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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柳尚义出了含芳院后没去长子那里,而是去了缀锦院。
柳老夫人此时已经歇下,冯妈妈进来禀报说二老爷来了,柳老夫人披了一件衣服靠坐在床上,柳尚义走进来时神情里还带着愠怒。
缀锦院离含芳院远,也没所听闻,柳老夫人见儿子这神情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大晚上的怎么了。”
柳尚义心里烦,“就是思煜去南松书院的事。”
“白天不是思祺他们陪着去了,听那孩子自己的意思是能过的,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冯妈妈给柳老夫人端来了一杯温茶,柳尚义接过亲自递给她,“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你怎么如此神情。”柳老夫人喝了半杯,既然是高兴的事,眉头却皱着深,“是不是和你媳妇闹了不愉快。”
“当初在鹤州的时候是答应了要给思霖寻最好的书院。”柳尚义顿了顿,“罗先生是好,不过明年就要走了,总想着给孩子好的,鹤州那几年也是落了不少。”
“你看两个孩子谁更聪慧些。”柳老夫人听他这有些支吾的语气一下就明白了,南松书院那边思煜去了思霖就去不成,不痛快罢了。
“思煜机灵,思霖好学。”
“既然两个孩子在你眼中都是聪慧的,过去你大哥是送了思祺去的,你也就送思煜去,都是长子,没什么不妥。”柳老夫人淡淡道,但若是真有这么容易的说法,柳尚义也不至于头疼如此。
“难不成你要就此作罢,不让孩子去了。”
“都去考试去自然是要去。”
“那就成了,这件事当是你为思煜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柳老夫人这么说柳尚义心中便有些愧疚,这些年来他对两个孩子是什么都没做过,也就是这几年,想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想法是越来越强烈,长子长女他想弥补,次子他也疼,“娘,说不定两个也能收。”
“那思霖得是神童那南松书院才会给你破这个例了。”柳老夫人哼着说,柳尚义的神情一讪,说白了,若是没有青芜求他在先,他是不会主动替儿子去做这件事。
“你们院子里的事我懒得管,不想管,就算是你们做不到一视同仁,那也不能给孩子差了,要知道思煜才是你的嫡长子,你答应了要给思霖好的,你可曾想过你给青芜他们做过什么。”柳老夫人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父子之间那来隔夜仇,这件事就是你们关系缓和的好契机,难道一辈子就这么冷冰冰的过了,那都是你的孩子。”
柳老夫人养着这两个孩子,也悉知这两个孩子的脾气,记得恩的,也是个记得仇的,别说孩子是不记恨的,他若真记恨上了,时日一久,难化解。
“媳妇你已经娶进门,我不说她的不是,我就说说你这做丈夫当爹的不是。”柳老夫人让冯妈妈给他倒了茶,细数起他这不合格的几宗罪,“当初两个孩子为什么养到我跟前,是因为下人伺候不周,思煜的命险些都没了,究其原因是什么,主子不重视,你这当爹的这一宗罪在于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你若是关心着他们,那些下人哪敢这么猖狂。”
“过去思煜想要亲近你,你自一副严父的样子,你只严不慈,孩子的心就和你越来越疏远,你不听不问不教,一来就是训斥,孩子打闹,你又是怎么处理的,这一宗罪,你这爹不会当!”
柳尚义脸耳根子泛红,那是羞的。
“这其三,你心中想为孩子做些什么,如今你媳妇闹着,说你答应了的没做到,没让思霖去,你又觉得待思霖薄了,她当无主母样无母亲样,你也没有个男主人该有的魄力样。”
若不是听着儿子如今想对两个孩子好了,柳老夫人也不会说这一番话,放在以前,柳尚义听了肯定是更加的不耐。
“兄友弟恭,一家子的荣耀难道是靠一个人撑起里的,那是靠一大家子的人努力才得来的,内里都不和睦又怎么在外争气,孩子们都要大的,如今两兄弟都不待见,今后可怎么办,他们年纪还小,劝着说着,关系自然也就好了,你们做大人的这时更不应该区别对待几个孩子,他们都是看得见的,有样学样。”
“难不成要教导他们是哥哥抢走了属于你的,是弟弟夺走了你的东西。”老师的教导固然重要,但每天生活在一起父母的引导更为重要。
想起这般教导后两个孩子之后的关系,柳尚义的神情沉了下来,做兄弟不是养仇人,妻子若总是这样,思霖心中难免会对思煜怨恨,日积月累,长大了还怎么好好相处。
柳老夫人见儿子听进去了,摆了摆手,“这么晚了你也别留在这儿,回去自己好好理理清楚,该怎么说怎么做。”...
柳尚义从缀锦院出来,沿路回含芳院,路经长子的兰亭院,脚步停驻。
院子门口柱子上的灯盏里面的烛火烧了一半了,透出来的光照亮柳尚义停驻的四周,他这角度望去兰亭院里面还能看到亮堂着的屋子。
柳尚义朝里面走了几步,看到打开的窗户内似乎有人影伏案,再走近几步,柳思煜看书的画面入了他的眼中。
大门口守着的婆子和走廊中值夜的丫鬟都看到了柳尚义到来,想要进去禀报,柳尚义摇头制止,只远远的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兰亭院。
门口的竹喜见二老爷离开,等了片刻才进屋子去,翠屏看到她进来低声问,“走了?”
竹喜点点头,“二老爷走了。”
翠屏松了一口气,“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倘若不是知绿匆匆过来知会,少爷这时辰已经歇下了。
翠屏转身进了屋子,“少爷,老爷刚刚来过,走了。”
柳思煜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他根本没看进去什么书,就是维持那姿势的时间久了,僵的难受。
“老爷看到少爷如此,定会觉得送您去南松书院是个好的决定。”翠屏替他把书收了起来,柳思煜哼了声,“那边哭的这么大声,谁听不见呢,除了为这事还为什么事。”他去南松书院参加考试,柳思霖知道了能不急?
“所以少爷才更要让老爷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跟着走进内室,翠屏替他脱去外套,柳思煜走进洗漱间吩咐,“派人去姐姐那儿说一声。”
“哎。”翠屏笑着替他关上门,命竹兰跑一趟嫱妩院,那边含芳院内,等柳尚义回去,许氏和儿子已经哭完了。
前前后后得有大半个时辰,再能哭泪也该流尽了,尤其是无人哄着,柳思霖哭睡着了,许氏让奶娘抱他回去睡觉,见柳尚义进来,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坐着。
刚刚争执了那么一下,如今也不可能太太平平就这么过去了,柳尚义脱下外套,语气不温不火却是肯定,“替思霖找一个好一点的师傅,等他去书院还要好几年,眼下的先学好了再提以后。”
许氏十分清楚自己介意什么,但就是因为清楚她更不能把这个表现在脸上,说她不乐意让长子去南松书院,偏要留着给自己儿子,那是她偏心,不占理,所以许氏揪着的点在于柳尚义没有早先告知她。
“不论谁去都是能商量,你却没有要让我知道的念头,故意瞒着我,你这么做岂不让我心寒。”许氏的语气带着些受伤,不似刚刚那般的哭闹,冷冷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
“若是早就告知你,你可答应。”柳尚义扭头看她,许氏转过身来,放下的长发披在肩头,遮着她的脸庞更显瘦削,连日的忙碌打点许氏是瘦了,她也看着他,“你没告诉我,怎知我不会答应。”
“那好,下次会与你商量。”柳尚义直接给这件事做了结束语,要就此揭过,走了进去洗漱
许氏坐在那儿,尽管心中淤堵万分,可她却追究不出什么...
第二天府里隐隐就开始传起了昨夜二房含芳院内二老爷和二夫人吵架的事,但老夫人那边的缀锦院没有动静,大房那儿也什么都没说,也不过是隐隐传一下,无人敢明着说。
柳青芜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弟弟能顺利去南松书院,很快是九月中,宫宴的日子到了。
柳老夫人与柳青芜同车,李氏与许氏同车,柳思祺和柳思衡到了二宫门就与他们不同路由宫人领着进宫。
女眷先带到了御花园内,宫宴尚未开始,受邀的夫人小姐们都在花园内闲聊,柳老夫人她们刚到,那边花园大门口传来一声响动,不知谁说,“贵妃娘娘来了。”李氏拉住了柳青芜,朝着那边大门的方向,等那边的身影出现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这时柳青芜听见太监的宣喊声,“贵妃娘娘驾到。”
御花园内齐声,“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她们也是刚刚到,所以跪的还前面些,只觉得眼底那一边映过来了一群人,阵仗十分的大。
直到柳青芜膝盖跪着有些疼了,前面才传来慵懒的声音,“起来吧。”
众人慢慢起身退开了一条路,柳青芜看到了这个明艳的女子,身着金黄相接色的宫装,雍容华贵。
她的神情没显得多生动,但饶是这平平的神态都能感觉到她眸子里的情绪,淡淡的看着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女眷,由宫女搀扶着的手轻轻一挥,声音柔和动听,“不必拘束,本宫只是过来看看大家。”
沈贵妃的阵仗堪比皇后,这如今的宫中,除了皇后这个封号外,她活的的确像一个皇后,执掌凤印,统携六宫。
她一步一步从众人退让出来的中间经过,尽管笑地十分和煦,可周身就透着这么一股难以亲近,她只是出来巡视,巡视她所办的宫宴,巡视这像是属于她的御花园。
直到沈贵妃离开,周遭的气氛才稍稍缓和,柳青芜看过去,许多受邀前来的女眷脸上,有些是松了一口气,有些是崇拜,有的还沉着脸。
柳青芜跟着祖母去了亭落里休息,那边有和柳家相熟的夫人带着孩子前来和李氏打招呼,那夫人看着柳老夫人身旁的柳青芜,对着自己身边的女儿笑道,“盼儿,你不是说没有与你一道的么,这柳家小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何不一处去走走。”
吏部左侍郎夫人有心与柳家交好,让小女儿和柳青芜出去走走,这边柳老夫人也由这个心让孙女多认识些朋友,推着她,“你们去聊你们的,别一直陪着我这老婆子。”
钱若盼是个十分害羞的姑娘,等到柳青芜走过来,钱夫人推了一把才害羞的伸手拉住她,两个人走到亭子外钱若盼小声问她,“我们去哪儿,宫中规矩多,不能走太远了。”
光是说这么几句话她脸颊就泛红了,柳青芜笑了,拉着她的手指着亭子没多远处的小池塘,“不如就去那儿坐着。”
“也好。”钱若盼的声音更低了,两个人走去小池塘边,这边回头看还能看到柳老夫人她们在的亭子。
钱若盼低头看池子中的锦鲤,抬头羞笑着看柳青芜,“听娘说你们是从仪都来的,仪都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呢。”
“开春入秋去观音山出游的人不少,若是去了仪都,可以去那儿走走。”柳青芜拿起旁边碟子里的喂鱼食给了她一半,扔到池子中,一群锦鲤涌游了过来抢着她扔下去的鱼食。
“观音山我知道,娘说那儿求的愿特别灵验。”钱若盼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多说几句多看人几眼就会害羞脸红,单单纯纯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喜欢。
柳青芜就多说了一些,把仪都城哪里好吃,哪里好玩都告诉了她,末了,看着钱若盼亮晶晶着双眸看着自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都没去遍呢。”
“漯城这里好玩的地方我也没去遍,大哥说回安街一个巷子中的酥油饼做的最好吃了,我一直没去。”钱若盼说起来语气里是浓浓的遗憾,转头看柳青芜噙着笑意看着她,脸又红了,忙伸手捂了捂脸,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爱吃的本性,真的是羞死人了。
可在柳青芜看来,她这模样真的是可爱又讨喜,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钱若盼,你不是一直跟着你娘从不离身的么,今天真是奇了。”耳畔忽然飘来这么一句话,柳青芜和她一齐看过去,她不认识说话的那个,倒是认得她旁边的,这不是六月从仪都来漯城,经过驿站时二哥他们与人起争执的那姑娘。
郑如燕也认出她来了,眉宇轻微一皱,但在接触到柳青芜的目光时却微微一颔首,神情里并没有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我没有一直跟着娘。”钱若盼小声辩解,嘟着嘴看着刚刚说话的姑娘,这几个走过来的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比她们大了不少。
“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跟着你娘。”这可怜的模样反倒是让那姑娘更不喜,她有些厌恶的看着钱若盼,“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又说别人欺负你。”说罢看柳青芜,笑着提醒,“这位妹妹,你可小心了,这可是钱家的宝贝疙瘩,最会的就是告状了。”
钱若盼被说的泪眼汪汪的,柳青芜笑着回道,“多谢这位姐姐好意相告。”
郑如燕是见识过驿站内柳青芜的一番说辞,别看年纪小,张嘴肯定也是个能说会道的,瞥了钱若盼一眼,胆子这么小的人她更没兴趣了,和她们说道,“走吧。”
柳青芜笑眯眯看着这三个人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帕子放到她手中,“来,擦擦。”
“那是我表姐。”钱若盼捏着她的帕子语气微哽,柳青芜一怔,听刚刚那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个姐姐会对妹妹说的话。
“我没有告状,小时候去外祖父家,外祖母送给我镯子,被表姐抢去了,后来舅舅说了她的不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姐这么针对她,每次去外祖父家表姐都会冷嘲热讽,外祖母要是给了她什么表姐都要抢走,久而久之,她就怕表姐了。
“嗯,你看那边。”柳青芜往池子里扔了一把的鱼食,那鱼儿们争抢的画面,有几条还跃出水面了,水声稀里哗啦,十分的热闹。
钱若盼笑了,拿着擦过眼泪的帕子递给柳青芜,没等她接又缩回去了,“我弄脏了,帮你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没事。”柳青芜想拒绝,但看她这么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心一软,只得点点头,“好啊,那可麻烦你了。”
“不麻烦,本来就是我弄脏的。”钱若盼把帕子收到怀里,吸了一口气挨着柳青芜近了一些,和她一起往池子里扔鱼食...
天微暗时宫宴开始了,沈贵妃操办宫宴有两年了,从上到下做的也十分到位,没什么可挑剔的,夫人圈里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清楚沈贵妃有多想坐皇后的位置,晚上看表演时,光是沈贵妃坐的那椅子都是按着皇后的标准来的。
其实她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封号,可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封号,什么都有和什么都没有一个样,手里的一切随时可能不是她的,随时可以易主,换别人拥有。
表演的节目过半,柳青芜有些内急,看那边似乎刚有夫人离开回来,询问旁边伺候的宫人,宫人带着她离开了席位,朝着花园另一处走去。
“就在那儿,奴婢在此等候小姐。”宫人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屋子,柳青芜道了谢走进去,可等她出来,这宫人不见了。
柳青芜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都没看到那宫人的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路两边都点着灯,十分明亮,但夜晚的天看着花园,哪儿哪儿都差不多,柳青芜抬头看那边宴会声音的来源,等了一会儿都不见这宫人,顺着那路决定自己回去。
但似乎她摸不清路了,明明宴会的声音就在前面,她怎么总是走不到,直到绕过了假山,看到前面的阁楼时柳青芜才确定自己迷路了。
按理说花园里隔着一段路应该有人守着,但她都没瞧见,柳青芜四处张望了一下,决定原路返回,走去宫人带她去的那地方,应该会有人来寻她才是。
才刚一转身,门口那忽然窜出来一个小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柳青芜吓了一大跳,直到看清楚是个孩子,脸上的惊吓未退,那小人儿叉着腰瞪着她,“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说起话来还稚气未脱的,再凶狠的语气也不可怕,柳青芜看着他,愣了愣,那孩子走过来仰起头看她,“喂,你怎么不说话!”
“我迷路了。”柳青芜忍着笑,好漂亮的孩子,粉雕玉琢,脸上透着灵气,那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尤为逗趣。
“你骗人,你这么大了怎么会迷路。”孩童不相信的看着她,柳青芜弯下腰看他气鼓鼓的样子,伸手轻轻指了指他的脸,“那你说,多大的才能迷路。”
“像我这么大的。”孩童指了指自己,说的一点儿都不害臊,“我也迷路了。”
柳青芜没忍住笑出了声,“呀,都迷路了,那可怎么办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琅阙阁,但是我没找到。”柳青芜朝着阁楼那边看了一眼,那牌匾上写的不就是琅阙阁三个字。
“这儿就是琅阙阁,你看那儿写的。”柳青芜指给他看,男童凑了过来,等柳青芜回头,他又警惕的后退了一步瞪着她,柳青芜失笑,“没骗你呢,就是这儿。”
“那你怎么会迷路的。”男童想去阁又要避着她,小模样别扭极了,哼哼的看着她问。
“我来这儿参加宫宴,刚刚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柳青芜煞有其事的回答他,男童正要回答,不远处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掌事嬷嬷宫装的年轻宫人走了进来,神情里有一抹焦急,在看到男童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过来把他拉到了怀里,“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我想找琅阙阁,母后以前常常来这里的。”男童抱住她指着那不远处的阁楼,柳青芜在听到那一声殿下时就觉得不对了,这皇宫中能被称作为殿下的人,除了皇上外就是太子了,刚刚她还戳了太子的脸。
柳青芜赶紧行礼,“太子殿下吉祥,小女不知殿下身份,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宽恕。”
“不知者无罪。”太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转身就朝着那宫人撒娇道,“长生,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我都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进去看看嘛,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柳青芜抬头,那宫人正在看她,“这位小姐,您为何会在此?”
“她和我一样迷路了。”太子抢着替柳青芜回答,长生严肃的看着他,“殿下,您不应该称我。”
“她和本殿下一样迷路了。”太子赶忙换了一句,抱着宫人继续撒娇,“长生你抱着我去,我要进去看看,以前你不是常跟着母后过来的,长生~”
“是来参加宫宴的吧,我带你过去。”长生笑看着柳青芜,牵起太子走了出去。
柳青芜心中惊诧万分,面上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她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就听见太子在与这个叫长生的掌事宫人说话。
“长生,我们回来还去琅阙阁。”
“殿下乖,明日白天再带您过来,好不好。”
“长生长生,我昨天见到父皇了,父皇夸我诗背的好,可其实我都还不认识呢,他身边的太监们也都夸我,师傅他们也都夸我,其实他们都不知道,长生才是最聪明的。”
“那是殿下聪慧过人,皇上自然要夸奖您了。”
“长生,我为什么不能去今天的宫宴,那边好热闹。”
这句问完,她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柳青芜觉得这儿有些眼熟,似乎是走过的,细看之下才发现自己刚刚从那边过来是走岔了路,夜里看着路都差不多,本应该去宴会那边,反倒是走了琅阙阁那一条,难怪一路上都没瞧见有人守着。
“长生我累了。”太子跺了跺脚,长生蹲下身子把他背起来,他小手环抱着她的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
“从这儿过去就能到了,不会走错。”长生示意柳青芜朝着那路走过去,柳青芜点了点头,“多谢。”
太子朝柳青芜挥了挥手,“以后可别再迷路了呀你。”
柳青芜笑了,转身朝着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那宫人已经背着太子回去了,柳青芜还能听见太子殿下喊那宫人的声音,长生,长生,似亲人一般。
传闻太子一人住在太子宫,没有养到别的妃子名下,看样子那宫人就是照顾太子的人了,十五六的年纪,和柳青芜对视的那一刻,仿佛是能洞悉她似的,沉稳老练的像是在宫中许多年的老人,和她年纪好不相符。
“小姐,可算找到您了。”柳青芜回头,正是那个刚刚带她过去的宫人,她气喘吁吁的看着她,“找您好久了。”
“出来没有见到你想自己回去,花园里大着,走了不少冤枉路。”柳青芜笑了笑,那宫人带着她往回走,“刚刚奴婢有些腹痛,所以才离开了一会儿,这御花园里可不能乱走呢,许多地方去不得的。”
宫人低声提醒着,离宴会那儿越来越近,柳青芜心想着那琅阙阁附近都没有人守着,难道也是去不得的地方。
回到了宴会坐下,柳青芜离开的时间很长,李氏刚刚都担心了好一阵,“怎么去了那么久。”
“御花园夜景漂亮,就走的慢了些。”柳青芜笑着抚了大伯娘的手,这时一个表演刚刚结束,接下来的郑国公府的小姐上前献艺。
等那郑小姐上台了柳青芜才知道原来驿站遇到的那个是郑国公府嫡小姐,那不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么。
郑如燕的琴艺在漯城是出了名的,宫宴中表演过两回,毕竟是去世的郑皇后的娘家人,郑家小姐的名声也是极好。
一曲古琴下来无人不鼓掌,沈贵妃赏赐,郑如燕谢恩,没等她起来,沈贵妃看着她这身姿忽然开口,“郑姑娘的琴艺闻名,想来舞艺也是不俗,不如今日再献一支如何。”
郑如燕跪在那儿还未起来,听到这话时候脸色都变了,在坐的郑家夫人也是面色一变,抬头看沈贵妃,不知她是何意思,舞技多轻浮,哪有让大家闺秀在众人面前跳舞的道理,这当郑如燕是什么了。
郑如燕抿嘴身子微颤,沈贵妃眸子微眯,看似慵懒的看着,实则眼神锐利,“本宫也是听闻郑家小姐有此之长,若是不愿,不露才艺便是,本宫也是敬着郑小姐的才艺。”
跳也不是,不跳更不是。
多少人好整以暇的看好戏呢,郑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和沈贵妃就是明理合暗中斗的,就是朝堂上沈家和郑家也是不对盘,沈贵妃是这后宫之主,今日宫宴的主,现在也不会有皇上出现来救场,郑如燕不跳,那就是驳沈贵妃的面子,跳了,那就是掉自己的脸面。
端庄小姐家,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做这些事的除了舞女外就是那画舫艺阁中的卖艺女子,她和她们怎么能一样。
谁也不知郑如燕心中做了多少的激烈斗争,沈贵妃慢慢的喝着杯中的茶,戴了指套的手慢慢的触着杯沿,抬眸看着还跪在那儿的郑如燕,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她急什么,有的是时间。
良久,郑如燕终于动了,她不卑不吭的看着沈贵妃,“还请娘娘给民女一副长袖。”
沈贵妃笑了,那笑意伴随着她眉宇间勾勒的殷虹图案,显露出一股妖娆来,她抬了抬头,很快有人送上来了长水袖,郑如燕接过那水袖,颤着手将它戴上,转头看击乐的乐师,“平乐曲。”
那是舞曲中最为保守的一支,一支曲子都是靠水袖甩出的舞姿,无需扭腰献媚,郑如燕亦是尽全力的跳了,已经起步,就算是再难堪她也不能让沈贵妃说她跳的不好,再给郑家难堪。
平乐曲很短,郑如燕很快就跳完了,她褪下水袖跪了下来,沈贵妃笑看着夸道,“郑小姐的舞姿果然出色。”
“谢贵妃娘娘赞赏。”郑如燕起身,沈贵妃神情凝了凝,似笑非笑,“若是皇上见了,也必定会喜欢呢。”
众人心中哗然一片。
郑如燕站在那儿如柳枝一般险些摔倒,难站稳脚步,她的脸色苍白难堪,沈贵妃的话,还有更难听的。
坐在下面的郑夫人险些气晕过去,但有些人却是知道沈贵妃今天为何要当众出郑家的丑,给郑家小姐难堪。
明年开春选秀,郑家小姐是头一份要入宫的,继郑皇后之后,郑家人还需要有人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凭借着外祖家的身份获得照顾太子的资格。
郑如燕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的,她倘若走快一步就是要从这台上摔下去,每一步脚都在颤抖。
柳青芜看着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经过她面前,到郑夫人旁边坐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袖口底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着。
这就是后宫,这还没有入宫呢。
很快又有节目上台,沈贵妃靠在座椅上慵懒地看着,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所谓,即便是她刁难郑家小姐的事很快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又怎样呢,但她就是如此笃定,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
柳青芜从郑家小姐那儿收回了视线,刚刚她也替台上的人捏了一把汗,那一步走下来,犹如踩在针尖一样的难熬,柳青芜又想起刚刚迷路时遇见的太子殿下,那稚气未脱的样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叫长生的宫人,皇宫这地方,一般人怎么熬得住呢...
宫宴散的时候很晚了,出了宫门上马车,柳青芜有了一些倦意,她靠在柳老夫人身上,本来是想问什么的,可到头来脑海里塞的满满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马车跑了一会儿还是柳老夫人先开口问她,“今日和钱小姐相处的如何。”
“祖母,钱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怕与外人接触呢。”柳青芜倒是挺喜欢钱若盼,简简单单的,说什么都不会太累。
“钱家和你大伯娘一样,钱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最后啊才得了个女儿,就宝贝一样的疼着,一家上下都很宠着她。”柳老夫人和她说着那钱侍郎家,“听闻是小的时候受过惊吓,后来这性子就有些怯懦了,钱家人更是护着她,你若与她相处的来,交好也罢。”
想起她拿走的帕子,以后肯定还是有接触的机会,柳青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祖母,今日我在宫中迷了路,碰到太子殿下了。”
柳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一紧,柳青芜反握着她,“祖母别担心,我是在御花园里看到太子殿下的,没别人,后来他贴身照顾的宫人来找他,还把我送了出来,太子殿下人很好。”
“皇家的事儿啊。”柳老夫人的手松了开来,叹气道,“今日有沈贵妃刁难郑家人,明日郑家人入了宫,岂不又是一场喧闹。”
“祖母,皇上为何不立后。”柳青芜侧了身替她捶肩,柳老夫人笑着拍拍她拉她坐下,“这问题啊,怕是许多人都想知道,可都无从得知。”想知道却无从得知,那便自己去揣测,于是就有了很多的说法,怕沈贵妃克死皇后,怕皇上克死皇后,怕起纷争,怕对太子不好,种种种种,谁知真假。
到了漯城之后似乎看到的更多了,柳青芜倚在柳老夫人。
马车很快到了柳家,星辉深夜,柳青芜躺在床上想着,是夜安静,很快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