养气过后,女皇还需要登祭台跪谢列祖列宗。
祭台是早已经搭建好的,此刻已经布置完毕,朝中众臣马不停蹄地从帝都赶过来,此刻在祭台下规规矩矩站好,内廷卫里外三圈的警戒着,还有不少凤岐书院看热闹的学子和附近的百姓。
姬青桐跪坐在软垫上,面向崩塌的凤岐山,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众臣交头接耳着议论纷纷。春官长也凑到姬珩耳边,忧虑地问道:“陛下忘词了吗?”
“不会。”姬珩道。祭天祷文只有数百个字,姬青桐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他话音刚落,沉默许久的姬青桐终于开腔,但却不是众人熟悉的祭天祷文,稚嫩的声音慢慢响起:“列祖列宗,王气为什么会因我的产生而产生,因我的死亡而溃散?青桐想了很久,还是以为,这样是不对的……”
她顿了一会儿,慢慢变得坚定起来:“王气不是证明姬姓君权神授的工具,不是皇室至高荣耀的垫脚石,它是既是震慑妖魔的天地正气!便应该长存于天地之间!”
她撑着地面直起身来,闭上眼睛张开手臂,大声道:“去吧!”
她身上的恢弘王气立刻四散开来,浩浩汤汤的力量从她周围奔涌而出,散落帝都,散落到神州,散落到八州和幽州界,渗入每一寸土地。
众官跌落在地:“陛下不可!”
“陛下您疯了!”
姬珩也有些惊异,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赞赏地看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姬青桐转过身:“孤没疯,这正是孤一直想做的事情。从今以后,王气将存在孤治下的每一寸土地,直到消耗殆尽,即便孤死了,百姓也不必担忧妖魔的侵扰。从孤以后,历代天子,皆应如此。”
幽州事件将永不重演。
夜闻妖吠,仓皇逃窜的时代,结束了!
姬珩起身,将散尽王气而虚弱地站不起来的姬青桐扶下祭台,姬青桐靠着他,终于放心地瘫软下身体,不再强撑。
“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我在凤岐书院花了三天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姬青桐回答。
“什么道理?”姬珩问。
“王道不孤。”
“为何不孤?”
“万民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