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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为防盗章节,正文请看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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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能猜到对方为什么对她说话而不是顺从她滑稽的比划行事,毕竟她的表现一定不像是一个听不见的人,甚至,伊莱扎有些怀疑,他能不能看出来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是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情况下,伊莱扎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这一点。
她并不是听不见,而是听不懂,而且不是对于非母语的那种听不懂,而是只要是人话她都听不懂。
如果是动作,她能够“感觉”到,理解也不成问题。
如果是声音,她能够听到,也能辨认出来是什么。
唯独语言,对于她来说是无法攻克的难关,哪怕竭尽全力,她也不能理解别人的话。
以对方能发现自己不是听不见这一点来看,他的观察力很敏锐,也很难相信别人——不是所有人都会怀疑一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女孩的“话”的。在她解释清楚她“假装”听不见之前,这个男人恐怕不会相信她任何表达,甚至连她的善意也不会信。
想通了这一点后,伊莱扎难免有些沮丧,她垂下手后退一步,打算放弃交流回家。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由于对方的动作不疾不徐,也不带多少恶意,等伊莱扎感觉到他抬手带起的气流时,手腕已经被对方牢牢攥住。
伊莱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也无从揣测对方的想法,只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随即他开口说了句什么,语气是明显质疑,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伊莱扎:……
要不是对方的语气是防备而不是威胁,她都要怀疑是不是遭遇了人贩子,打算直接飞起一脚踹上对方□□,然后欺身上去踩烂了再说。
虽然是首都,布加勒斯特也不算完全没有藏污纳垢的地方,至少在她仅存的这点记忆里,她依稀记得像她这样的无依无靠的单身女性更加要学会保护自己*1。
更别提鉴于身体原因,就算遭受到了迫害,她也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难以求助。
手腕被紧紧攥住,以至于手臂悬在空中无法动弹的感觉并不舒服,而且由于身高差,伊莱扎甚至被拽得需要稍微踮脚,这让她不免露出了不适的神色。刚想略作挣扎,却又顾虑到对方本来就在警戒她的动作,如果她妄动,可能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
而且目前她受到的威胁不是很大。
想到这,伊莱扎干脆放弃了反抗的打算,心平气和地保持着不舒服的姿势。
然而手臂的主人似乎根本不觉得这种拦住他人不给对方离开的举动有失妥当,依旧不为所动地等待她……不管他说了什么,她要对他的疑惑作出解释。
伊莱扎心里明白对方肯定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不解释清不会放她离去不说,甚至可能做出什么其他的行为。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抬起头,让对方能够看到她的眼睛,然后用没有被禁锢住的手指向她的家。
“……”
男人停顿了几秒,略一思索,迈步走出房间,由着伊莱扎引领他走向隔壁。
房门上的钥匙还没拔下来,伊莱扎伸手转动一圈后推开门,也不走进房间,反而把手插回外套口袋,冲着屋内抬了抬下巴,然后转过头,丝毫不在乎对方还攥着自己的手,倚在门框上对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分外嫌弃的表情。
“……”
被嫌弃了一脸的巴基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扫了一圈门后的房间。
和他新租的房子格局相差无几,采光差劲,家具也寥寥无几,值得称道的大概只有干净整洁,每样东西都摆放得极为整齐,看起来的确有着久居的气息,不像是弃置许久的样子。
他环顾一圈,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于是迈步走进屋里,将倚着门的伊莱扎也一并拽进来。
无视伊莱扎抗拒的神情,他直接走向角落里的衣橱打开橱门,取出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对着伊莱扎比划了一下。
确定这件衣服的确符合她的身高后,他才略微放心,迟疑片刻,收敛了锋芒毕露的敌意,一直紧绷的肩慢慢放了下去。
这番观察并没有让他完全打消怀疑,反而更加疑惑起来,只是现在的疑惑不再是针对被他控制着的女孩的身份,而是她本身的疑点。
她的手势他并不是看不懂,她想告诉他她是个聋哑人,可从她在自己说话来验证这一点之后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听不见,而是听不懂。为了确定这一点,他又换了罗马尼亚语,德语,匈牙利语*2,并且句子越来越简短。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用一副茫然不已的神情回应他。
如果不是他说的每一种语言她都听不懂,那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目光一沉。
正在检查自己衣橱的伊莱扎立刻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变得不友善起来,她警惕地骤然转头望向他,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挡在身前,稍微抵挡下可能发生的事。可她刚一抬手,就被对方动作极快地抢先一步抓住举起来,和之前被攥住的手手背紧靠地并在一起,一把按着撞上墙壁。
后背“咚”地撞在墙上,双手还被扼住手腕举过头顶,尽管伊莱扎并不喜欢生气,被以这样难堪的姿势按在墙上,被强迫、被控制、被威胁——她又得踮起脚了见鬼——这让被笼罩在对方的影子里的她心里忍不住蹿出火来,眼底更是染上了一层薄怒。
她解释过,证明过,甚至连反抗都没有!
为什么他就像是认定了她在欺骗他?就因为她没有用语言做出辩解吗?
以对方的力量,伊莱扎并不认为她无法挣脱,但是仅仅是挣脱一点也不能纾解她此刻的憋屈感,她发狠地拼命控制着舌尖,心想着哪怕要等会才能挣脱他的手,她也要把那个关键的单词吐出来,狠狠砸到这个可恨的男人脸上不可。
舌尖抵着上颚,和门牙互相角力,那个单词含在唇齿间将出不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伊莱扎难堪。伊莱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了几分把握后骤然张嘴——
“get……tatatatatatatatatatatata!!!”*3
一连串不知道是哪个星球的奇怪音节从她嘴里像是机关枪扫射一样蹦出来,爆破音发得铿锵有力,就算是巴基也难免怔愣起来,他下意识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箍住女孩手腕的手越发用力。
然而女孩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没有在说人话,依旧说不上憋屈还是愤怒地出言指责他,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渐渐变得流利,语速快得像是机关枪扫射,越发不知所云。
“……”
巴基不知道该对这种情形做出什么回应。
借助一股气势克服了无法发出音节的困难,伊莱扎很快就醒悟过来,反应极快地一把捂住嘴,由于太过急切甚至发出了清脆的“啪”声,简直像是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伊莱扎和对方面面相觑几秒,迅速别过头。
每次她对管理员说话,管理员都会在怔愣之后哈哈大笑,再之后她就不喜欢开口了,哪怕对方一再引诱。
大概她的声音很奇怪。伊莱扎郁闷地想。
巴基侧侧头,看着伊莱扎写满了憋闷的侧脸。
这一番对峙下来,他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有着严重的语言障碍,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越是想要说话,越是无法组织出能够让人类听得懂的语言,以至于最后只能像个电报机一样“哒哒哒哒哒哒”地响。
……然而就算是理解这一点,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觉得,伊莱扎现在的样子非常像是精神失常。
但是这一幕的确非常尴尬。
略一迟疑,他缓缓松开禁锢住伊莱扎的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确认她的确不会暴起才后退一步,表示他不会再突然制住她。
没有了沉甸甸的压迫感,手腕也重获自由,比起几分钟前的状况,伊莱扎觉得她应该感到松了口气才对。
但是她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因为在松开她之后,她很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顿了顿,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
伊莱扎觉得她快要哭了。
大概是由于伊莱扎的表现的确毫无威胁,或者是她脸上的生无可恋太过具有说服力,在略微犹豫后,巴基放弃了对她的钳制,虽然他依旧保持着一定的戒备,随时提防着伊莱扎的举动。
——具体表现就是他拖过了一张椅子,端端正正摆在床尾对面,倒着骑在椅子上,将下巴靠在交叠在椅背上的手臂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企图用枕头把自己憋死的伊莱扎。
但总体来说刚刚一触即发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交流了。
将脸埋在枕头里,伊莱扎内心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要先出声,却又顾忌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可让对方先……无论她希望对方做什么都有一定难度。
挣扎一番后,她还是决定由她先递出信息。毕竟虽然对方的语言能力很正常,可从刚刚的一系列肢体交流来看,他比她有着更严重的交流障碍。
比起言语交流,她的新邻居更倾向于用行动表达他的想法。
这样也挺好。伊莱扎想。
虽然是迫不得已,她也更习惯“不用多说只要干”,很多时候,行动比言语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
她放下了枕头,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直视着对面的男人,向着他伸出右手。
属于少女的纤细手臂,由于白化病,肌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雪白,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手腕处聚集的青紫血管清晰可见。
巴基看着女孩伸过来的手臂,慢慢将视线上移。
从相貌来看,这个女孩是典型的斯拉夫人,相较日耳曼人而言轮廓不算深刻,线条也更加柔和,目光望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认真专注的感觉,略微勾起点笑意就能瓦解任何人的防备。
虽然她根本没有笑。
任何人,被他刚才那样对待,恐怕都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对他表达出善意了,他毫不意外。
他盯着女孩看了一会,缓缓将右手递了过去。
没多少犹豫,女孩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臂扯过来少许,将衣袖推上去,让他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随即伸出左手食指,要落下时又骤然挺住。
她努力回想着什么,想了一会才不确定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个个字母。
e、l、i、z、a.
“e”缺了中间的横,“z”写得像“7”,“a”的最后一笔迟疑许久才最终落下。*1
“……”
看着对方坦荡自信的神情,巴基沉默了下,觉得他很难直接对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件事提出质疑……
他难以控制地开始思考伊莱扎的智商是否存在问题。
对于对方因为她的拼写问题产生的猜测,伊莱扎毫不知情,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收回手,感觉写几个字母简直比她捡一天垃圾还要累。
分明知道每个字母该怎么写,可落下手指的瞬间,她脑海里的字母们就扭曲融化变成线条,哪怕她竭力捕捉也只能捉住一点尾巴,只能凭着本能勉强胡乱圈画出来。
她刚要收回手,手腕又一次倏地被对方抓住。
“……詹姆斯·巴恩斯。”巴基低声说。
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纷杂繁多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涌了上来,牵连起诸多复杂的情绪,可想要捕捉时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和让人仅仅是想起都觉得窒息的痛苦。
那些黑暗和痛苦,来源于他被夺走了这个名字之后的所作所为。
他低下头握紧了拳,呼吸也急促起来,随着回忆追上来的是生理性的头疼,这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抬起右手死死按着头,虽然这对于缓解疼痛并没有什么用。
“……?”
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粗糙手掌轻微地颤抖着,伊莱扎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方的表现明显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虽然感觉这种时候恐怕他反而会提高警惕,并不会愿意被她触碰,但伊莱扎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她总是有点于心不安。
迟疑片刻,她尝试性地伸出左手,越过自己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只犹自颤抖的胳膊。
不出意料,对方猛地一把按住她的手,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
不存在语法的简单短句终于突破了理解障碍,伊莱扎费了点力气,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2
他说,不要,碰,我。
他很危险。日渐完备的记忆无一不在向他证明着这点。和意志无关,他们将他改造成了杀人机器,剥夺他的自我,以至于他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控制自己,太过残酷的前车之鉴让他对自己毫无信心。
所以,不要碰他。
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大脑放空后疼痛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了片段的过去在回忆的沙滩上闪闪发光,好半响,他才勉强压下起伏涨落的情绪,坚持着在伊莱扎的手臂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名字,等到他写完再抬起头时,映入眼中的就是伊莱扎懵逼的表情。
巴基:……
伊莱扎:????????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而来,毫不客气地把伊莱扎一把推倒在地。和之前一样,她意识到了对方在说话,可能是在说他的名字……但是同样的,她完全记不住那个名字。
哪怕在皮肤上写字也不可能记住,哪怕一个个音节反复拼读也不可能记住,哪怕抓着对方的手感受每个字母的书写也不可能记住,阅读和复述对她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伊莱扎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憋屈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也不会再为此苦闷。她只是再一次认识到了,哪怕朝夕相处她也不可能和任何人交流。反而是她的新邻居,伊莱扎对他感到很抱歉,她浪费了他这么多时间,结果却只是再次证实早已是事实的事情。
想到这,她不由得对他扬起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料之中,对方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伊莱扎对他笑,停顿片刻,他松开手起身离去,伊莱扎听着她的邻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回到了他的家,她猜这大概代表话题结束……除了她没听到关门声。
不一会,脚步声又转回来,对方重新走进她的家,坐在刚刚的位置,伊莱扎很快分辨出拔掉笔帽的声音,这让她愣了愣。在她怔愣的时候,对方唰唰在纸上写了什么,紧接着是撕纸的声音,随即伊莱扎感觉到一张纸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微风卷起她的几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