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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冉觉得自己最近开始爱做梦了,梦里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儿。
犹记得梦里的那双眼,阴沉而黑亮,那个男人呀,总喜欢用那样霸道而固执的眼神看着他,守着他,就像一直守着自己的宝物的巨龙,坚定而执着。
“以后跟着我,知道了吗?”这是第一次遇见时,霍文东对周冉说的话,那时的周冉简直恨极了他的自信张扬。
“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后来,他就真的被打断了腿。
“冉冉,我守你一辈子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周冉想起自己死去的那一霎,想起在知道自己死去霍文东的那个表情,别哭啊,我还在呢。
梦里的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儿,但是眼睛睁开的时候,却是明晃晃如白昼的彻夜灯光。
周冉在这个四周白洞洞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具体多久他也有些数不清了,也许只是几天,但也许已经过了很多年,自意识再度清醒过来,他就一直待在这里,四肢被分开捆绑在手术台上,胡金彪似乎把他当作了一个实验品,一个极具研究价值的实验品。
实际上,在十几年前胡金彪被偷梁换柱放出来之后,并没有就此放弃他的致幻剂研究,不论他背地里和黄家做了什么交易,最后的条件一律都是有关于致幻剂的研究的,在这儿暗暗研究期间,他曾绑架数十名四十岁到八岁不等,男女不限的人做实验品,周冉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注意到墙角那些污黑血红的痕迹,那是用白灰粉刷都掩饰不了的罪恶。
若说一开始周冉的意识还很模糊不清醒,这近些日子,他的精神却仿似越来越好了,那些浑噩若梦的时间开始尽数后退,胡金彪看起来对他那强大的免疫力起了很大的兴趣,时不时就要弄些加大剂量的药物注射到他身上,周冉该庆幸,这人还没打算在他身上动刀,用胡金彪的话来说,破碎的艺术品很脆弱,现在风声太紧,要弄个人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么完美的实验品。
这是白天还是晚上了呢?周冉开始思考着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为了避免吃喝拉撒这一连串的问题和麻烦,他的三餐基本上都是营养针和营养剂,只要导上排尿管,就一切搞定。
之前一直随身带着的紫晶刀已然恢复成了一开始那颗黑痣大小不引人注目的模样,周冉一开始还以为这玩意儿不见了,到后来精神好一些,能够再次联系上空间了,他才再度感受到它的存在,手上的腕带一直没有被除去,当然身上的衣服也依然还是被绑架时穿的的那身,胡金彪的眼里只有他的实验,对这些小细节是看不见的。
“感觉自己都要馊了啊….”周冉叹口气儿,语气怅怅然的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他试图想逃进空间里,可惜貌似自己被固定在某一处的时候,是进不去的,这个糟心的问题真让人头疼。
胡金彪虽然不大注意周冉的自身卫生问题,但是每次出门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总不忘给周冉打上肌肉松弛剂,让周冉就算有了精神也没力气逃跑。
动了动手腕上那个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紧箍环套,许久没动的手指有些僵硬,指节活动时会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啪啪声。
周冉侧了侧耳朵,试图靠近手指将那把紫晶刀取下来,但是这严丝合缝的距离老早就被算死了,让他连动一下都困难,闲着没事儿,他也就只能用意念控制空间里的东西来打发这漫长无尽头的时间了,这种看着金山银山却活活把自己给饿死的感觉当真憋屈。
霍文东安排好后续进程,连跟霍书衡说一声都没来得及,直接就坐飞机飞回了旬阳市。
下了飞机后的这几天一直在翻看东皇会所的所有录像视频,他盯得很仔细,但是每每总有几分钟的时间是模糊的,而且会所里的奸细一被疑心立马就跑路了,琳琅已经安排人手去追了。
“BOSS,对不起,”琳琅低着头向自家BOSS认错,心里愧疚的不行,她挺喜欢周冉这孩子的,何况自家BOSS对他这么上心,还特意嘱咐了自己帮忙看着,现在这落到了胡金彪手上,后果很明显,就是不死也残了。
霍文东紧皱着眉,冲她摆摆手,“现在有线索了吗?”见小王助理他们摇头,抿着唇思索了片刻,抓起手机和车钥匙直接走了出去。
“BOSS,你去哪儿?”琳琅和小王助理生怕他一冲动就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霍文东头也不回的应道:“林家。”
而林家这边,林静娴也是好几夜没合过眼了,林阔峰也陪着她坐了好几宿,就在刚才他才顶不住疲惫回房歇息了,他们把手上能动的势力也都用上了,目前还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静娴小姐,你都好几夜没合眼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不要把自己给累坏了,”老管家心疼林静娴,看着她眼眶周围的黑眼圈,那心里都跟着揪疼。
林静娴摆摆手,盯着手上的那份资料反复研究,带着略显疲惫的笑容看着老管家,“林叔,我没事儿,这阿冉一天没救出来,我的心里就一天不能安宁,”伸手端起了桌子上那杯有些发凉的清茶,抿了一口,又道:“好了,林叔,我待会儿就会去休息,您就别担心了,先去歇息吧。”
老管家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蠕动下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他是看着林静娴长大的,而周冉又何尝不是,都是他心里疼爱的小辈啊。
外面的天昏昏暗暗的,乌沉压顶一副夜雨摧城的逼临感。
林静娴看着窗外出神,冷不丁老管家再度出现在了门口,“静娴小姐,外面有个霍先生找你,你看…?”
霍先生?林静娴回过神来,心里疑惑,但还是冲老管家点点头,“我这就来。”
大厅里,霍文东端坐在会客椅上,等待着林静娴的到来。
“您好,林女士,我是冉冉的朋友,这次冉冉被绑架的事情,我希望能和您谈谈。”霍文东对林静娴客气的点了点头,语气难得严肃正气。
林静娴一颌首,优雅的束身坐下,面上和气的笑笑,“霍先生有阿冉的消息了吗?”
“林女士应该很了解黄家吧,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向您讨教下关于黄家的事情的,据我调查,冉冉这次被绑架,和黄家脱不了干系,希望您能详尽无误的为我解答一下。”霍文东双目如炬,面色凛然,对待像林静娴这样诡秘狡诈的老狐狸,开门见山才是上策,他才不会蠢到和她绕圈子,指不定是谁被绕晕呢。
林静娴双手交握,习惯性的对磨大拇指,笑道:“看来霍先生是查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霍文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薄纸,将他它摊平了放在桌面上,“这是我刚查出来的,您过过目再考虑考虑是不是和我谈谈黄家的事儿。”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三三两两的全是人名,若是仔细一看。哟,瞧着还挺眼熟,看看这个,怎么和那谁谁谁书记一个名字啊,再看看那个,嗬,名号真不是一般的响亮啊,这前前后后,几行几列下来的全是官级不小的官员,还有几个是在首都干事的,想也知道,权利肯定不小。
林静娴一行行的看下来,眼角微眯,连带着看向霍文东的眼神都变了,这张薄纸上的内容和她刚才新收到的资料是差不多的,但是上面的详细名单远没有这上面的多,心里称量这眼前男人的份量又加足了几倍。
对着那张薄纸长长叹了口气儿,林静娴才将她知道的东西娓娓道来。
这黄家原本也不过是个小家族,就是在当时事业最顶峰的年月里也不过勉强够得上二流阶级,而让它真正崛起站稳脚跟的年代还是在二十几年前。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黄家家主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勾搭上了官道中人,明里暗里总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去拜访他们的老宅子,原本停滞不前,举步维艰的商途也开始变得顺畅起来,那时候,黄家的崛起就是旬阳市人民眼里的是一个谜。
直到后来胡金彪的屠宰实验被浮出水面,暴晒在阳光下,众人的视线似乎一下子转移了,但是那些真正知道事情原委的上层人物却是越发沉默了,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那就不言而喻了。
“也就是说,胡金彪确实是黄家人保下的,没错吧。”霍文东盯着林静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眼底一片阴沉冷厉。
林静娴点点头,她的表情很平静,嘴角的笑意却是慢慢淡了下来,“胡金彪的事儿我也是前半个多月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当时警惕,背地里也安排了不少人手去保护阿冉,但是最终还是疏忽了啊…”,看霍文东凛眉肃言的模样,似是联想到了某人,弯着嘴角笑的很温柔,“我们林家和黄家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如表面上的完好无暇,暗地里谁还不是攒足了力气互相拳比一番。”若是关系好的话儿,胡金彪这定时炸弹也就不会被他埋在林家足足有十几年之久了
霍文东皱着眉头听完林静娴的叙说,静默了几秒,匆匆忙忙向她道了别就离开了林家。
与此同时,周冉的日子却是越发不好过了。
在他过来不久,胡金彪就带着一身凉气从外边回来了,靠近周冉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股子腐烂的味道渐渐变浓,熏得周冉想装死都不行。
看着胡金彪有条不絮的给自己打了营养针,然后拿出一本纸质笔记本右手唰唰唰的写个不停,似乎是在记录什么数据,时不时好要对照一边连接在周冉身上的仪器上面的跳跃弧线,对比下数据,他这十几年也不是荒废了,背地里自学了不少西医知识,同行相溶,细究起来还是有些共通点的,论起实战临床经验,胡金彪自信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胡金彪记录完数据,再去查看比对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些,嘴里喃喃着一脸不可思议。
输入身体内的药物液体让周冉有些昏昏欲睡,微眯的眼缝里还是警惕的偷偷观察着胡金彪的动作,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弄挂掉了。
胡金彪兀自惊讶一番,扔下本子,返身对周冉做了一番检查,自己在那小声嘀咕几句,又翻看了周冉的眼皮,转身进了隔壁间的药物室里,里面琳琅满目的排放着各式各样什么都有的新式药物,有些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也有些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周冉知道,他这是准备加大剂量再让自己试药了。
事实上,周冉也无法解释自己对这药物的可抗力为何这样强,但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也许是空间里的能量在给予填补他已经透支的身体。
过了会儿,胡金彪从小房间里出来,手上果不其然拿着一管蓄满药水的针筒,表情是一贯的严肃认真。
眼看着那长长的针头刺进自己的手臂里,周冉现在连最初的那种刺痛感都没有了,完全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然后就是一阵火烧火燎的温度不断从体内涌起,很快他的体表皮肤就成了朱玉一般的颜色,甚至连瞳孔都开始微微泛红,浑身不可抑制的开始抽搐起来。
胡金彪站在一旁冷静的记录着这最新得到的新数据,眼里全然一片对实验研究的狂热。在这十几年里,他做过的实验不知凡几,但是惟一一个能给他这么喜人惊艳的数据的人却只有周冉一人,要知道,致幻剂的很大成份就是冰毒,鸦片之类的东西,这玩意儿一但沾染,几乎没有人能逃脱它的控制,就是当年他自己以身犯险,为了真正了解体会这类药品的威力,也差点没能戒掉。
为了提炼促成致幻剂的更进一步的成熟的假想,完善其中各种弊端,他试用了无数种办法,目前来说致幻剂配合着催眠术的效果方才仅仅达到他的一个最低限度。若说几年前那两个实验品给了他一个美好的前提和更广阔的想象空间,那么周冉的存在便让他的实验踏上更高层面的发展和无限可能性。
周冉的意识清醒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醒,起起伏伏的折腾个不停,恍惚间自己好像被人抬下了手术台上,然后放在了一个铺了软垫的轮椅上,四肢依旧被人用那特制的镣铐紧锁着。
随着那轮椅不断行走摩擦的声音,随着那白昼转暗的光线,周冉无法预知自己将要被推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