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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好赶到骆冬明的医院时,还未进大厅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看着那乌泱乌泱的人群,郑好皱起眉头,便本能的往后退,就在她即将到达门边时,人群中央那抹清冷突出的身影让她陡然的停住了脚步。
那被人团团围住的便是骆冬明,他穿着一身天蓝的工作服,应该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此刻他微微皱着眉,目光清冷的抿着削薄的嘴唇,即使在如此嘈杂的人群中,他干净挺拔的身影还是一下子就跳出来了,闯入了郑好的眼帘。
郑好探脖,不怪众人围观,人群中央有一个穿戴不俗的中年女子,拉着一双一般大小的儿女,都跪在了骆冬明的面前。
女子此刻脸上的妆都已经哭花了,她拉着两个同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试图去拉骆冬明的衣角,却被旁边一个年轻的圆脸女医生轻轻的拦住了。
女医生俯身去扶她,语气温柔动听:“女士,您先起来,有话我们好好说……”
中年女子摇摇头,一脸悲伤,满眼哀求的望向骆冬明:“骆医生,我们不出院,我们都打听过了,您不是在国外拿过许多奖么,您不是做过很多类似的手术么,您是我们家最后的希望了,您怎么可以连看都不看孩子爸爸一眼,就让他出院呢……”
“我求求您了,救救孩子爸爸的命吧……他要是没了,我们一家就跨了……”女子跟两个孩子抱头恸哭,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眼巴巴的望着身长玉立的骆冬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就连那个圆脸的医生姑娘,看着地上的母子三人,脸色也有不忍,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骆冬明。
骆冬明自始至终轻抿着嘴唇,漆黑的瞳仁好似与这群人隔着一层空间,表情始终没有一丝变化,好似眼前这对母子苦苦哀求的不是他一样。
“andy?”圆脸的医生姑娘面对骆冬明的冷静,终于也有一丝忍不住了,轻轻的开口询问着:“真的一点手术的可能性也没有了么?”
“林书妙!”骆冬明缓缓的开口,朝着圆脸的小姑娘,眼光中有微微的不悦:“她们不懂专业,你也把这些年学的还回去了么?那颗肿瘤的位置在哪了,紧紧的挨着中枢神经,没有一微米的空隙,如果强硬动手术,后果会是什么?”
他口气严厉的很,当着这么多么人的面,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给林书妙留,站在边上的郑好听到,不知怎的,条件反射一般,立马老实的低下头,就像她做错了事情一样。
圆脸的姑娘林书妙挨了一顿训,脸色却依旧往常,反过来柔声还劝慰骆冬明:“你不要生气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地上跪着的女子听到了,扶着额头险些晕过去,幸好被身后两个孩子扶住,她脸色苍白的从随身的背包拿出一大沓粉红的钞票,举到头顶。
“我们有钱……骆医生,我们有的是钱……只要你肯救救孩子的爸爸,我们把别墅,车子都卖了给您也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骆冬明干净的回绝,看着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眼皮一抬,表情依旧的清冽:“这是客观的科学,不是主观的人情所能左右半分的,这么说吧,纵使我给您先生动了手术,对于手术的成功率我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而百分之八十以下手术我是不会动刀的,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书妙,安排秦先生出院”。
“骆医生,骆医生,我求求你了,你就救救我先生吧,骆医生……我们有钱……”
“妈妈,妈妈!”
林书妙看着骆冬明的身影,对着地上哭作一团的母子三人摇摇头,轻轻的扶起秦太太,正要相劝,却看到,刚才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秦太太突然间抹了抹脸上的泪,对着即将远去的骆冬明,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尖叫。
“如果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你最亲的人,你也能这么的绝情吗!呜呜呜呜呜……”
秦太太喊完,眼中有无力的留下来,她搂住一双儿女,绝望狼狈的看着那抹清冷的身影。
如果此刻躺在床上病危的人,是你最亲的人,骆冬明,你做不做?
骆冬明蓦然停住脚步,清冷的瞳仁一转,正好迎向了站在外围的郑好的目光,她似乎有些慌乱,也有些替这对母子难过,此刻红着眼圈,咬着嘴唇,忐忑的望着骆冬明,同样等着他的回答。
骆冬明心内一颤,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的人性的悲喜泛了上来,他紧紧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郑好,修长的手指一点点的握紧……
如果……是当初满身是血的她……躺在他的面前……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众人或许都以为十七的他在看她,其实不是,大部分的时间,他是在盯着她旁边的心跳机,他是在害怕,害怕一眨眼的时间,那跳动规律的曲线就变成直线。
那样的绝望跟无助,是他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也就在那一瞬间,自负他决定要学医,要让这些绝望无助变成最后一次,他不会再让什么事情脱离他的掌握,他也不会再傻傻的等着老天的怜悯。
“书妙,先安排秦先生观察几天”。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都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秦太太脸上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自不必说。
最惊讶的确是林书妙,她不确信的对着骆冬明的背影看了好几遍,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骆冬明从医以来,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却看到骆冬明大步踏入医生专用电梯,按下数字后,看了看手腕,朝着人群外的一个女孩抬眼:“愣什么,今天你又迟到了一个小时十三分钟,还不上来”
看着那两个人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林书妙扶起秦太太,大大的眼睛里浮上了一层不可察觉的落寞。
原来,那个略显平凡的身影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女孩,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
林书妙抬头,脸上浮起一层苦笑,也是,只要是他想办的事情,以他的个性与能力,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他办不到的呢…
电梯中,两个人的气氛稍稍有些凝重,当然不排除骆冬明的因素,因为有他的地方,气氛都欢快不到哪里去。
“骆医生……”郑好摸摸鼻子,被骆冬明直直的眼光盯得有些发毛,有些怯怯的开口:“那个人……不会死吧?”
郑好指的指的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先生,刚才那一幕,她在人群外看的只心酸,当骆冬明答应留下他是,她跟着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头还疼么?”
骆冬明不答反问,目光幽幽的望着她的头,里面的深意郑好读不懂。
“啊?”
骆冬明上前一步,身高上的绝对优势便把郑好笼罩在了自己身影之中,他伸出手,在空中顿了好一会,慢慢的抚上郑好的脑后,隔着她卷卷的头发,他上过无数手术台,做过无数精微手术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郑好……”骆冬明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是说这里,还疼么?”
对于骆冬明突如其来的碰触,郑好有些发懵跟奇怪,她想了想,他是她的主治医生,当然也知道她的头受过伤。
疼不疼?郑好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回想,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那些疼痛便伴随着她,对于过去一片空白的她甚至一度以为,痛就是始终伴随着身体上一种最平常的感觉。
“嘻嘻,现在不疼了”郑好抬起脸,冲着骆冬明暖暖的笑:“当初是有一点痛,不过后来痛着痛着我就习惯了”。
骆冬明看郑好那明亮的笑容,眼中却酸楚的泛起一丝光亮,他急忙的转了转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骆冬明,郑好想起一些事情。
“那个……”郑好抹了抹鼻子,有些不自然的瞅向骆冬明:“骆医生,那天晚上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比如说……”
“比如说吐到我的西装上”。骆冬明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她,突然间便转了性:“郑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您该给我干洗或者赔偿的第二套西装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骆冬明不再看她,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郑好懊恼的皱起眉,看来她的记忆没有错,果然闯祸了…
等等,比起这个,好像有一件事情更重要的,郑好本来今天一见面就要问的,接过被楼下那一幕搅和忘了,她看着骆冬明越来越远的身影,急忙小碎步追上去。
“骆医生,骆医生,西装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现在是工作时间,郑小姐,请你不要谈工作以外的事情”骆冬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样。
“可是……可是……”郑好可是了半天,如鲠在喉,那天早上,林君走了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所幸今天问出来岂不是更明白。
“没有可是,这是病例单,你填一下,然后会有人,就是刚才的林医生带你去做各方面的体检,我现在很忙,OK?”
“哎……骆医生,骆医生,你别走嘛……”
“骆冬明,你给我站在!”郑好眼见他快没了身影,手掐双腰,大吼:“你给我说明白了,那天晚上我的衣服是不是你脱的!!!!!!!”
郑好吼完后,在很长的时间内,整个走廊内是一片有些可怕的寂静,就连前面走出很远的骆冬明也戛然静止在了原地。
当然静止住的不止是骆冬明,还有附近很多来来往往的护士,病人,他们活托着针药盘,或拖着自己的滴瓶,都一副有没有听错的表情的望着郑好跟骆冬明。
这不是最可怕的,当郑好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的准备转身开溜的时候,看到了身后不远处愣在了原地的郑平海跟郑暮雪女士,也就是她的爸爸跟姐姐。
郑平海是这个医院的院长,今天听说郑好来做体检,就抽空过来了一趟,而郑暮雪则是来找郑平海,不情不愿的被拉了来。现在两个人都被郑好刺激的石化在了原地。
当然,这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她要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当事人,也就是骆冬明先森,缓缓的准过头来,一脸君子的对她说。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答案好了”
“是,你的衣服是我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