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苏子瞻

沈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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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回过头来,见到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只见此人不过十六、七岁左右,身材高挑,但略显精瘦,相貌端方,肤色白净,可算是相貌堂堂、眉清目秀。

    他一身群青的袍服一尘不染,细看之下,是由上好丝绸织造,还绣着暗织的玄纹云,石青色的滚边和他头上的翡翠发簪交相辉映。

    王安石觉得这少年郎十分面生,但他似乎认得自己,便奇怪地问道:“你是……?”

    那年轻人一拱手,礼貌道:“王先生,在下姓陈,单名慥,字季常。”

    王安石点了点头,问道:“你见过我?”

    陈慥笑道:“未曾见过。”

    王安石又问他:“那么,你究竟是如何认得我是王先生?”

    “季常曾听闻贵组的辩手说过,王先生公务繁忙、案牍劳形,用膳的时候十分仓促,故而,衣衫上常留有饭菜的印渍。”

    陈慥指着王安石的衣领子,坦白道。

    王安石低头一看,果然有几处明显的菜渍、茶渍。一时间,稍稍有些尴尬。但不过转念之间,他便就想开了,神色如故。

    他淡然问道:“哦?你所说的那位辩手是谁?”

    陈慥正要答他,转过头来,碰巧看到王安石身后有人走来,便笑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罢,他高兴地向那人招手道:“子瞻兄,早安!”

    王安石转头望去,是他那组的二辩手,眉州人士,名唤苏轼。

    苏轼与陈慥是差不多的年纪,亦是面如白玉,气色红润,只是身量比陈慥要壮实一些,脸型方中带圆。这种脸相本应让人觉得厚重老实,但一双薄唇却又为他添了灵活之气,看起来显得刚中带柔。

    苏轼似乎与陈慥十分相熟,笑盈盈地回道:“子瞻兄,早安!”

    他也看到陈慥身旁的王安石,亦连忙殷勤地打招呼道:“王先生,早安。”

    王安石为着方才听到的事情,对苏轼的多口饶舌有些不喜,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应该宽宏一些,便点头应答道:“子瞻,早安。”

    苏轼又问:“两位方才在说些什么?”

    陈慥正要把如何认出王安石的事说出来,王安石便先开口道:“某看着寒梅傲雪,俏丽客人,一时感触便作了半句诗。”

    苏轼素来也喜爱吟诗作对,便道:“不知晚生能否有幸一闻?”

    王安石点了点头,再读了一遍:“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苏轼听罢,看了看一旁的几株梅花。

    冰枝嫩绿,疏影清雅,幽香宜人。

    那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似是用玉琢雪塑,即便是用“冰肌玉骨”这样华丽的辞藻来形容,也显得远远不够。

    苏轼喃喃地复述了一次王安石的诗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他赞叹道:“好诗!好诗!”

    又问:“王先生可有下半句?”

    王安石摇了摇头,坦白道:“一时想不出来。”

    他也回问道:“子瞻,你可有灵感?”

    “王先生此诗看似简单随意,但寥寥两句,便将这数株白梅的形态展现得惟妙惟肖、晚生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下半句。”

    苏轼谦虚地答道。

    陈慥笑说:“子瞻也是文采风流之人,何不也赋诗一首?”

    苏轼想了想,又凝望着那寒梅,忽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寒梅似与春相避,未解无私造物情。”

    “好诗!”王安石赞道。

    与他纯粹描写景致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不同,苏轼这半句诗,是从事理的角度来展现梅花的姿态。

    “这半句诗角度新颖独特,某甚是喜爱。”

    “王先生谬赞了。”

    “可有下半句?”

    苏轼也摇了摇头,苦笑道:“晚生也是一时想不出来。”

    他反问王安石:“不知道先生可有灵感?”

    王安石也再盯着那寒梅沉思。

    片刻,就在他正要开口之际,忽闻得柴珏在身后唤道:“三位早安,怎么你们都这么早?”

    “三殿下!”

    三人向柴珏问好道。

    苏轼问他:“殿下怎么也这么早?”

    柴珏苦笑说道:“昨晚根本没睡,天亮了之后,就更睡不着了,倒不如早些来看看。”

    众人看到他眼眶下面厚重的黑影,知道他所言不虚,不由得感到好奇,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王安石望了望柴珏身后,寻不着“乐琅”的踪影,不禁好奇:“安国侯呢?”

    听闻这几天,他们两人都一同跑遍汴京各大商号,去“拉赞助”。

    三殿下好歹还是会百忙中抽空,来看一看他们排练辩论的情况,可是安国侯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如今,连彩排这么重要日子,竟然都见不到“他”的影踪?

    柴珏叹了口气道:“他府中有事,今日不到场了,彩排的事情由本殿全权负责。”

    陈慥笑盈盈地说道:“三殿下真会说笑。”

    “嗯?”

    “在下今日来得颇早了些,恰好碰到安国侯与郑掌柜。”

    柴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困惑万分。

    “他”走得那样匆忙,就是为了来找郑友良?

    “你是什么时候碰到他的?”

    陈慥认真思索一番后,回答道:“在下寅时三刻从家中出发,来到此处的时候,约莫是在卯时正到卯时一刻之间。当时,安国侯亦是在庭院这里赏梅花,不久后郑掌柜捧着许多账本,与他一道进了牡丹馆。”

    王安石问他:“你又不曾见过安国侯,怎么知道是他?”

    “郑掌柜认得在下,他为在下引荐的。”

    郑友良自从着手准备账师事务所的事情后,除了在育才学馆授课,其余时间大多是在牡丹馆度过的,故而这几天时常会碰到这些辩手们,相互之间,也算混了个脸熟。

    陈慥感概地叹道:“安国侯是个清秀隽逸的少年郎呢。”

    王安石与柴珏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乐琅”与世俗所说的君子不太符合,而且个性也慵懒散漫,但外表看来,还真是个眉目如画、貌胜潘宋的美少年。”

    然而,陈慥却又加了一句:“只可惜,个性似乎有些冷峻高傲。”

    冷峻高傲?

    柴珏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乐琅”也有冷峻高傲的一面?

    自从在八宝楼初见以来,他还真是没有见识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