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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并未开口,连眼都未眨一下。
一室俱寂,阮小幺紧绷着神经,想找些话来驱散这沉默,“将军,郡主方才可是很担心你,我回去后,要怎么与她说?”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对方答话,她不解道:“将军英明神勇,但是行军打仗,受个伤是家常便饭,就算被兵士们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军心嘛!那郡主那里……”
“闭嘴。”他终于开口。
阮小幺噤声。
他究竟是不让她与郡主说还是让她与郡主说哎……
烛火澄明,被她的身躯挡住一小半,跳动的黑色阴影投在他的身上,掩去了明亮。整个过程,他一声不吭,没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阮小幺:这说明我的医术好。
最后将那伤口松松的包扎上,虽知道不太可能,她仍是叮嘱了一句,“若有条件的话,隔一炷香时间,将绷带松一松。”
没料到他却点了点头。
“那……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准备离开,却又听他问道:“听说你想做军医?”
“现在不想了。”阮小幺实话实说。
“明日里让鲁哈儿带你去医药营,看你都会做什么。”他道。
她微感意外,只是……
“我现在真的不想了。”她诚恳道。
将军投了一道冷冰冰视线过来。良久——
“我明日就去!”她扯开一个微笑,道。
临走前,阮小幺再一次问道:“郡主那里我可以如实说吗?”
将军面上神色不甚分明,一双眼里似乎跳动着幽暗的火光,看过来时,依旧不带一丝温度,“若让人知晓,军规处置。”
阮小幺:“……那我要怎么回禀郡主!?”
“来人!将她带出去。”他已然开始赶人。
“你这个办完事就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她无语凝噎,眼看着外头两兵士进来,偷偷翻了个白眼,离了去。
帅帐外已是夜幕深沉,星斗漫天,地上成排的火光,映彻得一片分明。她只觉扑天而来的一股清凉冷意,似乎连身遭军营中的浑浊之气都远去了些,一时间清爽了许多。
“能看到这么多星星,真是幸福……”她喃喃道。
带路的那亲兵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眼中一片莫名其妙之色。
回去后,便见那嬷嬷早在外头等候,见着自己,忙进去回禀。靠近了些,便觉什么满天繁星、清爽微寒全都魂似的飞远了,只剩下郡主那张脸上刁蛮难缠的神色,一阵头痛。
帐中熏香暖软,烛火映的敞亮,郡主仍嫌简陋,见阮小幺进来了,忙急急冲冲一顿念叨。
“郡主问你,将军那处怎样了?”嬷嬷道。
阮小幺神色不变,心中怒骂,嘴上说道:“将军好得很,只是战事吃紧,看着有些忧心忡忡。”
那嬷嬷道:“就这样?”
“就这样。”她点头。
“你去了足足快一个时辰,蒙谁呢!?”嬷嬷训道。
“是这样的……”她心思飞转,瞧着郡主脸上一片不信之色,慢吞吞开口:“将军过问了一些……郡主的事,我就一一回禀了去……”
这么一说道,郡主来了兴致,问那嬷嬷。
嬷嬷道:“问了些什么?你细细说来!”
阮小幺边想边道:“问郡主在这处想不想家、吃的可好、睡得可好……”
她胡编了一通,也不知郡主是否相信,实在无法,心中又怒骂了那将军一户口本,面上仍是挤着几丝笑意。微微歪过身,却见营帐的隔间后头,慧持与慧书正悄悄探头探脑,捂着嘴偷笑,别过脸,不去瞧那两个小丫头。
那郡主听着她说一句、嬷嬷传一句,面上渐渐升起了一丝喜意,那笑容也越来越大,最后又板了脸,道:“你可别骗我,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阮小幺连连摆手,表示不敢。
折腾了一通,郡主终于满意,带着满面满心的欢喜歇息了下去,阮小幺也终于得以松了口气,与慧持慧书挤在一张塌上,不到一刻,便模模糊糊睡了去。
夜半时分,又似乎听到外头有些吵闹的动静,再一次被吵醒,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支支吾吾地叫着,最后抵挡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便听说北燕军昨日半夜抓了个逃官,因无人认得,最后再一次派人叫了阮小幺几人过去,瞧瞧是否真的是沧州城的某个官吏。
三人被早早的叫起身,由几个兵士带着,到了某一处营帐前,打头便瞧见前头一排戎装兵士,为首的齐齐整整穿着盔甲,未着头盔,修长挺拔,正转过身来,英俊硬朗的面庞在阳光之下,似乎闪耀着灼灼的神采,意气风发。
“察罕!”阮小幺喜上眉梢,挥手叫道。
那人也面露了些笑意,眼中澄明一片。
周围数名兵士齐齐看向自己,复又盯了察罕片刻,顿时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察罕轻咳一声,“想什么呢!”
慧书小心翼翼地跟在阮小幺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悄声道:“你认得这个将军?”
“没事,不用怕。”她安慰道。
营帐中传出了一些响动,夹杂着几道闷声的叫喊。察罕一声令下,两名士兵从帐中拖出了一个肥胖的身躯,半架半拉,终于带到他跟前。
“昨夜我们巡夜时,在城南门外发现了这人,带着家眷细软,打算趁夜逃了出去,似乎是沧州的一个什么官,无法确认。你们是否认得?”察罕向几人道。
那肥胖的身子被五花大绑摔在地上,不住地扭来扭曲。她好不容易才发现那颗小脑袋,细细眯眯的眼,肥头大耳,嘴中还塞着不知什么东西。几人一见,愣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慧持抢道:“这不是沧州城的知州么!”
几人都认得,就这身形,整个沧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肚里装的全是民脂民膏,撑到现在,没肥胖而死还真是不容易。
察罕闻言,笑道:“果真是他?前两日在城下远远地见过一次,因他在城楼上,离得远,看不清,现在可清楚见到了。”
周围一圈士兵皆哄然大笑,吵吵嚷嚷,不知说些什么,有些直接上前踹上一脚取乐。那知州除了干嚎,便瑟缩着再不敢挣扎。
确认了身份,察罕让人将他扔到那营帐中,继续守着,望了阮小幺一眼,又笑了出来。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派人将慧持与慧书送回去,自己则带着阮小幺朝另一边走着。
两人步行缓缓,走在一片片营帐之间,路遇兵士,皆向自己行礼,顺便多瞧上两眼。察罕也不在意,只是眼中带着些笑意,与她边走边聊。
阮小幺很是奇怪,“你打仗打得这么高兴?从见着你开始就是这幅摸样!”
“捉了你们的一个官,当然高兴。”他说道:“不过见着你更欣喜。”
她挑了挑眉,嘴边也噙了一抹笑,想了想,转而问道:“你打算拿那个周扒皮怎么办?”
“周扒皮?”察罕念了两回,点点头,“这个名号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