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八十章 :阴魂不散

舞月泣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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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富丽堂皇的车辇行过街道,前后护送的锦衣卫威仪赫赫,举止端肃。路上行人纷纷退让,俯身叩拜,诚惶诚恐地恭迎太子车辇驶过。

    沈晗月端坐在车辇内,透过绫罗帷幕望见外头路人反应,心知众人以为坐在这里的应是太子楚曜。

    她收回目光,端睨辇壁那端巧夺天工的盘龙云纹,龙顶处镶嵌的夜明珠硕大无比,熠熠生辉,构成二龙戏珠之态。不对,是二蟒戏珠才对。

    沈晗月又想起先前错认太子的愚笨,越发自责,实在无知得可以,连真龙、蟒龙与夔龙都分辨不清,有够笨的。

    都是楚曜惹得祸,沈晗月一边自我检讨,一边对楚曜怨念满满。如果在棋杭县遇见他的时候,看见的是这样的车辇,也不至于惹出今日这件祸事,总之她是不会负全部责任的,再说,那时候太子楚曜装死装晕,一定是想让自己继续人工呼吸,不然流鼻血是个什么意思?

    心有所属了还这德行,所谓的真爱算是什么?总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沈晗月愤恨恨、暗搓搓地想着。

    现在是楚曜亲口说皇上那边全由他去交代,还让自己不用担心。可沈晗月哪能安心呀?这篓子算是捅大了,心里七上八下,却不得不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她回到沈宅,父亲没问,她肯定是不会主动交代的,赴宴没入席,还有掉下莲池的前后,她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之,到时候再说吧!

    转眼回到沈宅,队伍缓缓停下。

    琼书乘坐的是后头那辆马车,一停下来,她就先一步候在太子的车辇下,扶着沈晗月踏着马镫走下车辇。

    沈晗月深吸一口气,想要快些回到琼华小苑,然后窝在被窝内躲一躲、想一想,也好快些理清这纷乱的思路,今天着实犯浑得可以,太不应该了,太憋屈了。

    她这般想着,谁知才刚刚迈进大门,便瞧见沈玦正从里头出来。

    沈玦拐过萧墙时,也看见了正欲进门的沈晗月,先是一怔,而后掠见大门外头,太子专用的华丽车辇正在调转方向。

    “太子殿下送你回来的?”沈玦收回目光,问出一句。

    沈晗月注意到他面上转瞬即逝的变化,扯出一抹苦笑:“我只是乘坐这辆车回来,不是太子送我回来的。”

    “妹妹的福气果真了得,这样风光回来……”心情不好的沈晗月,怎听不出他话语里的酸讽,是以未等沈玦说完立即顶了回去:“大哥这样说不觉得过分吗?”沈玦没想到她会立即板脸,有些吃惊。

    “原本以为大哥待我还算公允,可刚才说妹妹福气了得,怎么听在耳里,就那么刺耳,大哥是讥讽我顶了悦妹妹太子妃之位吗?”

    沈玦眉梢微拧,言道:“你这话说重了。”

    “就算我说重了,也绝不是无理取闹。”沈晗月本就憋屈,又听他道的什么福气二字,哪能忍住?自是将恼意尽数宣泄。

    “月丫,大哥刚刚……”沈玦也不知如何解释,刚才一时失口,看见她时,想起悦儿的苦楚,就不知怎的,就……他也有些懊恼。

    沈晗月压了那么多天的气性,此刻发作,哪能立即消散?她的眼眶隐着水汽,嗓音掷地有声,显然是被气急了:“大哥,你可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不肯成亲?”

    沈玦诧异,没想到沈晗月会这样说。

    “我喜欢adele,喜欢骑着哈雷机车的男人,觉得男人做的时候最有魅力,不管先前祖母介绍的袁三公子还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你觉得他们听懂得我说什么吗?这是永远都没办法逾越的鸿沟,我不想嫁人,不想和一帮女人抢同一个男人,还是已经有儿子的男人!你觉得我现在很开心吗?深宫寂寂,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我晚上会不会被鬼吓死,谁知道那鬼地方……”

    沈晗月噼噼啪啪,沈玦面色大变,抬手绕过她的脖颈,用手掌将她的嘴巴捂得严实:“你疯了,前面的我听不懂,但也知道是不可以乱说的话,要是被人听去,祸及九族!”沈玦说着就要把她拉到里头去。

    沈晗月就知道跟土著古人说不明白,而且她正在发作,沈玦的强硬哪能令她平静下来?

    沈晗月死死拽住沈玦的胳膊,想要把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掌给掰下来。太讨厌了,吵架吵不过就用蛮劲,以强欺弱么?

    沈晗月恼得可以,不过还是有一丝理性的。不然……沈玦此刻的方位,沈晗月只要一勾脚,他的命.根.子必然不保。

    两兄妹继续拉扯,琼书与一旁的小厮始料未及,竟呆滞起来。

    沈晗月气急了,准备去咬沈玦的手掌,她也不是好惹的,打架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就在她已经启动牙齿,沈玦立马就要遭殃时,沈升旭的嗓音响起:“住手。”

    兄妹俩具是一惊,沈玦立马停住了所有动作,沈晗月也恹恹地敛衽站好。

    “这是做什么?兄妹俩成何体统?”沈升旭气得不轻,斥出这句,正欲问清原委,余光掠见大门外头,面色陡然一变,抬眸瞥了一眼沈晗月,赶忙朝前迈出几步,俯身叩拜:“下官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肃亲王爷。”

    沈晗月站在萧墙后头,听见父亲的话语,周身一凉!她偷偷探出头去,望向门外那抹颀长秀挺的身影真的是楚曜本人,实在意外的很,他不是让别人送自己回府的吗?为何阴魂不散亲自到访?

    她又是疑惑又是忐忑,却也不敢怠慢,与沈玦一起走到门前,曲身行礼。

    ***

    沈宅的堂屋颇为豪华,家具皆是紫檀实木打造,壁挂的墨宝皆是前朝大师的珍品,因为搬来这里没有几日,加上沈府的鸡犬不宁,是以这里还未曾真正来过客人。

    没想到,第一次启用,接待的竟是如此高分量的人物。沈晗月垂首坐在明禧堂的右侧圈椅上,偷偷打量着端坐上首的楚曜。他状似环顾厅堂四周,而后品尝着刚刚奉上的香茗。

    虽说楚曜的面色看起来无异,但散发出来的气韵却是复杂之极。他的威仪是浑然天成的,加上与身俱来的高贵,哪怕就是一言不发,坐在那方,都令大家有一种莫名的压迫之感。以前接触时,他待沈晗月总有一抹说不出的温润,与现在的这幅面貌截然不同。

    沈晗月就算是个笨蛋,也知道他的不悦,她懊恼自己嘴快且脑抽,为何不忍到琼华小苑再发作?

    想到这,她斜了一眼沈玦,沈玦也正在偷偷睨她,于是沈晗月抿着唇,射去一道寒光,表示都怨你,等下找你算账。

    沈玦回了一记白眼给她,搁在身侧的拳头暗暗朝她挥了挥,表示要打架,我奉陪。他的这个小动作做得算是隐蔽,面上噙着浅笑,好像一直都是规矩地陪客坐着。

    肃亲王坐在楚曜的身旁,中间隔着紫檀小几,忽略这对兄妹的暗涌,轻笑道:“子席告病已有一段时日,工部积压了不少事情,何时可以回去处理?”

    楚曜眉目清淡,侧过脸庞,朝肃亲王与沈升旭道:“今日葛御医在这,可以让他为沈侍郎号号脉,朝中事物繁忙,沈侍郎应当保重身体才是。”他的嗓音温然,如春风拂来,原本堂屋里的隐隐窒息氛围,瞬间消散了去。

    “承蒙太子殿下关心,下官因病延误公务,着实惭愧。”沈升旭拘谨应道。

    沈晗月这才知道,原来坐在父亲对面的是葛御医,楚曜领着御医来做什么?亦或是真的问候父亲,所以让御医来给父亲号脉?也不对,那也不需要亲自带人来吧?他的用心让沈晗月猜疑,却又不知晓他到底是何目的?

    沈晗月这边径自想着,楚曜便开口道:“今日孤在姑母府上落入莲池,多亏沈二小姐搭救……孤乃七尺男儿,早已无碍,但沈二小姐还是应让葛御医开些药方才是。”楚曜吐出搭救二字时,故意顿了一下,有意味地瞟了沈晗月一眼。

    沈晗月后脊一僵,扯了扯双唇,不敢出声。她心里又窘迫,又懊恼,更多的是因为他那记目光包含万千,令她更加不自在起来。

    肃亲王道:“太子实在有心,子席,沈老夫人的身子也需要调养,是否也让葛御医一起看看沈老夫人。”

    楚曜听闻这话,双唇噙着浅笑,颌首道:“皇叔公这话倒是提醒孤了,孤与沈二小姐既然快成亲了,今日既然来了,作为孙婿,理应拜见沈老夫人才对。”

    沈晗月一听这话,有些别扭,怎么太子说出孙婿二子如此自然?而且他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怪异,不是说好假夫妻的么?现在这样诚心诚意的戏码演给谁看?给肃亲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