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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二百五”聊天最大的好处就是凡事不用太走心,随着饥饿感逐渐消退,大家的谈兴也越来越浓。顾之泽抓着项修齐说战场上的传奇,而项修齐也老实不客气地口若悬河,谈古说今、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似乎他无所不懂。只是说到兴奋处,褚云波会淡淡地说一句“扯太过了会蛋疼”,然后项修齐喘口气,把刚刚那段用不那么“聊斋”的笔法再描述一遍。
而顾之泽的随性洒脱胸无城府也让项修齐很是赞赏,加上马轩这么一个铁杆专业粉丝,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在漫长的晚饭后,顾之泽彻底沦为项修齐的粉丝,脑残的那种,正好可以和马轩成为一对儿好搭档。
顾之泽对项修齐种种不按牌理出牌却出奇制胜的做法赞叹不已,一个劲儿地夸项修齐“艺高人胆大”。项修齐笑眯眯地摇头说:“胆儿大?你觉得我就是个胆大的人啊!”
“不是那个意思,”顾之泽想了想说,“胆子大只是表面现象,有人胆子也大,但那是鲁莽。我是觉得项大哥你特别有想法,敢走别人不走的路,这就是出奇制胜……这是个性吧?”
项修齐用筷子点了点碟子边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说:“个性?也不算,我不过是有点儿肆无忌惮而已。”
顾之泽一头黑线,还有这么“剖析”自己的么?
“真的!”项修齐认真地看着顾之泽说,“你看,我没结婚没女朋友,家里有小云帮我奉养双亲;在站里,我上司是个大姐大,可牛了,巨横,超级护犊子!对我们几个记者那是能抡起狼牙棒狠抽的,可要是外人说我们一个‘不’字,她能跟人家拼命!对内对外,我一点儿负担也没有,所以干事儿也就有点儿肆无忌惮。这人啊,要是一旦胆儿肥了,总能干出点儿别人干不出来的。”
顾之泽突然想起李润野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主编是干什么用的么?主编就是职业背黑锅的!”
还记得刘明远曾经说过:只要老板签了字的稿,你就可以撒了欢的写。老板那关过了,凡事都不用怕,即便天塌下来把你拍死了,他也一定会死在你前面。
顾之泽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团火焰,炽热但不会伤人,他觉得自己的身后是一堵看不见的墙,安如泰山。而有了这堵墙,自己也可以翻山越岭闯封锁线,因为知道无论如何,有人会无条件地保护自己、支持自己。
然而顾之泽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和杨思宁,他想了想说:“项大哥,我觉得你说的对。可是有些负担虽然能牵制住你,但你会觉得心甘情愿,那种负担也会让你有安全感。”
褚云波在边上点点头说:“小顾说得对!可是你也看到了,齐齐就是这么一个白眼狼,爹妈养他一辈子,他说丢下就丢下了,心安理得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顾之泽有点儿尴尬,觉得自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项修齐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上居然泛出了红晕!
“小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讪讪地说,“你别这么说。”
“那你这次能不走么?”
“我……我……我还有一年半的驻站期。”
“别扯了,你驻站期年初就满了,你自己又申请了两年。”褚云波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项修齐的谎话,“我跟秋姐也很熟的。”
“秋姐……告诉你了啊?”项修齐挠挠后脑勺,越发的尴尬起来。
褚云波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扔了个虾仁,点点头说:“两年以后呢?”
“我回来!”项修齐立刻说,“我保证回来。”
褚云波没有说话,项修齐悄悄喘口气,臊眉耷眼地去摸酒杯。
顾之泽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来一个词,一个和“个性”毫无关系的词——依靠!
“项大哥,”顾之泽趁着气氛良好,赶紧提要求,“我们可不可以给你做个专访?”
项修齐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很多情况我是不能说的。再有,我的时间不太好排。
”没关系、没关系!”顾之泽赶紧摇手,“我不问关于战局和时政的,而且我们看你的时间。”
项修齐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记事本,翻了半天把访谈定在两周以后。马轩悄悄冲顾之泽挤挤眼睛,顾之泽笑得一脸得意。
李老板要求写篇关于影展的“报道”,结果我鼓捣回去一篇“专访”!顾之泽骄傲地想,这次一定要敲老板一顿狠的!
***
吃完饭已经十点了,褚云波开车把喝爽了的项修齐拉回了家;而马轩显然也喝高了,晕晕乎乎的直念叨“偶像”、“偶像”。顾之泽实在不放心把这醉鬼丢给出租车司机,于是抬脚跟着上了车,一路把马轩送回家。
顾之泽前脚把马轩从出租车上搀下来,李润野的电话后脚就追到了:“散了么?”
“散了,”顾之泽喝的也不少,神经处于高度亢奋中,“老板,我给你约了一个专访!”
“真的?”李润野显然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毕竟依照项修齐炙手可热的现状,没点儿本事和声望,还真是约不下来,况且项修齐这人出了名的不爱接受采访。
“真的!”顾之泽借着点儿酒劲儿抬高了嗓门,“老板你不信啊!我真的约好了,下下周三下午,你信我啊。”
“我信!我信!”李润野带着笑意说,那声音几乎是带着宠溺的,入耳柔软亲昵,顾之泽被这个声音定在了路边,头晕晕的,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儿快,大约真的是喝多了。
“老板,”顾之泽呵呵傻笑着叫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嗯,”李润野应一声,问,“你在哪儿呢?回家了么?”
“还没有,我刚把马轩送到家。”
“马轩?马轩家住城南,从他家到你家还有三十多公里呢,你送他干嘛?”
“他喝多了。”
“呵,”李润野冷笑一声,“马轩‘三钱倒’,对于他而言吃俩酒心巧克力就算‘喝高了’。”
“所以我不能把他扔那儿啊,”顾之泽看着马轩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居民楼,索性坐在路边的花坛前吹吹风散散热,“老板,我是助人为乐,你奖我什么?。”
“你是指望我给你做面锦旗么?”李润野的声音里有压不住的笑意,他说,“呆那儿别动,我接你去。”
“啊?”顾之泽觉得呼啦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上,头更晕了,“老板?你……来接我?”
“嗯,”李润野淡淡地说,“算是奖励你,这次干的不错!”
“嘿嘿嘿,贼不走空,老板这是你教我的呀。”顾之泽笑呵呵地抬起头,还有些闷热的晚风吹拂着,头顶的路灯亮着,灯下有一大团飞舞的小虫子,他说,“老板,你快点儿啊,我要被蚊子咬死了。”
“被咬死了也得呆在那儿,哪儿都不许去!”李润野笑着说。
李润野赶到的时候看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顾之泽站在路灯下面,手里捏着几张报纸呼啦呼啦地扇呼着,同时还不住地蹦着,上蹿下跳的。
“干嘛呢?”李润野走到顾之泽跟前。
“师父!”顾之泽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顾不上说别的就直接绕过李润野跑到车边,拽开车门就钻了上去。车里凉爽的空调开着,顾之泽满身的燥热黏腻瞬间得到了解脱,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长了腿,靠进椅背里。
李润野开门坐进来,看一眼瘫在椅子里的顾之泽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跳大神一样的,干嘛呢?”
“赶蚊子啊师父,”顾之泽忿忿地说,“我真的要被蚊子咬死了。”
“你站在路灯下面,蚊子不咬你才怪呢,不知道有趋光性么?”
“知道啊,可是我不敢动地方,就那里最显眼,我怕我去个暗的地方你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会找不到你么?”李润野的声音有些哑,在昏昏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闪着幽深的光芒,如果看得再仔细些,顾之泽还会发现李润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会啊,”顾之泽自动自觉地放低了椅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几乎是躺在椅背上,“你找不到我我就得自己想办法回家,那么远呢,打车得多贵啊!”
“我给你省车钱了是吧?”李润野控制不住地看向顾之泽的脖颈,他穿一件简单的短T,因为半躺的姿势,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麦色的脖颈和一小片胸膛,皮肤细腻紧致,有一层薄汗,闪着晶莹的光,碎钻一样。
“师父,”顾之泽笑嘻嘻地看着李润野,“我可是拉了个专访啊,项修齐的专访!”
“好吧,”李润野艰难地别开眼睛,“这个客拉的不错!”
“拉客,”顾之泽不满地嘀咕,“真难听。”
李润野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开出去,顾之泽嘟囔一声,“师父我睡会儿,到了叫我,”然后就放心地合上眼睛。
李润野伸手拧开车内音响把声音拧小,是极舒缓的小夜曲,顾之泽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老板,你这是摇篮曲。”
“快睡!”李润野把空调调高了一度,五分钟以后,顾之泽的呼吸放得很慢很沉。李润野在红灯前停住车,侧过头去看着顾之泽的睡脸,帅气而单纯,充满了信任,浓眉入鬓,即便在睡梦中也能让人感受他的活力和张扬。
真好,李润野用目光细细地描绘着顾之泽的面孔,心里感慨,真的很好!
绿灯亮起,李润野在零点五秒的时间里决定改变方向,车子拐向了城北。
城北临海,可以看到很美的星空。
李润野当然不会把一个醉鬼拖到海边来看星星,之所以来海边只是因为深夜的海边人迹罕至车辆稀少,这里非常安静,李润野不希望顾之泽那么早就醒过来。
李润野把车停好,打开天窗放低椅背,陪着顾之泽一起躺在车厢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一个梦中有美好的未来,一个眼中有漫天的星星。
真好!李润野再一次感叹,他侧过头来看着顾之泽的侧脸,线条柔和,还带着学生所有的那种青葱稚嫩,只是经历了两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这张小麦色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坚硬和执着。
李润野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着碰了碰顾之泽的胳膊,就好像是要推醒他一样,只是力道轻的让人觉得那是抚摸。
顾之泽睡的毫无动静。
李润野用手背轻轻地划过顾之泽的面颊,在空调的吹拂下,那触感清凉富有弹性。李润野的手指慢慢地滑到顾之泽的嘴角,敏锐地感到了顾之泽温暖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指尖,撩拨得心痒难耐。
为什么不呢?
于是李润野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将唇虚虚地印在顾之泽的脸颊上,停顿了两秒后移到他的唇上,当那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唇上时,李润野笑了。
他直起腰,无声地说:“贼不走空,我不能白跑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