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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听他这话又忆起一事,忍了痛意说道:“阿正叔,春天本为万物繁衍时,若不为生计所迫,只为要给你家娘子送礼什么的□□杀动物,怕是有些不好。媳妇这话虽说的难听,但也是怕阿正叔太造杀孽!”
他造的杀孽太多,倒不在这一小点。
伏泰正将晚晴另一只脚也捉起放到了盆里,冷水激的她差点跳起来。伏泰正道:“你脚也太脏了些。”
晚晴有些怒意:“若你也如我一般穿着草鞋跑遍伏村周围几里路,脚只怕也是脏的。”
她见伏泰正伸手去替她抚脚上的污泥,忙缩了脚叫道:“阿正叔,媳妇自己会洗,您老请旁边坐着吧。”
伏泰正听她都叫起老来了,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气,扯她双脚按在水中,仍是用手抚着她脚上的污泥。他手又粗又硬,指腹上的老茧磨梭的她混身都起了颤栗,猛的抽了脚自己伸手抱着:“阿正叔,媳妇自己会洗。”
伏泰正抬头,额头恰撞到晚晴鼻子上,撞的晚晴又疼又酸,一手揉着鼻子一手搓着脚。她远远够帕子过来擦净了脚,才要穿鞋,伏泰正又拉过她脚抱在怀中:“我替你涂些药膏,会好的快些。”
晚晴看他将自己一只脚抱在怀中,一手拎开了酒坛子拿酒在自己脚上拍着,忽而忆起前些日子马氏说过的话。
她说:“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懂男人,谁要帮你指甲盖一样大一点忙,都是要从你身上寻甜头的,不信你晚上等着。”
难道这阿正叔这样尽力帮自己,果真是想在她身上寻点甜头?
若真是如此,那还是以后少招惹的好。
远晴见他擦好了药膏,抽了脚道:“阿正叔可要回家去?烦请帮我将铎儿寻回来。”
伏泰正却不答言,许久才说:“虽有杀孽也是我担着,肉总是一样的,我明天叫花生给你送些肉过来,可好?”
晚晴再忆起马氏所说那些话,心中越发怕这拿石头砸死侄子的叔叔,咬咬牙道:“不必了,咱们本是两家又隔着辈份,况我家青山又在外头,不好常来常往的。”
她见伏泰正双目盯牢着自己,脑子里嗡嗡响着,又忆起前些日子族长伏盛临走时那叫人渗骨的笑,鼓起勇气说道:“无论是谁,我这里总是无甜头可寻的,我会好好守着家等我家青山哥回来。”
原来她以为自己帮她,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占些小便宜。
伏泰正心中哑然,起身收了药盒酒坛子道:“你小小年级,竟也懂得什么是甜头?”
晚晴叫他盯的心怦怦跳着,以为这叔叔果真要如马氏所说,从自己身上寻甜头,结结巴巴说了些蠢话:“就是男女……一起睡觉……我决计不会。”
伏泰正看她羞的满脸通红,面色惴惴如小鹿一般,一笑说道:“放心,我没那个意思。”
言罢撩了帘子,转身出门去了。
原来是自己多想了。晚晴叹息一声,心道:这叔叔笑起来却还有些好看,倒与我青山哥有些像。
旋即又释然道:他们本是一族的男子,像也是正常的。
次日她的整条腿都高肿起来。下地是不可能了。但是跳着一只脚扶墙干些家里家外的细碎活儿还是可行的。她昨夜在炕上咬牙思索了一宿,反复回味伏泰正说过的话并自己那些无脑的蠢话,思来想去,铎儿拜了师父还未送过束侑,又经常在隔壁混饭,自己没些表示也不好。但是家里就这些东西,自己有的人家也有,自己没有的人家都有,反而送不出手。
这样琢磨到半夜,她忽而想起丧事上那些孝服来。这是她两回丧事下来所存最多的东西,若糊了浆纳成鞋底鞋面,倒能作得几双好鞋。
伏泰正与花生两个虽有些胡人的靴子并草鞋,布鞋似乎还没见他们穿过。等秋来天寒,布鞋自然是最舒适的,不如趁着自己不能下地,给他俩一人做上一双鞋,也比这样荒废着强。
是以次日一早起来,晚晴便扶墙跳了到后院麦场上,把去年的苴麻杆抱出来摊开晒上,晒过了霉气便坐在大槐树下撕上面的麻皮。这样撕了一整日,撕得虚虚两大筐麻皮,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哄铎儿吃饱睡了,也舍不得点油灯,便坐在月影光亮的院子里搓起麻绳来。
搓麻绳要沾水,麻质粗糙十分费手。在伏水氏活着的时候,这些粗活是从不肯让晚晴干的。但是如今伏水氏已死,她接过来也是十分顺手。搓了半夜搓得几股子麻绳,她实在有些困了,才要睡觉,忽而听得外面院门上有人敲门。
晚晴有些提心掉胆,高声问道:“谁?”
“是我。”花生道:“给小娘子送药来。”
晚晴甩了上湿麻高声道:“麻烦花生大哥,我们已经睡下了。”
言罢等了许久,不见再有人敲门,想必是花生已经走了,自己这才起身自厨下桶子里舀冷水,又兑了灶后小锅中的温水,净过手脸身微血管,才又跳脚扶着墙回西屋睡了。
这天夜里,高山与篓氏两个挎监提铲披着月色进家门。院子里出奇的安静,虽鸡仍满地跑着,锄头横在院头,烂菜叶子扔得满地都是,但家里却出奇的安静。
高山家孩子多,几个孩子整日不是打鸡就是斗狗,家里但凡能挪动的东西都能叫他们扔到天上去,是而他们也习惯了一回家就鸡飞狗跳的院子,如此乍乍安静起来倒把两口子吓了一跳。
娄氏见正房中居然点着油灯,先就扯着嗓子吼起来:“玉儿,你是死的吗?有月光照着还敢点油灯?”
玉儿贴门从正房中溜了出来,委委屈屈叫了声:“爹!娘!”接着便憋嘴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