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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不禁笑道:“好表哥!你可莫欺我娘不知世情!就算种椒的人多了,可吃椒的人也多了啊!同样地好卖,我为何要专卖你一家呢。
价高者得,若是你家出的价比人家的少,我们签了契,非得卖给你们,那我们不就是亏大发了?而且我的椒怎么会烂在地里呢!
生椒卖不完,我可以制成干椒啊。一年四季,咱天天都可以卖椒,何愁卖不完?有这么个活宝贝在手,还怕没买家?”
莫敬贤哈哈一乐,“表妹,你这张嘴,不饶人!你且想一想,生意都是做熟不做生,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你为何舍近求远?
不就是想抬抬价钱嘛!价钱上,好说好说,市价是哪个价,我给你的就是哪个价。嗯,只多不少吧!
实话与你说了,我打算做番椒生意,专卖番椒,再顺道供应莫家酒楼。若不然,我们的酒楼也吃不消成百上千斤的量啊!
好不好的,就一句话吧。做成了这道生意,我爹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哈哈!姨妈姨父还有表妹,你们就答应了,让我在我爹面前长长脸吧!”
一席话说得刘家人忍不住笑起来。
富贵松了一口气,这个契若是签不成,那莫家可就得少赚不钱了。他的年终奖也要悬吊吊了!还好,还好!
春花娘笑道:“行行行,你都这样说了,我们还有什么话说!来吧。签就答吧。先写下契文来,念给我听听先。”
韩孝宗陪了这许久,才算觑着空。暗暗朝春花使了个眼色。
韩孝宗束着手,望着远处的涪江江面,轻风拉起的发丝拂过日渐坚毅清俊的面庞,显得遗世而独立。
这个人,心事还是那么重。
她已经快半年没见过此人了。春花暗暗叹了一口气,上前轻道:“韩家表哥,你最近。过得好吗?”
韩孝宗回过头,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挺好的。每日就看看书打发时间。你呢,过得好不好?”
不爱笑的人突然露出个笑容,大抵都是会让人怔一怔吧。
春花呆了一下,才道:“我每天都很忙。生活很充实。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我看你家番椒很引人注目,明年估计遍坡遍林都要种上番椒了。番椒不同于蚕桑,那是副业,粮食耕种仍可以照旧生产,它却不行,大面积种植,势必会影响粮食生产。耕地被占,粮食产量上不去。引起县府的注意,追责起来,你怕是会脱不了干系。”
韩孝宗心里也很矛盾。这样冒然找女娘出来单独谈话本身就不妥,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又不愿意找她的家长谈话。
春花浅浅一笑,叹了口气,“我也是想到了。到时候若是番椒的价格降了下来,乡民得不到意想中的好处。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进一步影响到官面上的政绩,又是一宗罪。到时候。几面都不是人,几面都不讨好。可是,我也不能因此劝说人们不种它,也没那个能力不让人种啊。”
“既然你想到了,那就好办了。”
春花抬起眼,看了韩孝宗一眼。
韩孝宗微微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脚,道:“我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为了防范于未然,你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县府大人建言,限制番椒种植。直接以官面上的许可来决定种多种少。这样横竖都可推到上头,到时就是出了纰漏也与你不相干。”
春花眼睛一亮,克制着不再直视韩孝宗,低着头一笑,然后也望向江面,道:“主意是好,可是我一个识字不多的娘子,出头和官面的人直接接触,实在不便。不若请你来写这个建言,于农事上有什么想法,都写在纸上。联系几个读书人,签个名儿,引得了上头的注意,事情不就好办了。”
韩孝宗一愣,“我?可是我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人,怎好向县府上书?”
“你读书难道就只是为了读书,做点有益处的事难道不好?县府不过一介小官吏,你难道就怕了?要是心里没底,可以请你姨父牵头啊,这对他也是有益无害的吧。”
是个男人哪里不想建功立业?
韩孝宗心头一热,想了一想,又有些沮丧,“可我无宗族之人,不过一浮萍……读书也便是读书,于功名无望……”
春花鼓励地看着他。
韩孝宗鼻子一酸,这种纯然的关切,他这一生除了在亲娘亲姨母身上体会过,又何曾在一个外人身上得到过?如今他那么难,连家门都不大出……
韩孝宗清了清咽喉,低低地道:“好!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我又何须为了点后宅纠纷耿耿于怀?读了书也并不只为了出人头地,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憋闷了几个月,还不如你一个女子想得透彻。大恩难报,以后,你有什么难处,但凡说一声,我定当竭尽全力!”
韩孝宗又苦笑了一声,“不过,你是女娘,就算有难处,我一个外男又能帮到什么呢。”
春花垂着头,露出一段玉雪凝脂般的颈项,低低地道:“不管如何,莫要丢失了上进心。”
韩孝宗眼睛晃得一花,急忙转开眼,轻声:“嗯。”
“大姐,你在这儿啊。娘叫你去看契文呢!”春雪从石头阶梯上方露出个头。
春花答应了一声,忙和韩孝宗回家不提。
春花紧紧握着银子,看着一篓篓青红相间的番椒装上牛车,那个美滋味,真是沁透了全身心。
乡邻眼红不已,纷纷寻问番椒种子什么时候出售,明年大家好一起发财。更有那善钻营的,悄悄地送礼给春花娘,想从中捞点好处。
能明问着寻问的人,至少比暗着偷鸡摸狗的强。
春花当了大家的面道:“番椒籽卖是要卖,不过你买了能不能种成我不能保证。来日县令大人兴许会限制番椒种植,各家各户能不能种,种又能种多少,现在我也不知道。所以等大人的令下来后,你们依着情况再来我家买何如?”
民众有些失望,不过盐铁官营,酒水限酿,商人重税,日常生活通常种种限制,人们对朝廷不时下发一些禁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敢过于强求。至于私下怎么运作,或老实遵守,或为了银钱铤而走险,这就不是春花所要关心的问题了。
人们不大高兴,叹道:“唉,咱们都是穷人命啊。不种就不种吧。稻娘子,你若有什么挣钱的好门路,可不要忘了乡亲们啊。”
春花道:“我奉皇命推广技术,不敢有违。我虽力薄,但是能为大家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尽我所能啊。今年天气好,雨水多,蚕儿好长,各家各户若是有需要订蚕种的,我可以降低半成出售。如果大家瞧得起我家,要把蚕种卖与我们,再提高半成收购。”
“真的?”
“大娘子,一口唾沫一颗钉,你要说话算话啊。”
“这样算,卖种蚕比缫生丝还卖钱呐。”
“要不下季多订点蚕种!”
春花娘脸色有些难看,没有作声。
“还有,各家各户若有聪明机灵、踏实肯干的小子,尽可来寻我爹,我家准备开一个木器工场,需要大量招收学徒。”
刘三家家具大卖,十里八乡的村民无人不知,早在今天之前,就有那贫苦人家上门来求,不求财,只要管饭就成。
乡村人,能有几个富有的?一听说刘三家将大量招人,在场之人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算着自家能出几个人来学。
养蚕的风险性比较大,利又薄,没有木器活儿听得让人心动。要知道,学会了,那就是一门手艺在身啊,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大家争先恐后地道:
“我家,我家五个小子,都报名!”
“还有我,我老头什么都能干!”
“我!我也来!”
“要不要妇人啊!我们至少能帮忙煮饭啊。”
众人哄堂大笑,道:“王大娘,人家只要男工,你若想去,先得变个性儿。”
王大娘呸了一声,问刘三道:“三小子,你说,要不要煮饭婆子?”
刘三笑道:“我们现在只要学徒!等什么时候要煮饭婆了,再说。
这学徒须得是十五至二十五的大小伙子,而且必须得身强力壮。他杨婶子,你家大小子扳手劲能扳过我就收!还有李大嫂子你儿子才八岁吧,毛儿都没长齐,就出来干工,你舍得吗?老头也不收,你都爷爷辈儿的人,学会了手艺,带到棺材里去?”
大家都笑起来。
“要报名就排队。登个记。丑话我们说在前头,若是那偷奸取巧浑水摸鱼的,就别来了,来了我们也不要。还有,报了名,我们也不一定全部都要。工场地方不大,我们也要不起那么多人。”
杨婶子一家子小子张嘴等着吃穷老子,巴不得都打发出去,家里能松散松散,闻言急巴巴地道:“那你们要哪些人当学徒,总得有个章程吧。”
春花道:“先报名的,先取中。优秀的,取中。家庭困难,优先考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