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逆境中的方晴

飞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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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湘君放下照片,眼波一转,落在丁峻脸上,无声询问。

    “我只能判定,九成是一个人。”丁峻简洁地回答。

    长期的战争生活让他养成了一是一、二是二的习惯,自己不肯定的事绝对不能误导别人,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也不能笼统地说成是百分之百。

    何湘君一笑:“那好,那这次就是——大麻烦了。”

    火神大笑:“五毒教的人从不怕大麻烦,麻烦越大越好,越大越有趣!”

    何无求皱眉:“小弟,现在不是玩,是真刀真枪的战斗。”

    火神翻了翻白眼,对于何无求的斥责强忍住不反驳。

    “石叔,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婴儿就不会有事。”丁峻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答应石海把照片送达石妙手这里,也曾在石海尸体前发过誓,无论石家有什么事,自己都会全力以赴,把自己也当成石家的一份子。

    “小丁,我本来不敢拖累你,可现在,我已经没有选择了……我代我那可怜的小孙子拜托在座的各位……”石妙手的情绪几近崩溃,话没说完,便捂着脸抽泣出声。

    “各位,石海的妻子司琴目前在藏经阁平措杰布大师那里,由寺里最精干的弟子保护。按照古格银眼催命符的规矩,婴儿降生前,石叔、司琴都会很安全。司琴的预产期在两周之后,这段时间里,大家小心行动,避免外出,一切饮食都会有专人送来。”方晴代表石妙手说话,井井有条地安排一切。

    她的行事极其干练,言语得体,博得了所有人的一致好感。特别是那眼高于顶的年轻人火神,都向她投以钦佩的目光。

    天亮前,大家都在沙发上侧卧小睡了一阵,确保有精力应对明天的事。

    丁峻脑子里一直想着那种“叮咚”的水声,他觉得,只要找到声音来源,就获知了古格使者的藏匿地。现代化的军事战争中,不必正面战斗,只需制式炸弹或者土制炸弹就能解决问题,把万里挑一的武功高手炸成碎片。

    蓦地,他又想到,当日石海率领捕鼠器行动的全班人马杀入深谷,其想法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结果却是四十四名三角洲部队精英送上门去尽遭屠戮。那么,主动出击还可行吗?是最正确的办法吗?

    “托林寺附近土林环绕,地形与巴米扬溪谷地区那一战近似,如果敌人匿伏在山洞中等待婴儿降生,这个过程中,我方能不能有机会?”他翻来覆去地想,最后感到两侧太阳穴都刺痛起来了。

    所有与会者之中,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方晴。相反,如果是三角洲部队出动,他可以信任队中的每一个人。这种对比导致的战局结果,具有天壤之别。

    “为什么我会那样信任她?”他又翻了个身,方晴的影子跃然在他脑海中。

    从阿富汗返回香港后,曾有无数社交名媛、大家闺秀向他伸出过橄榄枝,其中不乏香港小姐、影视界新星以及时装界名模,但他都不感兴趣,礼貌地拒绝。那些,都不是他心仪的类型,所以只看一眼,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判断。

    “方晴呢?是我心仪的女孩子吗?”这个念头,固执地盘踞在他的心底,拂之不去,直至天明。

    上午八点钟,厨房送来早餐,但很显然,大家都没有胃口。

    丁峻走出门,在院中轻松踱步,呼吸着高山古寺里的新鲜空气。在这里,长空碧蓝,远山青灰,视野无限辽阔,令人心旷神怡。

    院**有七间北屋,除去会客室、休息室、餐厅、厨房,另外三间,则是为众人准备的休憩之所。本来,三间房子住这么多人有些拥挤,但一夜之间,戈大娘、黎叔、秦大先生相继离去,住宿问题,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解决。

    想到这一点,丁峻禁不住摇头苦笑,因为这种突发事件是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

    “丁先生。”方晴走过来。

    大家都是整夜没睡好,但只有她依旧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师父交代,稍待一会儿,要我带你去藏经阁见平措杰布大师。”她说。

    丁峻点点头,这件事是昨夜赤桑嘉措说过的。

    方晴停了停,低头踢着脚下的鹅卵石,似乎还有话要说。

    丁峻温和地提醒:“方小姐,你有话尽管说。”

    方晴抬头,极不好意思地一笑:“丁先生,我昨晚对你叙述的战斗过程很感兴趣,对我们现在的处境很有参考价值。我不是军人,对战略战术一窍不通,有些幼稚的想法说出来,请别见笑。”

    丁峻点头,方晴接着说下去:“石海了解到敌人的隐匿地点后,带人主动出击,这种选择完全正确。但是,他对敌人的实力估计不足,犯了盲目冒进的错误,所以才会失败。反过来讲,他采取另外一种行动,远距离轰炸、火箭炮突袭,那样就会获得正确的结果,对不对?”

    这邪,与丁峻黎明前思索的如出一辙。

    两人思路竟然如此相近,让他有意外的惊喜。

    “请继续。”他说。

    “只要用心,我们就能找到打电话来的人藏在什么地点。我觉得很奇怪,就像你说的,她两次打电话来,都在一个滴水的山洞里。当然,此山洞非彼山洞,我们只要查到托林寺四周哪里有相近环境的山洞,就能判断出对方的位置。然后……”方晴没讲完自己先笑,“丁先生,你是战斗行家,下面的行动,我就没必要献丑了。”

    丁峻没笑,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欣喜不已。

    “你觉得我的想法是不是有道理?”方晴又问。

    丁峻想了想,忽然反问:“方小姐,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因为自己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们之间的交流相当顺畅,因为没等到方晴的话全讲完,他就明白她表面意思与深藏其中的潜台词。

    表面上,方晴叙述的是自己想到行动策略,以她的果敢个性,一旦确信自己的想法正确,必定会即刻展开行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但是此刻,她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来问计于丁峻,潜台词自然是“有障碍、无法行动”。

    “唉——”方晴蓦地长叹一声。

    她的叹息声像一根小小的刺,不经意地刺痛了丁峻坚强而沉稳的心。经历过血火战争淬炼的他,本来已经是百炼精钢的雪亮战刀,却因着眼前这个美丽无双、深具智慧的女孩子而瞬间化为绕指之柔。

    “我从未遇见过脑力反应像你这么快的人,丁先生。”方晴望着他的眼神,更温柔,更坚定,“我只说一,你已经推论到十。跟你交流,实在是如沐春风般愉快,真的很庆幸在如此严酷的现实困境中,有你这样的队友一道前行。”

    她伸出手,他也伸出手,两只手紧握了一分钟,才慢慢分开。

    “方小姐过奖了,是你太聪明的缘故,因为我能猜到的,你早已深思熟虑百十遍。你不要太谦虚了,以你的临战应变水平,绝对能胜任三角洲部队中级指挥官的要职。”丁峻极少夸赞别人,尤其是夸赞一个女孩子,这是第一次。

    方晴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们还是不要再互相抬高了。”

    实际上,她一想到“岩洞、水滴声、藏身地”这一系列关键词能够构成杀敌计划后,马上找来了托林寺附近的地形图,逐寸搜索。

    按照她的想法,敌人既然能够有恃无恐地打电话来向石妙手宣布死刑通知,藏身地离托林寺就不会太远,最多不超过二十公里,也就是驾驶车辆半小时内可达的范围之内。于是,她以托林寺为中心,在地图上画出了半径二十公里的圈子,最后一无所得,根本没有一个地点符合她的设想。

    简而言之,托林寺四周除了荒漠就是土林,找不到一个有水源、可藏身的巨大山洞。

    “这就太奇怪了。”丁峻皱眉。按他的想法,二十公里半径已经是极限,他甚至怀疑打电话来的人,应该在十公里半径内。

    “的确没有那样的环境。”方晴再次肯定,“现在,我们去见平措杰布大师吧。”

    两人出了小院,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向托林寺的西北角走过去。

    两边都是超过三米的高墙,将灿烈的阳光挡住,只剩下呼啸的朔风。藏地的环境不同于中国大陆的其它任何地方,天高云淡,毫无遮掩,任何时候抬头望,都觉得仿佛能一眼忘穿天幕,视界永无极限。

    托林寺始建于北宋时期,是古格王国在阿里地区建造的第一座佛寺。寺内殿宇林立,佛塔高耸,历史最悠久的一批建筑是由古格王国国王益西沃和佛经翻译大师仁青桑布仿照前藏的桑耶寺设计建造而成。

    时至今日,托林寺现存的建筑布局呈带形,包括殿堂、僧舍和塔林三部分,主要建筑有迦萨殿、白殿(尼姑殿)、佛塔、罗汉殿、弥勒佛殿、护法殿、集会殿(祖拉康殿)、色康殿、阿底峡传经殿以及转经房、拉让、僧舍等。

    “见过大师之后,我带你在寺里走走。本寺没有太多游客打扰,各个殿堂都保留着本来面貌,参观这里跟参观其它藏地寺庙的感觉截然不同。”方晴微笑着介绍。

    丁峻看得出,方晴心事重重,应该还在牵挂着那个神秘的电话。

    “多谢。”他回答。

    “不要客气,我虽然不是本寺正式弟子,但跟随赤桑嘉措大师时间不短了,总应该算得上半个地主,总是要矩主之谊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接下去,“只可惜,你刚到这里,就赶上古格银眼催命符的事,大家都没有参观寺庙的雅兴了。”

    丁峻一笑:“解决那些事,涤荡乌云苦雨,不就天下太平了?”

    他的世界观、人生观是在三角洲部队里养成的,该部队人马是美军中的第一流精英,每一人都具备了钢铁般的意志、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击穿一切困难的信心。正因如此,这支部队才会被派遣到危机最前线,解决那些其它部队无能为力的大麻烦。

    “你有信心?”方晴反问。

    “既来之,则安之。”丁峻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脸上的坚毅表情已经做了肯定的答复。

    方晴转忧为笑:“听你这样说,我就安心多了。我早看出了,朱爷一伙人的目标只是宝藏,根本不会为石家的婴儿着想。”

    两人转了个弯,沿着寺内独有的转经道走向正西。

    藏经阁就在寺庙外围西北角的红砖塔下,虽称为“阁”,却只有一层,白墙红顶,壮观肃穆。

    一个年轻僧人正在晨光里持卷读经,看见丁峻和方晴,微笑着打招呼:“休巴德勒(藏语:早上好)。”

    方晴鞠躬致意:“休巴德勒(藏语:早上好)。”

    僧人看着丁峻,换了略显生涩的汉语:“是丁先生吧?大师在等你。”他放下经卷,向门内展开手臂,“请进。”

    丁峻也微微鞠躬,与方晴一起迈过一尺高的白铜门槛,踏入了屋内。

    屋子很宽敞,没有任何家具,四壁全是木架,每三尺高、三尺宽为一格,从地面一直排列到房顶。架上摆着的并非经书,而是长短不一的暗黄色卷轴,应该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那种因岁月磨砺而生成的特殊颜色是现代工业仿造不来的。

    屋内地面是由两尺见方的白铜板铺砌而成,铜板不是光面的,而是用古老质朴的技法錾刻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图案。

    方晴脱去了靴子,轻轻放在门槛内侧一角。

    丁峻也学着她的样子脱靴,两人并排走过二十步长的白铜板道,穿过后墙上那个稍微窄小的门口,又踏过一段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到达了一座被五色旗幡覆盖着的八角形殿堂前。

    殿堂门口的地面上铺着一块青色石板,约有五米长、一米宽,上面凿刻着一行巨大的六字大明咒。每个藏文符号的凹槽里,都被暗红色的颜料涂抹过,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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