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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张春明冷喝道。两个烂泥似的青年就要爬起来,又听张春明说道:“带上他滚。”二人不敢违逆,现在的张春明全身戾气,哪怕一个小小的眼神也充斥着无边杀意,使得两个流氓混混生不出丁点的反抗心思。
他二人其实也不是没见过杀人的,甚至他们也干过不少的坏事,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拳把人头颅轰碎那么恐怖的场景,这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两个人扛着刀疤脸的无头尸体屁滚尿流地跑掉了,头都不敢回一下。
“小子,你等着我们百刀门的报复吧。”
屋外远远地传来一声喊,两个人撂下狠话不敢停留,消失在田垄之间。张春明却无暇顾忌这句话了,眼前的小朱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显然是被吓坏了。却不知是被刀疤脸吓到,还是被张春明血腥杀人吓到了。
张春明蹲下来,把小朱的头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瘦弱的背,“没事了小朱,我会保护你的,没事了,没…”
一股温热在小朱背上扩散,张春明吐出一口鲜血,靠着小朱失去了意识。
“春明哥哥,春明哥哥…”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张春明似乎听见有人在轻声呼唤他,那声音轻柔、温暖,也很焦急。是谁在呼唤我?张春明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也很重要。
是小朱!
猛地睁开眼,却又是晚间了,日暮西斜,点点余晖透过门窗洒进破旧的茅屋,张春明一如之前醒来时一样躺在简陋的床上,眼前是泪眼婆娑的小朱。
小朱脸上挂着泪滴,有些胆怯,却又很担心地望着张春明。此前张春明满身戾气的样子,暴烈残酷的杀人手段,给了小朱过于强烈的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以至于她心里有抑制不住的些微恐惧。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纵然只是一种直觉,也能让她辨识出,早上的张春明只是为了保护她才便成那种恐怖的模样。在她小小的心里,张春明是好人,不管他对别人如何,对她而言是个好人,那便足够了。
也不知道小姑娘用了多久的时间来想这些事情,去客服强大的心理障碍,面对戾气满身的张春明,甚至把屋子清理了一遍,四溅的血浆和脑浆,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强大的勇气去一一擦洗。或者在小姑娘的心目中,这个家固然破旧,却容不得那些污秽的东西。所以她打了很多水,一遍遍地洗,一遍遍地擦,直至再也找不到一点点痕迹,只留下淡淡的腥味和脱落的破木门述说着清晨的小屋,曾经发生过怎样恶心和恐怖的事情。
梨花带雨,喜极而泣,小朱哭着也笑着。
“春明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好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朱现在表现出了的,不仅仅是对张春明的关心,还有那么一丝依靠。因为每当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面前这个只不过比他大三四岁的少年人宛如魔神一般轰碎那颗头颅,站在他面前,蹲下来为她拢了拢衣衫的时候,心里总会淌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和幸福——那是被保护和关心的感觉,久违的安全感。
只是那一丝感觉还很微弱,被当时的恐惧所掩盖了,所以她并没有真正的明白过来。只是在后来张春明吐血昏迷的时候才出现了一丝,也让她加快了克服心理障碍。
“傻孩子,我说过的,哥哥我可是武林高手,怎么可能连几个小混混都对付不了。”
张春明得意地说道,其实他现在状态很不好,面色惨白如纸,说话也不如清晨那般中气十足,虚弱无比,甚至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此刻的他比之前滚落山崖之后的状态还要糟糕。
“来,小朱,把我扶起来。”张春明想要坐起来,发现自己现在状态很不好,经脉之中到处是白天逼出来的内力在暴走,甚至有许多他未曾感受到的强大力量,失去了控制。
早上的时候,他眼见小朱即将受辱,心中既惊又怒,焦急无比,奈何身受重伤,双腿行动不便,眼看惨剧即将发生而无能为力的感觉,使得他一瞬间愤怒而焦躁,这是一种他从小打到都没有感受过情绪,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化作了一股强大的意念。他学着昨晚曾领悟的,将潜藏在体内的内力从他们隐藏的血肉之中强行逼入经脉,一瞬间爆发了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恐怖力量,还有一股惊天的戾气从他心底升腾而起,他当时没有考虑任何事情,唯一的念头就是,杀!
一拳轰碎刀疤脸的头颅的时候,他还想继续杀戮,却看见了深受惊吓的小朱,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头的火焰,戾气依旧,他却已经恢复了神志清明。弯腰拢上小朱的衣衫他便已经察觉到自己状态的不对劲,全身内力暴走,戾气无法控制,杀意越来越甚,甚至想要对眼前的小朱出手,危急之下,他将内力强行镇压,哪知那些本来该听命于他的内力竟然分作三道,最强大也是戾气最盛的一道仿佛有了自主意识,筋脉逆行,与另外两道轰击在一处,他才口吐鲜血昏迷了过去。
这股带着戾气的强大内力,倘若张春明仔细体察就会知道它的来源,那只大意之下被杜洪以生命代价一刀结果了的巨蟒。本来杜洪劈出那一刀,是以灵魂生命力为代价所发,一刀过后全身经脉俱碎,神魂失散,决然活不过两天,但是却吃了巨蟒精华内丹,还有诸多蕴含精气的蟒肉,破而后立,死里逃生。
其实对这等天地灵物,不同的人吃了有不同的效果,就是一个资质问题,吸收多少而已。相较而言,杜洪全身经脉寸断,却是一种极易吸收的状态,固然他算是收获最大的,而且他本身根底没有张春明深厚,又亲手杀了巨蟒有怨魂附体,内心充满仇恨戾气,与巨蟒精气的性质颇为符合,这才能不被冲突走火入魔,或者被戾气夺了心志。纵然如此,他每次全力施刀之时,也是有庞大的戾气环绕,甚至能听到巨蟒嘶鸣,原因就在于此。
杨林是收获最少的,他资质有限,吸收得并不多,所以并无太多大碍,就算有也没有爆发出来。
除去杜洪,收获最大的就是张春明了。在老头子的特别调教之下,他身体素质已经强化得十分变态,吸收能力几乎不弱于杜洪,同时他修习的道乃是顺心意的温和之道,根基颇为深厚,与巨蟒之气质颇为冲突,只不过巨蟒已死,庞大的精气又被张春明的身体吸收隐藏,没有作乱的机会。并且张春明回山之后,被老头子发现异常,一顿顿吊打,再次将这些精气全部打散,化入张春明体内,只待被潜移默化地吸收。
老头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春明进境如此之快,发现了体内的内力,还没来得及等所有的精气被吸收转化,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形,情急之下强行把所有内力逼出来,巨蟒精气自然而然地汇集在一处,加上当时张春明心神动荡,暴戾无比,便被夺了心智。
在此之后,请神容易送神难,巨蟒精气不甘被再次打散,却被张春明日积月累修炼出的内力所阻,三力相抗,巨蟒精气逆脉而行,两相碰撞,张春明吐血昏迷就成了必然。
此刻的张春明体内经脉一片狼藉,就像是被犁过一边的田地,内力暴走之后处处受损,只比当日杜洪的情况好了几分,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是所有的力量全部消失无踪,也就是说,张春明现在变成了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武者。
在小朱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再次检视了一下自身的情况,不得不面对现实。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患得患失的人,本来之前就认为自己没有内力,现在再度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小朱把张春明扶起来,胡乱地问了他一些关心的话,再胡乱的检查一下,小朱心理上稍微放心了一些,跑到一边做起了晚饭。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只能做点饭,还做的不怎么好吃,但是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在小朱捣鼓灶台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盏油灯,背弯成一道拱形。只一眼,便知道他风烛残年,时日无多。
“胡爷爷,你怎么来了。”小朱听见动静,瞧了一眼,赶紧迎了上去搀扶住看起来随时都会跌倒再也爬不起来的老人。扶着他在床边挨着张春明坐下,小朱这才介绍道:“这是我哥哥,张春明,这是胡爷爷,之前很照顾我,时常帮我做活,给我一些吃的。”
“胡爷爷,谢谢你对小朱的照顾,小子张春明。”张春明拱了拱手。
叫做胡爷爷的老人也拱拱手,泛着白翳的双眼一直打量着张春明,嘴里却是说道:“应该的,当初要是小朱的父亲力排众议收留我这个老头子在朱家庄,恐怕老汉早就死在荒野之中了,如今小朱孤苦伶仃,也只能勉强提供一些帮助了。”
小朱说了句让他们聊,她去准备吃的,便跑过去继续侍弄灶火去了。
“只是老朽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再也无能照顾小朱了,反而有可能成为她的拖累,小姑娘生活艰难,老朽也就没再过来。惭愧啊。”胡老汉继续说道,似乎在解释为什么没来的原因。“现在他的哥哥来了,那么老头子也可以放心去了。”胡老汉感叹着,有一丝解脱和欣慰。
“胡爷爷哪里话,我和小朱都对胡爷爷无比感激,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张春明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小朱的亲哥哥,毫不客气地说道。对于老汉的感慨也没有说什么,他虽然内力尽失,但是灵觉还在,能感觉到老人的生命恐怕真的走到了尽头,无力回天,最后的期限恐怕也就在三五日之内了。对于老头子临终前还记挂着小朱,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只能做着保证,以期能让老头子安心,没有什么遗憾吧。
“敢问少侠,白日里那刀疤脸朱豺可是你杀的吧?”胡老汉颤巍巍地说。
“怎么?胡爷爷觉得不该杀?”
“那倒没有,那三人当年在朱家庄作恶多端,被小朱的父亲赶出朱家庄,不曾想现在回来继续为恶,庄人敢怒不敢言,少侠出手,大快人心。”老头子说得铿锵,却又话锋一转,“只是一来,少侠出手未免有些暴烈酷毒,直接将人头颅轰碎,此乃魔头所为,老朽只是担心…呵呵,希望是我多虑了,老朽当年也曾闯荡江湖,识人也算无数,只是不知道看起来温和如你,怎么会下如此黑手。”
“呵呵。”张春明笑而不语,胡老汉在他眼中,不过是担心小朱为恶人所害,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走火入魔这种事情,总不好解释什么。“杀人而已,该杀之人,一剑封喉,或者一拳碎脑有何分别。再者说,即便我是魔头,只要我愿意去保护他,是魔头又何妨。”
张春明的语气里带着狂狷与自信,看着在不远处埋头做饭的小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其实按照他往日的性子,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只是如今戾气未散,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心智,温和的性子中,不自觉地带有一丝暴戾。
胡老汉倒是没有在意张春明话说的狂傲,反而笑了起来。
“好一个少年意气,好一个魔头又何妨,不错。”老汉顿了顿,“其实我来,真正要问你的是,斩草为何不除根?********的道理,莫非少侠不懂?”
“有何后患,我接着就是。”
“你是能接下,若百人的大庄子,尽是习武之人,你挡得住?你挡得住,小朱怎么办?少侠,行走江湖,可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啊。”
张春明听完老汉的质问,心头一沉,不想辩解什么。
“来多少人,我杀多少人就是。”张春明沉默了一下,沉声道。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只望少侠量力而行,不要连累了小朱。老朽不叨扰了,告辞。”
老人站起身,别有所指地说了几句,颤颤巍巍地就要离开。小朱一力挽留,奈何老汉心意已定,只得放他走。小朱本想送他,又放心不下张春明,只得送到门外。
张春明若有所思,这老汉其实应该算不上好人,走时还暗示张春明,如果事不可为,自己去死则罢了,不要连累了小朱,有那么几分让张春明自己去顶缸的意思。不过张春明也不在意那些,在没有强制力量的时候,这样的话也就仅仅是一种期望了。
不过,也太看不起自己了。